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优合伙人
原本打算进厂学习一个月的，实在是因为越学越发现自己不足，只能延长到第二个月的月底才回来。
走时，他们还穿着棉衣，再返回云滇已是蓬勃芳香的春天，空气中飘散着新叶鲜活的清香，到处都是新生的希望。
沈家为迎接他们兄妹学成归来，特意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沈天华边吃边分享，中原的药厂如何的好，机器如何先进，人员素质如何高；复述小妹的原话：要建厂就要建最好的，用最好的设备。
大家的心气都被拉得很高。
饭后，很久没见的三个哥，挤进小妹的房间。沈天南将一张长方形的纸单放在书桌上。
“小妹，这里是一万四千八百块。年后药材站生意不错，附近几个村都被咱们村带动起来，收得货也越来越多，你办那么大的药厂肯定需要钱。看看够不够。”沈天城按着那张纸单推到小妹眼前。
那张小小的纸单，四边白色，中间浅绿底色，上面一行字：中国人民银行整存整取储蓄存单，金额处填写的大写数字：壹万肆千捌百元整。
“哥，咱家的钱都在这儿了吧？”她盯着存单上的数字，悬在头顶，被压力吹起的气球变得更大。
管钱的沈天南淡淡地说：“没有，药材站还预留了三千多。放心，哥心里有数，钱先紧着药厂那边用。这边能倒腾过来。”
收药材要现对现当面结清。以往每个月怎么也会备个五六千块的资金，但考虑到药厂急需用钱，只能劳烦虎子多跑一趟，半个月来一次。
她心口泛着酸，强忍住眼泪，哽咽道：“谢谢哥哥们。”
沈家能逆袭，能有今天，真不是靠她沈柔娇一个人折腾出来的，是他们沈家五兄妹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干出来的。
人心齐，泰山都能移，更何况赚钱。
“都是自家人谢啥。”沈天城在小妹的头顶揉了揉，满眼疼惜，“啥时候哥哥们都靠得住，跑不了。”小妹跟周淮樾决裂的事，他是从虎子那里得知。
沈柔娇听出了二哥的言外之意，跑得人是周淮樾，他很久没回过河东村了。村里都猜他这次走，估计是真走，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四哥沈天佑也学着在小妹的头顶摸摸，安慰道：“没事哈！”
她勉强扯出个微笑，“好事。”
可不是嘛，提前闹掰，总比药厂做起来后再闹掰好。
......
县审批文件早在沈柔娇出发没几天便下来，为加快被严重拖后的进度，她拜托虎子在县城找了套房子，离他们挺近，有什么事都能照顾上，沈家人这才放心。
办厂手续迫在眉睫，光给药厂起名字，沈柔娇的脑细胞就死过好几轮，到最后才敲定为“三花”。
吴疑安排的人确实懂行，他带着沈柔娇从早到晚整整跑了一天，才把全部的手续都办好。
药厂名称：三花药业，药品名称：三花胃泰。
拿着制药厂的文件，再回县里后，与沈柔娇对接的是县政府发展中草药经济的负责人，他带沈柔娇看了两块地，一块在城北，一块在城南；城北地块方正，离火车站近，交通方便；城南土地狭长，远离县城，但水源好，有个天然的泉眼。
几乎没怎么思考，沈柔娇便选中了第二块土地。虽然目前看，交通是短板，但未来泉水是稀缺资源。
办妥建厂用地的相关手续后，她找到小南川市唯一的一家设计单位。
因在中原药厂，接触过厂房设计，所以在制药厂的整体设计对接中，沈柔娇能清晰地表达需求，以及地块未来设想，图纸出来的很快。
加之对方非常专业，有许多特别好的设计点，能挖掘出先前从没想到过的需求点，图纸在四五轮修改后，愈加完善。
五月初，一场暖雨，使得万物蓬勃生长，天气转热，沈天华带着父亲、沈天佑出发平安，去看望母亲。沈柔娇送他们时，将最新一版的厂房图纸交给大哥，让他带给大师父看。
最迟八月份，第一批药品就能生产出来，到时候她会寄给他们。大师父几十年的心血不会白费，“三花胃泰”会被她发扬光大。
等全套设计图纸终于完工。
这天，沈柔娇按照合同去支付剩下的余款，却被告知款项已结清。
“什么？”她眉头拧成麻花，脑子持续宕机。
哪知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懵到原地转圈。
“您放心，图纸已经给到施工队，估计近期就可动工。”
？？
沈柔娇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大声质问：“会不会搞错了，药厂的设计对接人只有我，没有别人。”
对方脸上的疑惑更盛，“不是还有一位吗？很多新增的设计点都是他提出的。”
？？？
“怎么会？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人。”沈柔娇态度坚定，已压制不住出离愤怒的情绪。
见她反应激烈，真不像是演的，对方立刻安抚道：“别动气，我们马上核对，稍等片刻。”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总不会是有人盯牢她手里的地，故意搞事情整她吧，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有人花钱搞她，沈柔娇打算直接报警。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门被推开，对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没错，绝对没错。还有一位，名字叫...”
那人眯起眼睛，脸皱成一个疙瘩，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周什么...,这写得什么字。”
？？？？
根本来不及思考，沈柔娇冲过去抢来看，是狗爬样的三个字，周淮樾。
！
像是被名字施了咒，她的大脑被抽空似得，一时发怔，眼睛失焦地盯住那三个字。
茫然很久后，沈柔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失神地问道：“怎么联系他。”
“这边款项已结清，他可能不会再来。找他，你可以去施工队试试。最近，他估计都在那边。”
？
没想到，周淮樾竟然连施工队都已找好。
“哪家施工队？”她问出时，对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合作者，各干各的，互不联系的。
......
按照地址找到施工队，却被告知：负责人不在，去工地干活了。
第六感告诉她，工作人员口中的工地，就是药厂那块地。
沈柔娇弄不明白，周淮樾到底要干什么。明明他早已退出，明明他说过不再掺和她的事，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她必须找到他，问个清楚。
......
县城南地块。
十多个人站成半圆，围着中间的两位，他们合力展开图纸，手指在空中比划，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其中，气质出众、挺拔修长的那位，会时不时低头看看图纸，他仿佛自带光芒，在人群中卓然独立。
沈柔娇心里那些个明明，借着风吹动他的头发。扬手间，周淮樾的视线无意地瞥来一眼，在她的方向定了又定。
之后，他视若无睹地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不知等了多久，心底葱茏的绿树飘落黄叶，又萌发新芽，才看到周淮樾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裹着浑身的冷意。
对上沈柔娇‘为什么’的眼神，他先开口：“既然承诺过，便没半途而废的做法。”怕她误会，又加一句，“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
好一个，言必信，行必果。
“你该跟我商量一下。”她说话的语气很弱，致使埋怨的力度不够，更像是自言自语。
“对我的修改意见，不是很满意吗？”他睨着沈柔娇，眼眸深处意味不明。
那些让她惊讶，赞叹不已的设计点，都是他的杰作。
沉默的时间里，沈柔娇注视着他的鞋尖，周淮樾注视着她的眼眉，在她的视线回到他脸上前，眼眸转向远方。
“你想要什么？”她问。
人总要图点什么的，周淮樾图什么。
说不清再次见到周淮樾，沈柔娇是该庆幸失而复得，还是该懊恼麻烦不断。
但不得不说，目前为止，合伙人的最优人选依然是周淮樾，没有比他更合适，更出色，更难得，更有资源背景的搭档。
生意归生意，情绪问题她能克服。
“一半的股份。”他答。
周淮樾神情认真，看进她惊讶的眼神中，没有闪躲。
“不行。”她掷地有声。
三花药厂的话语权、决定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妆，前世沈柔娇吃过亏，今生不会再犯。
即便对面是周淮樾，也不能破例。
“你41%，我39%。这是我底线，给你时间考虑。”
在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沈柔娇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们真得是在谈生意，不带任何感情，短兵相接利益至上。
某些堪称美好的过往裂成碎片，变成一个个记忆的黑洞，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窒息扼住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眼看周淮樾转身，再次要离开时，心底生出的力量，终于冲破束缚：“成交。”
僵直的背影站成雕塑，他身上的寒意被暖融融的风吹散，紧绷冷硬的线条松动粉碎，化成灰，扬了。
但声音却依然冷淡：“以后，直接叫名字。我不再是你师傅。咱们只做生意，不谈感情。”
“好。周淮樾。”
他揣进裤兜里的手指微动。
在嘴角扯下来前，掏出一沓纸条，递到沈柔娇手边，冷脸道：“前期花费的资金发票，都在这里，麻烦对半报销。”
！
这就开始了。
翻开发票一看，沈柔娇眼睛眯成小狐狸，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地叫出声，“多少？”
妈呀，他可真能花钱。
走时，他们还穿着棉衣，再返回云滇已是蓬勃芳香的春天，空气中飘散着新叶鲜活的清香，到处都是新生的希望。
沈家为迎接他们兄妹学成归来，特意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沈天华边吃边分享，中原的药厂如何的好，机器如何先进，人员素质如何高；复述小妹的原话：要建厂就要建最好的，用最好的设备。
大家的心气都被拉得很高。
饭后，很久没见的三个哥，挤进小妹的房间。沈天南将一张长方形的纸单放在书桌上。
“小妹，这里是一万四千八百块。年后药材站生意不错，附近几个村都被咱们村带动起来，收得货也越来越多，你办那么大的药厂肯定需要钱。看看够不够。”沈天城按着那张纸单推到小妹眼前。
那张小小的纸单，四边白色，中间浅绿底色，上面一行字：中国人民银行整存整取储蓄存单，金额处填写的大写数字：壹万肆千捌百元整。
“哥，咱家的钱都在这儿了吧？”她盯着存单上的数字，悬在头顶，被压力吹起的气球变得更大。
管钱的沈天南淡淡地说：“没有，药材站还预留了三千多。放心，哥心里有数，钱先紧着药厂那边用。这边能倒腾过来。”
收药材要现对现当面结清。以往每个月怎么也会备个五六千块的资金，但考虑到药厂急需用钱，只能劳烦虎子多跑一趟，半个月来一次。
她心口泛着酸，强忍住眼泪，哽咽道：“谢谢哥哥们。”
沈家能逆袭，能有今天，真不是靠她沈柔娇一个人折腾出来的，是他们沈家五兄妹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干出来的。
人心齐，泰山都能移，更何况赚钱。
“都是自家人谢啥。”沈天城在小妹的头顶揉了揉，满眼疼惜，“啥时候哥哥们都靠得住，跑不了。”小妹跟周淮樾决裂的事，他是从虎子那里得知。
沈柔娇听出了二哥的言外之意，跑得人是周淮樾，他很久没回过河东村了。村里都猜他这次走，估计是真走，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四哥沈天佑也学着在小妹的头顶摸摸，安慰道：“没事哈！”
她勉强扯出个微笑，“好事。”
可不是嘛，提前闹掰，总比药厂做起来后再闹掰好。
......
县审批文件早在沈柔娇出发没几天便下来，为加快被严重拖后的进度，她拜托虎子在县城找了套房子，离他们挺近，有什么事都能照顾上，沈家人这才放心。
办厂手续迫在眉睫，光给药厂起名字，沈柔娇的脑细胞就死过好几轮，到最后才敲定为“三花”。
吴疑安排的人确实懂行，他带着沈柔娇从早到晚整整跑了一天，才把全部的手续都办好。
药厂名称：三花药业，药品名称：三花胃泰。
拿着制药厂的文件，再回县里后，与沈柔娇对接的是县政府发展中草药经济的负责人，他带沈柔娇看了两块地，一块在城北，一块在城南；城北地块方正，离火车站近，交通方便；城南土地狭长，远离县城，但水源好，有个天然的泉眼。
几乎没怎么思考，沈柔娇便选中了第二块土地。虽然目前看，交通是短板，但未来泉水是稀缺资源。
办妥建厂用地的相关手续后，她找到小南川市唯一的一家设计单位。
因在中原药厂，接触过厂房设计，所以在制药厂的整体设计对接中，沈柔娇能清晰地表达需求，以及地块未来设想，图纸出来的很快。
加之对方非常专业，有许多特别好的设计点，能挖掘出先前从没想到过的需求点，图纸在四五轮修改后，愈加完善。
五月初，一场暖雨，使得万物蓬勃生长，天气转热，沈天华带着父亲、沈天佑出发平安，去看望母亲。沈柔娇送他们时，将最新一版的厂房图纸交给大哥，让他带给大师父看。
最迟八月份，第一批药品就能生产出来，到时候她会寄给他们。大师父几十年的心血不会白费，“三花胃泰”会被她发扬光大。
等全套设计图纸终于完工。
这天，沈柔娇按照合同去支付剩下的余款，却被告知款项已结清。
“什么？”她眉头拧成麻花，脑子持续宕机。
哪知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懵到原地转圈。
“您放心，图纸已经给到施工队，估计近期就可动工。”
？？
沈柔娇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大声质问：“会不会搞错了，药厂的设计对接人只有我，没有别人。”
对方脸上的疑惑更盛，“不是还有一位吗？很多新增的设计点都是他提出的。”
？？？
“怎么会？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人。”沈柔娇态度坚定，已压制不住出离愤怒的情绪。
见她反应激烈，真不像是演的，对方立刻安抚道：“别动气，我们马上核对，稍等片刻。”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总不会是有人盯牢她手里的地，故意搞事情整她吧，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有人花钱搞她，沈柔娇打算直接报警。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门被推开，对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没错，绝对没错。还有一位，名字叫...”
那人眯起眼睛，脸皱成一个疙瘩，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周什么...,这写得什么字。”
？？？？
根本来不及思考，沈柔娇冲过去抢来看，是狗爬样的三个字，周淮樾。
！
像是被名字施了咒，她的大脑被抽空似得，一时发怔，眼睛失焦地盯住那三个字。
茫然很久后，沈柔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失神地问道：“怎么联系他。”
“这边款项已结清，他可能不会再来。找他，你可以去施工队试试。最近，他估计都在那边。”
？
没想到，周淮樾竟然连施工队都已找好。
“哪家施工队？”她问出时，对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合作者，各干各的，互不联系的。
......
按照地址找到施工队，却被告知：负责人不在，去工地干活了。
第六感告诉她，工作人员口中的工地，就是药厂那块地。
沈柔娇弄不明白，周淮樾到底要干什么。明明他早已退出，明明他说过不再掺和她的事，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她必须找到他，问个清楚。
......
县城南地块。
十多个人站成半圆，围着中间的两位，他们合力展开图纸，手指在空中比划，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其中，气质出众、挺拔修长的那位，会时不时低头看看图纸，他仿佛自带光芒，在人群中卓然独立。
沈柔娇心里那些个明明，借着风吹动他的头发。扬手间，周淮樾的视线无意地瞥来一眼，在她的方向定了又定。
之后，他视若无睹地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不知等了多久，心底葱茏的绿树飘落黄叶，又萌发新芽，才看到周淮樾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裹着浑身的冷意。
对上沈柔娇‘为什么’的眼神，他先开口：“既然承诺过，便没半途而废的做法。”怕她误会，又加一句，“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
好一个，言必信，行必果。
“你该跟我商量一下。”她说话的语气很弱，致使埋怨的力度不够，更像是自言自语。
“对我的修改意见，不是很满意吗？”他睨着沈柔娇，眼眸深处意味不明。
那些让她惊讶，赞叹不已的设计点，都是他的杰作。
沉默的时间里，沈柔娇注视着他的鞋尖，周淮樾注视着她的眼眉，在她的视线回到他脸上前，眼眸转向远方。
“你想要什么？”她问。
人总要图点什么的，周淮樾图什么。
说不清再次见到周淮樾，沈柔娇是该庆幸失而复得，还是该懊恼麻烦不断。
但不得不说，目前为止，合伙人的最优人选依然是周淮樾，没有比他更合适，更出色，更难得，更有资源背景的搭档。
生意归生意，情绪问题她能克服。
“一半的股份。”他答。
周淮樾神情认真，看进她惊讶的眼神中，没有闪躲。
“不行。”她掷地有声。
三花药厂的话语权、决定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妆，前世沈柔娇吃过亏，今生不会再犯。
即便对面是周淮樾，也不能破例。
“你41%，我39%。这是我底线，给你时间考虑。”
在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沈柔娇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们真得是在谈生意，不带任何感情，短兵相接利益至上。
某些堪称美好的过往裂成碎片，变成一个个记忆的黑洞，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窒息扼住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眼看周淮樾转身，再次要离开时，心底生出的力量，终于冲破束缚：“成交。”
僵直的背影站成雕塑，他身上的寒意被暖融融的风吹散，紧绷冷硬的线条松动粉碎，化成灰，扬了。
但声音却依然冷淡：“以后，直接叫名字。我不再是你师傅。咱们只做生意，不谈感情。”
“好。周淮樾。”
他揣进裤兜里的手指微动。
在嘴角扯下来前，掏出一沓纸条，递到沈柔娇手边，冷脸道：“前期花费的资金发票，都在这里，麻烦对半报销。”
！
这就开始了。
翻开发票一看，沈柔娇眼睛眯成小狐狸，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地叫出声，“多少？”
妈呀，他可真能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