梦里晃晃悠悠，撑一船过万水干山，两岸留不住，待纯白天际露一丝金光朝圣。她听闻有人在唤她，来，自遥远天际而来，处处是他，处处寻不得他。
同古今，同悲喜，于此格格不入中缘自一处。
醒来时，薛意依偎在虞章背上。让这圣人背自己，心底怕不是无端纠缠与烦恼得多。
她惯性伸手往虞章袖袋中探去，中途被拉走。“不就是柄骨扇嘛，赠我又如何？”
虞章道：“这骨扇认主，寻常人碰不得。”
“那你不给我，如何知晓我不是命定之人？”
“我知。”
“你知……你知……”薛意趴在他背上狂笑，浑身颤抖，虞章还能稳步步子，不至于教她带沟里去。
这小姑娘伤了还不老实，偏头贴着他耳，热气一股脑钻入，没个区分，他心底略不自在。
“除了我，你还背过其他女子吗？”
虞章摇头。
“男子也不行。”
虞章再次摇头。
薛意闻此，心底痛快了。听他竟道：“众生一般，无分男女。”
“可你分呀！”薛意往下蹭，靠在约摸是心跳声传来的位置。“圣人，你快听听，我知，你喜欢我。”
“胡闹。”
这二字与薛意听来，何其熨帖。“那便是欢喜，便是动心。”
“你懂什么？”
“我懂，我呀，什么都知道。”
虞章步子略一顿，复寻常一般，他轻声叹道：“知道的太多，便会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谓之，乱花渐欲迷人眼。
“嗯……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呀？视察灾情，体验民生疾苦？”
这话题转得生硬，虞章明了，自然也不会再提。“前方便是若水郡，那里水灾已退，更是与宣国接壤之处。”
“呀，心有灵犀。可这不会过于显目？现下两个问题最重要，一为此行为何，二是南风琴。”
她看不见虞章面上神色，不知他心底如何想。
这总共一十八人加上四个人质浩浩荡荡一群，前方传个声响也要吼一嗓子。薛意心思散漫就听他们喊了个“止步”之类的，幸好风雅裳耳目佳，从前方退来。
“前面有二间临时盖的草屋，恰好没人，今晚倒是有个好地方歇脚。”
薛意惯要去看热闹，从虞章背上挣扎下来，捧腹前去观望。
那草屋茅草凌飞，不方不正，到了里面一看，简直比外面还要落魄。横梁木发了褐色霉斑，腐朽气味教人瞬想到不远处破土而出的棺柩。
“我总觉着自己年纪轻轻，就进了棺材房，不太吉利。”
鱼肠兄丝毫不顾及这还是个姑娘家，一脚将她踹得踉跄二步旁边走，不至于挡道。“这天色不对，许是要下雨了。若是嫌弃，也可住在山上。”
“哪敢情好，不用送了。”
鱼肠招呼先前那个疑心极重的男子：“纯钧，准备绳子。”
“我突然觉着屋里更好！圣人，我怕虫子，我要和你待在一处。’
虞章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原来也怕虫子呀。”
“我怕的可多了。比如什么蛇、蜈蚣、老鼠和蟑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都怕！”独独不怕人，爱找死。
“我记住了。”
啊！薛意莫名有些脸红。说就说呗，干嘛说得这么好听！净撩拨她。长进了长进了，以后不敢随意逗了。
鱼肠嘴灵光得很，半夜里静悄悄地，屋檐之上雨滴一蹦一跳格外活泼，不吵闹，却非嚷着入梦也得见。
承影小友端个破碗放至每个破洞处，滴答滴答，每一滴落下的声音皆是不同，或缓或急独有韵味。薛意故觉着，他该是个能苦中作乐的主。
她猫着身子往门口踱，途中被承影抓包，她干脆热情地邀请他去看雨，承影别过头，示意让她滚。
不敢真滚，最后猫着身子坐在台上看雨。屋里的火偶尔伴随“哔啵”声跳跃，恰到好处的暖意及光明，夜雨不至于瞧不清姿态。
未多久，旁坐了个人，薛意恍惚中惊醒，发觉是解溪重。
“好看否？”他轻声问道。
薛意颔首：“看雨就如同吸食了五石散一般，会上瘾，看夜雨更是，看着看着就要一头栽下去睡着。’
解溪重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神神叨叨，却从她身上挖出几分薛情的影子，不由自在笑道：“你这也怕那也怕的，现在就不怕了？”
“一个人的时候怕，醒着的时候怕，睡着了就不怕。两个人的时候虽然怕，倒也还好。解兄……不对，我还不曾问你多大呢。再过两月我便十六了，你呢？不会比我小罢。”
她侧头，看他神色躲闪，心底笑得狠，面色疑色更重，道：“真比我小呀！小友，你多大了？十四还是十五？”
解溪重局促道：“不至于。我与你同岁，却是冬月生的。”
薛意心思转得快，前事后事一联，未曾想还能有这意外，捂嘴低笑了片刻，复道：“那……你母亲生你的时候一定很冷。
“我不知晓，许是很冷罢。她生完我，便不在了。”
“我母亲也不在了，不过好一点，她将我拉扯到了八岁。后来，我便是同我兄长一处玩一处闹。”
解溪重神色愈发落寞，秀气的弱质少年眉眼低垂，衬着夜雨，好似有无边苦楚。
“或许，你当欢喜一些。”
解溪重：“嗯？何解？”
“来处即归处。何况，离开是为了下次的重遇，等待不该是件习以为常的事吗？”
薛意叹息着摊手道：“好罢，我自认为是乱七八糟的一番话。你看雨便好，不要看我。”
“你与薛兄真是兄妹，一样的教人揣测不清，反复思量而不得。”
“他向你提起过我吗？”
“薛兄总说，他的妹妹是天下最好的人物。”
“不不不，他一定会说我事儿精、烦人，是不是还和你说我家中贫寒之类诉苦的话？’
薛意语一顿，笑道：“倒也没错。我父亲与母亲年少相识，可谓之青梅竹马。到了年纪，便是亲手写的一封婚书将我母亲骗得对他痴心不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薛意一字一句叹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他娶了别人。我出生后，很少见父亲，母亲带我们离府而居。我母亲与父亲是同门，爷爷偏爱母亲，也偏爱我。四岁左右罢，爷爷要见我。母亲便带我回去了，那时，是我第一次见父亲…….”
“该是回心转意了……也好。”
“我八岁那年，母亲在家中自戕而亡。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格不好，不能碰这些事。所以嘛，我就喝了一碗迷药。醒来后，事情办完了，母亲也下葬了。”
薛意推了推解溪重肩膀，盯着他直笑：“哎！你不会信了罢！我是私生子，什么爱情故事呀都是说来笑笑的，等别人问的时候不至于过分难堪。”
“你呢？你的父亲待你好嘛？’
“我父亲只爱他的妻子，不爱我的母亲，何况他有自己的儿子，哪里论得上好与不好。”
薛意拍了拍他肩膀道：“那你更得争口气，教你父亲看看，教你那些兄弟看看，毕竟出身可不能决定一切，再怎么着，你们也是同源血脉。”
“解小友，我还是比较看重你的。”
解溪重略露点笑意，他自袖底摸出枚事物，递至薛意面前。薛意挑眉看他。
“这枚玉带钩是我与你兄长的及冠之约，今，他却不在了。”
薛意接道：“找他去，我不约。”
“这也是风姑娘欠你兄长的马车费，我答应给他的，你收好。”
薛意颦眉将其接过：“小友，等你日后出名了，湛国大家女子任你挑，这贫贱之约还是不留为好。”
熟料解溪重别过头，准备不理会。薛意打算找机会偷偷还给他。
雨声浙淅沥沥渐小至深夜，“轰隆”雷声惊耳，于茅草屋里久久盘旋，众人惊醒。
倒头又睡时，有人跑出屋子，尖锐的哨声刺破重归的寂静。
承影最先反应过来，跳起、翻身、下床，冲出。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其余山匪同薛意他们一般不明所以。
出事了？紧急集合？那剩下的岂不就是普通山匪？心挺大呀。
直至虞章走到她面前，沉默。薛意想了半刻，干巴巴举起手里的玉带钩道：“那个……需要玉带钩吗？”
看不见的地方，解溪重变色。
虞章当即拉着她出门，剩下几位都是等那位纯钧名剑回来赶出去的，同草原上赶羊无二。
同古今，同悲喜，于此格格不入中缘自一处。
醒来时，薛意依偎在虞章背上。让这圣人背自己，心底怕不是无端纠缠与烦恼得多。
她惯性伸手往虞章袖袋中探去，中途被拉走。“不就是柄骨扇嘛，赠我又如何？”
虞章道：“这骨扇认主，寻常人碰不得。”
“那你不给我，如何知晓我不是命定之人？”
“我知。”
“你知……你知……”薛意趴在他背上狂笑，浑身颤抖，虞章还能稳步步子，不至于教她带沟里去。
这小姑娘伤了还不老实，偏头贴着他耳，热气一股脑钻入，没个区分，他心底略不自在。
“除了我，你还背过其他女子吗？”
虞章摇头。
“男子也不行。”
虞章再次摇头。
薛意闻此，心底痛快了。听他竟道：“众生一般，无分男女。”
“可你分呀！”薛意往下蹭，靠在约摸是心跳声传来的位置。“圣人，你快听听，我知，你喜欢我。”
“胡闹。”
这二字与薛意听来，何其熨帖。“那便是欢喜，便是动心。”
“你懂什么？”
“我懂，我呀，什么都知道。”
虞章步子略一顿，复寻常一般，他轻声叹道：“知道的太多，便会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谓之，乱花渐欲迷人眼。
“嗯……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呀？视察灾情，体验民生疾苦？”
这话题转得生硬，虞章明了，自然也不会再提。“前方便是若水郡，那里水灾已退，更是与宣国接壤之处。”
“呀，心有灵犀。可这不会过于显目？现下两个问题最重要，一为此行为何，二是南风琴。”
她看不见虞章面上神色，不知他心底如何想。
这总共一十八人加上四个人质浩浩荡荡一群，前方传个声响也要吼一嗓子。薛意心思散漫就听他们喊了个“止步”之类的，幸好风雅裳耳目佳，从前方退来。
“前面有二间临时盖的草屋，恰好没人，今晚倒是有个好地方歇脚。”
薛意惯要去看热闹，从虞章背上挣扎下来，捧腹前去观望。
那草屋茅草凌飞，不方不正，到了里面一看，简直比外面还要落魄。横梁木发了褐色霉斑，腐朽气味教人瞬想到不远处破土而出的棺柩。
“我总觉着自己年纪轻轻，就进了棺材房，不太吉利。”
鱼肠兄丝毫不顾及这还是个姑娘家，一脚将她踹得踉跄二步旁边走，不至于挡道。“这天色不对，许是要下雨了。若是嫌弃，也可住在山上。”
“哪敢情好，不用送了。”
鱼肠招呼先前那个疑心极重的男子：“纯钧，准备绳子。”
“我突然觉着屋里更好！圣人，我怕虫子，我要和你待在一处。’
虞章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原来也怕虫子呀。”
“我怕的可多了。比如什么蛇、蜈蚣、老鼠和蟑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都怕！”独独不怕人，爱找死。
“我记住了。”
啊！薛意莫名有些脸红。说就说呗，干嘛说得这么好听！净撩拨她。长进了长进了，以后不敢随意逗了。
鱼肠嘴灵光得很，半夜里静悄悄地，屋檐之上雨滴一蹦一跳格外活泼，不吵闹，却非嚷着入梦也得见。
承影小友端个破碗放至每个破洞处，滴答滴答，每一滴落下的声音皆是不同，或缓或急独有韵味。薛意故觉着，他该是个能苦中作乐的主。
她猫着身子往门口踱，途中被承影抓包，她干脆热情地邀请他去看雨，承影别过头，示意让她滚。
不敢真滚，最后猫着身子坐在台上看雨。屋里的火偶尔伴随“哔啵”声跳跃，恰到好处的暖意及光明，夜雨不至于瞧不清姿态。
未多久，旁坐了个人，薛意恍惚中惊醒，发觉是解溪重。
“好看否？”他轻声问道。
薛意颔首：“看雨就如同吸食了五石散一般，会上瘾，看夜雨更是，看着看着就要一头栽下去睡着。’
解溪重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神神叨叨，却从她身上挖出几分薛情的影子，不由自在笑道：“你这也怕那也怕的，现在就不怕了？”
“一个人的时候怕，醒着的时候怕，睡着了就不怕。两个人的时候虽然怕，倒也还好。解兄……不对，我还不曾问你多大呢。再过两月我便十六了，你呢？不会比我小罢。”
她侧头，看他神色躲闪，心底笑得狠，面色疑色更重，道：“真比我小呀！小友，你多大了？十四还是十五？”
解溪重局促道：“不至于。我与你同岁，却是冬月生的。”
薛意心思转得快，前事后事一联，未曾想还能有这意外，捂嘴低笑了片刻，复道：“那……你母亲生你的时候一定很冷。
“我不知晓，许是很冷罢。她生完我，便不在了。”
“我母亲也不在了，不过好一点，她将我拉扯到了八岁。后来，我便是同我兄长一处玩一处闹。”
解溪重神色愈发落寞，秀气的弱质少年眉眼低垂，衬着夜雨，好似有无边苦楚。
“或许，你当欢喜一些。”
解溪重：“嗯？何解？”
“来处即归处。何况，离开是为了下次的重遇，等待不该是件习以为常的事吗？”
薛意叹息着摊手道：“好罢，我自认为是乱七八糟的一番话。你看雨便好，不要看我。”
“你与薛兄真是兄妹，一样的教人揣测不清，反复思量而不得。”
“他向你提起过我吗？”
“薛兄总说，他的妹妹是天下最好的人物。”
“不不不，他一定会说我事儿精、烦人，是不是还和你说我家中贫寒之类诉苦的话？’
薛意语一顿，笑道：“倒也没错。我父亲与母亲年少相识，可谓之青梅竹马。到了年纪，便是亲手写的一封婚书将我母亲骗得对他痴心不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薛意一字一句叹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他娶了别人。我出生后，很少见父亲，母亲带我们离府而居。我母亲与父亲是同门，爷爷偏爱母亲，也偏爱我。四岁左右罢，爷爷要见我。母亲便带我回去了，那时，是我第一次见父亲…….”
“该是回心转意了……也好。”
“我八岁那年，母亲在家中自戕而亡。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格不好，不能碰这些事。所以嘛，我就喝了一碗迷药。醒来后，事情办完了，母亲也下葬了。”
薛意推了推解溪重肩膀，盯着他直笑：“哎！你不会信了罢！我是私生子，什么爱情故事呀都是说来笑笑的，等别人问的时候不至于过分难堪。”
“你呢？你的父亲待你好嘛？’
“我父亲只爱他的妻子，不爱我的母亲，何况他有自己的儿子，哪里论得上好与不好。”
薛意拍了拍他肩膀道：“那你更得争口气，教你父亲看看，教你那些兄弟看看，毕竟出身可不能决定一切，再怎么着，你们也是同源血脉。”
“解小友，我还是比较看重你的。”
解溪重略露点笑意，他自袖底摸出枚事物，递至薛意面前。薛意挑眉看他。
“这枚玉带钩是我与你兄长的及冠之约，今，他却不在了。”
薛意接道：“找他去，我不约。”
“这也是风姑娘欠你兄长的马车费，我答应给他的，你收好。”
薛意颦眉将其接过：“小友，等你日后出名了，湛国大家女子任你挑，这贫贱之约还是不留为好。”
熟料解溪重别过头，准备不理会。薛意打算找机会偷偷还给他。
雨声浙淅沥沥渐小至深夜，“轰隆”雷声惊耳，于茅草屋里久久盘旋，众人惊醒。
倒头又睡时，有人跑出屋子，尖锐的哨声刺破重归的寂静。
承影最先反应过来，跳起、翻身、下床，冲出。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其余山匪同薛意他们一般不明所以。
出事了？紧急集合？那剩下的岂不就是普通山匪？心挺大呀。
直至虞章走到她面前，沉默。薛意想了半刻，干巴巴举起手里的玉带钩道：“那个……需要玉带钩吗？”
看不见的地方，解溪重变色。
虞章当即拉着她出门，剩下几位都是等那位纯钧名剑回来赶出去的，同草原上赶羊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