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躲闪,露出他久违的害羞模样,谢知寒其实很久没有见过晓晓露出这模样,他很想念。

    之前心中一切阴暗的心思都被他压下,只余下她此时害羞的模样。

    汤药很快喂完,她起身将手中药碗放下,离开他的视线,她才觉得舒坦。

    方才被他就那么注视着,她觉得哪里都不自在。

    像是被束缚住了手脚,可是之前即便他们非常亲密时,她也不曾露出过如此模样。

    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这房间温度太高了,所以她才会这么反常。

    他觉察到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在这样她就要在他面前出丑,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他的身边。

    “既然殿下已经无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说着,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敢看身后人的反应。

    谢知寒望着她的背影,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纤细,像是一株柔嫩的花枝。

    这朵花是自己养的。

    她虽然已经离去,但少女身上的香却萦绕在他的周身,丝丝缕缕,霎是好闻。

    这是刻在他心上的味道。

    如果这病可以重新引起晓晓对自己的兴趣,那他宁愿多病几日,再多病几日。

    只有她可以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心中不再想着其他人。

    吃了几副药之后,谢知寒表面上看上去像要痊愈,只有他自己这病到底到了何种程度,只是没有必要对人提起,尤其是晓晓。

    江露染在他病中一直照顾他,生怕他的病加重,看着他痊愈,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只是自己在他这里耽误了也实在太久,这几日看殿下心情平和,若是自己提出离开他应当不会很生气。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

    但愿殿下会答应她的请求。

    这几日派去调查赵棋的人还没有回来,谢知寒此时正在房间练字。

    雪白的纸上显现出墨色的字迹,清隽好看,正如他的人一般。

    门外想起敲门声,轻轻的两下。

    谢知寒抬眸向门的方向望去,淡声道:“进。”

    江露染推门而入,谢知寒放下手中笔,看着面前的少女启唇:“晓晓有何事?”

    他今日神情看上去格外好,语气柔和,唇边蔓延出柔和的笑意。

    希望殿下不要生气。

    江露染望着那双墨黑清亮的眼眸,半晌,终于开口:“殿下,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秋日细雨落在屋檐,泠泠之声。

    虽然轻,但是谢知寒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他从来就不会听漏她的任何一句话。

    话音落下,室内瞬间寂静下来,阳光透进来的也让人觉得凉。

    晓晓与自己对话,然后说的还是离开他。

    她心心念念的,仿佛就是离开自己。

    雪白纸上墨黑的字迹开始变得刺眼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墨色会那般令人讨厌。

    谢知寒唯一诚心所求,不过眼前的少女而已,可是为何她还是要离开。

    谢知寒想不通她的心思,只觉得胸中重新散发出痛苦,他要怎样才能将她留下。

    “如果我不同意呢?”

    江露染早就想好了托词:“殿下,我们之间已无情谊,我留在你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就让我离开。”

    与其两个人一直纠缠,不如索性就将话说开。

    少女的话清晰无比地传进他的耳中,她对他说,他们已无任何情谊。

    谢知寒指尖收紧,他不明白,她是如何心狠说出这番话的,若是他对他已无情谊,又怎会千里迢迢来到永州。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么会对她已无情谊。

    谢知寒轻咳出声,喉间弥漫出腥味,他用力压下身体的不适,对着隐在暗处的暗卫道:“清风,送江姑娘回房。”

    暗卫立刻领命,稳稳扶住江露染的手臂,恭敬地对着她道:“江姑娘,请回吧。”

    他淡淡的面容令她不解,她明明已经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为何殿下还是如此...不近人情。

    她挣脱掉暗卫的束缚,几乎是小跑着走到他面前,声音婉转中带了哀求:“殿下,不是说过会答应我任何请求吗?”

    “为何这个请求殿下总是拒绝我?”

    “殿下...既然做不到,为何又要答应我,殿下是不是在骗我?”

    她的眼尾泛起微红,清亮的眼瞳落下泪珠,晶莹的一颗。

    谢知寒丝毫不为所动,只静静道:“换一个。”

    江露染眨眨眼,将剩余的眼泪逼退,她不想换,她此时就想离开,他的病已经痊愈,而她名不正言不顺呆在她身边,到底算什么。

    她才不要做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雀鸟。

    江露染望着眼前的人,语气倔强,豪不服软:“我不换,殿下还是放我离开吧。”

    “我对殿下已无任何情谊,殿下难道就喜欢强人所难?”

    “如果我放你离开,你会去找那位沈公子。”他语气平静,陈述事实。

    “这与殿下何干?”

    沈公子,她已经辜负了他们的婚礼,她有何脸面去见他,她自然是会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怎么与孤无关,孤不同意。”

    他静静的一句话断掉她所有的希望,这是她自己的事,他凭什么不同意。

    她看着他清隽平静的眉眼几乎要生气,很快忘记了他的病才刚好,情绪不能有大的起伏。

    “殿下总是这样,我恨你。”

    说罢,她拂袖离开,看也不看身后的人。

    谢知寒指尖猛地收紧,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的人影很快消失不见,她离开的身影是那么拒绝,根本没有一点留恋,对他的反应漠不关心。

    她离开他,一次又一次。

    他只是让她换一个请求,但她真的只有这一个愿望吗?

    她不知道她是多么的残忍,她在逼迫自己亲手推开她。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胸腔中的痛苦再也抑制不住,江露染离去之后,根本就没有看到身后人的面色。

    他面色如雪,呼吸也跟着不顺畅起来。

    耳边回荡的声音全是她说的恨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了下去,直到耳边传来暗卫的惊呼:“殿下!”

    他重重地跌了下去,心里想的却是解脱。

    暗卫将谢知寒扶到床上,看着一向光风霁月的殿下,此时昏迷不醒,面容上透露出浓重的悲伤。

    此时应当立即服药,可是王神医开的药已经喝完,其他大夫开的药根本没有用。

    暗卫心中焦虑,一时没了主意。

    殿下中毒的原因江姑娘依旧被埋在鼓里,她不知道。

    可是此时此刻,暗卫觉得,她应当知道这件事,或许两人之间就是因这件事才生分了,江姑娘应当知道,殿下是为了她才中了毒。

    如果不是殿下自己愿意,谁又能在守卫森严的东宫下毒。

    江露染回到房间,将房门紧紧关上,她为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感到深深的后悔。

    她怎么可以对殿下说出恨意。

    如果不是殿下,她早就被困在了家乡,如果不是殿下,家乡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便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僵,但殿下对自己来说还是有恩的。

    她怎么可以对他恶语相向。

    可是他方才的样子实在令她生气,江露染心中一时又纠结起来,一边难过,一边后悔。

    暗卫轻轻推开门,就看到江姑娘坐于桌边,脸颊上隐有泪痕。

    他心中轻叹一声,对着江露染道:“属下有事要对江姑娘禀报。”

    殿下不让任何人将此事说出去,但他此时也不怕被殿下惩罚。

    “姑娘知晓殿下是怎样中的毒吗?”

    闻言,江露染抬起头来,刚哭过的眼眸如同盈盈春水。

    暗卫将事情的真相悉数告知,江露染的眼眸越睁越大,她心中的悔意越发深重,原来殿下是为了自己中的毒。

    青奚帝原来逼迫殿下与孟姑娘相处,给自己下了毒,殿下为了解药才会与自己假装生分。

    为了解毒,殿下甚至还以身试药,以至于体内毒素,到现在还未解开。

    他在与毒素抗争,孤身痛苦之时,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在怀疑他,与他闹别扭,离开他,最后放弃他。

    就在方才,她还与他大吵一架,口口声声说恨他。

    她都做了些什么?

    “殿下...他为何不自己告诉我?”他真厉害,竟然瞒了她这么久。

    “殿下不想让姑娘你知晓曾经中过毒,他怕...姑娘你伤心。”

    伤心,她再不会比此时更伤心了。

    “江姑娘,殿下情况不太好,神医的药已经喝完了,殿下仍旧昏迷不醒,还需姑娘你拿个主意。”

    他昏迷不醒,是因为自己吗?她真是个罪人。

    她冲出门去,跑到他身边。

    方才还在平静提出,让她换一个要求的谢知寒,此时静静躺在床上,俊朗如松的面容此时染着浓重的哀愁。

    他沉睡不醒,连呼吸也是浅浅的。

    江露染轻轻抚上他的眉宇,试图将他眉间的悲伤拂去。

    是她不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她不该惹他生气,不该私自离开他。

    她开始深深的后悔,他说了无数次挽留,她怎么一次也没有听。

    若是自己方才没有对他发脾气,他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都是她不好。

    “姑娘,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

    暗卫提醒她。

    江露染收起自己悲痛的心情,目光依依不舍从谢知寒面上离开。

    “此时到京中取药,最快需要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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