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院的路上,长宁作为与温家相处最短的人懊恼不语,温穆林却是神情复杂,不论出自二者中谁人的处境,对温夫人与李文歆的塑料姐妹情皆是沉默。

    说来也好笑,从初中勾心斗角至高中耍心机,各路小姊妹手拉手组成小组织,今天看不惯这个了,明天那人的名气指定是“级喻户晓”。要好的姊妹哪日转身一看,也是让人寒心。但长宁有点难过,温母会说出如此损人的话。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那温穆林跟着她是怎么回事?看着郎中将温厌离闺房团团包围的场景,长宁这才想起这温府的第二大奇闻。回府到今日已两月有余,怎这身子还越养越差了,要说边境隆冬大雪可更甚京城,水土不服也没来由这么久都治不好罢。

    “喂,你还在想着方才扒墙角的话呢。”

    长宁双手环绕至胸口,睨了温穆林一眼,这才发现那人像是得了离魂症似的,前面的树干也不会避开。

    只是可惜,温穆林根本没注意前方就直径侧头,正身往树干撞去。这下惹得长宁环着手臂就是一顿大笑——“鹅,鹅,鹅......”,眼泪都憋出duang大几颗。

    眼见温穆林抬头就是臭脸,长宁摆手笑道:“我提醒你了,别又把这罪名扣在我头上。”

    奈何他只是拍去前胸的灰尘,意味深长的看了长宁一眼,支支吾吾说道:“适才......母亲与文歆伯母......总之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她惯不会在背后议论文歆伯母的不是。”

    见长宁不为所动,他又补充道:“你莫要误会了。”

    长宁回以看智障的眼神。

    《灌园记·后识法章》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温夫人与李文歆之间是友谊的小船也好,邮轮也罢,这原本就与她不相关。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两人是挚友也好,宿敌也好。我又不是和你们一同过来的人,就好似这两余月——三叔父与文歆伯母有情我是一月前才知晓;母亲与文歆伯母姊妹情谊我是十几天前才知晓,总结就是,我的意见不重要。借着我的话洗白你心中对母亲的形象,实在是......”蠢得不能再蠢了。

    长宁没把话说完,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温穆林死脑筋,至情至性,内心铸造起一方壁垒,父母在上头,他自仰望不及,这信念一崩塌,谁人也救不了。

    温穆林听长宁这话大逆不道,心里又发痒,于是张口就道:“你怎可这么冷血,好歹这文歆伯母也授你学识,倒是说得你不是温家人似的!”

    长宁无语,心里冷笑:这下就把她当成温家人了,还以为死后连温家祠堂都进不去,省得日后将老祖宗都气到回魂。

    怎么不说自己多管闲事。

    要说冷血,长宁自愧弗如。她本不是这年代中人,却看透了半生。十几年前,若温夫人没把尚在襁褓中的幼儿舍弃,声称为了丈夫的官途,更为楚家血脉披肝沥胆,也没后来这么多事发生。而长宁不知那数封来往边境与京城的家书,温夫人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将女儿接过身边抚养,原先的温长宁温顺,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共患难比独善其身难选得多。

    ......

    同住西院,温厌离的屋子比长宁暖上许多。一进门就是熏炉齐整放至各个拐角,身后又窜进几个抱着碳盘的家仆,碳长二十公分,五公分厚,在旁上摞起又是几十公分,屋内大约是熏炉七八,这每日用炭量实属不少啊。再这么熏下去,这小鲜肉都变腊肉了。

    而靠近床榻前有帐子两层,外层绸绫,里层薄纱。帐前还陈设二级木阶,唤来到郎中分三批,正有一批在纱帘内候诊。

    二人进入帐内时已落不下脚,安分的站在帐前,像两尊佛公似的。榻上的人儿确实虚弱,唇面泛白,眼下稍有淤青,郎中把脉时双臂青紫,没有一点血丝。

    “你这妹妹被鬼上身了都,前几日方才见着精气饱满,怎的我被禁了几天足变成这副模样。我当初在寺里冬日没衣服穿才会这般浑身青紫,不过那也是隆冬大雪的气候了,虽说现在正直冬日,可至少也比前些日子暖上些许才是。”

    长宁目光一直停在温厌离身上,却掩唇问向身侧的温穆林。不知后者听此郁闷着脸,眉下低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迟迟未有回应,长宁也没什么感觉,在她这个视角看去,指不定这温二公子对她与外男私会一事还耿耿于怀,或是还在纠结为她挡箭不值一事,——长宁并没多大的气量,说上去无疑是整个温家最记仇之人,奈何也是因为温穆林接过的那一箭,她才“格外开恩”。

    “温将军,夫人。”只见那领先的郎中长长作揖,摇头道:“方才我与几位郎中替三娘子瞧过了,只是这病......唉,三娘子自小身子虚,后天虽有进补,却终难归里。这本就患有体寒之症,脉象郁结杂乱,唯恐心事作祟,这病才迟迟不得好。”

    此一言,温夫人紧张道:“心事?这我们至戍边到温家这也没见与寻常有何不妥,会不会是水土不服所至?”

    郎中仍是摇头,“这边境与京城落差是差上许多,可说来,两月间足以适应,尚且边境隆冬跨度长,怎么也是京城养病的环境更加。这室内炭火充足却闷了些,夫人不妨每到一定时间让娘子透透气,这利寒症也利心病。”

    郎中此言无疑打破温夫人的一丝期待,她本以为温厌离好不容易向她们敞开心扉,若是疾病加害也就算了,奈何心事交加。

    温卿麟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拢着肩头对郎中道:“多谢各位了,麻烦该抓的药还是要抓,这心疾...我与夫人会想办法的。”随后,侧头朝温宸风说:“宸儿,你送送几位郎中,便按着方子去抓药罢。”

    温宸风点了点头。

    事实上,二人心里都明白温厌离所谓心事是何——此刻正回到卧房议论道。

    “夫君,依你看妾可有冷落阿离之处?你我深知阿离性子,可奈何还是落得如此境地。”温夫人心累的摇摇头。

    只听温卿麟长叹气,“并非夫人所想。夫人回府后想着将重心放在皖皖身上这有何错?我们亏待皖皖这些年,总不能因为要照顾阿离的感受便对此不闻不问罢。在皖皖禁足这几日,夫人对阿离还不够上心吗?”

    “怜我家皖皖,我还是觉得夫人对阿离更是偏爱过度了。”

    “奈何楚兄遇害一事,温家实在是亏欠太多了。”

    ***

    宵禁时分,温夫人也从温厌离房中走出,欲要回房休憩。待她到拐角处走去,长宁这才探出头朝温厌离卧房步步走进。温夫人听了郎中所言,并未将门窗封死,这导致长宁熟门熟路的做回“扒墙角”一事。

    只见温厌离掀起被褥,倚在塌前,环抱双腿,目光呆滞的看向某处,就这样什么话也不说,也并未其他动作神态,像被夺魂般。

    一会儿,她的只身走下床榻,不着鞋不穿外衣,推门而出。再次进门不过是一会儿的事,她手里捧着木碗,长宁垫脚方才看清碗中物——是门外的积雪。又见温厌离坐在榻上,一勺雪放在掌心中,直近往身上抹去,有抹到小腹上的,也有脚心......

    剩余的雪便留一半放进麻布袋中,裹成一个冷水袋,放到床尾;而另一半食用下腹。

    长宁呆愣在窗前——这温厌离心机比想象中还要深沉。

    “你在干什么!”

    虽背着身就能认出是温夫人的声响,待转过身后,还来了温家的两位公子哥。

    长宁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我见阿姊窗没关紧,怕她又着凉了。”转过身一看,才见刚刚一顿操作猛如虎的人儿现又孱弱至极。

    以温夫人的聪慧,想来也是不信的,但并未拆穿长宁的谎言,故道:“郎中说阿离的房间需透气,你莫要多手将它关了。”

    长宁听此只是微微一怔,并未说些什么。

    而那温宸风像生怕自己加害温厌离般直径走入,见床上人儿缓缓睁眼这才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人扶起。

    温厌离弱弱道:“见过母亲。大兄......二兄。”

    温夫人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轻声道:“阿离现觉得身体如何?”

    温厌离回以微笑,示意不用担心。

    许是方才太过匆忙,温厌离也没想到温夫人会半路折返,这装着积雪的冰袋子还搁置在床尾,连着起身被褥往上提了几厘,麻袋的边角露出台面。

    长宁若有所思,温厌离只看着她步步走进,直到将冰袋子拎在手中。这麻布所制的袋子可与兽皮不同,水放里头会透出一股清凉感,何况是堆积多日的老冰块,甚至麻袋还冒出寒气,要是过段时间再来,这手中可要泛水了。

    温厌离紧张的看着长宁手中的麻袋,没等她出声,温夫人便劈头问道:“这是何物?”

    抬头对上温厌离乞求般的眼神,长宁悟到,心中却万分纠结,她实在不愿替温厌离打这次掩护,上前主动拿出麻袋也是想让众人发现而已。

    奈何,长宁咬了咬唇:“是个暖袋,许是下人们弄错了才那个麻布包裹,这摸着也不暖了。”

    温夫人并未怀疑,几人与温厌离寒暄几句,这才出了卧房。而离得近的长宁在几人走远后,又重新折返,温厌离也身居正室般打量着她。对此,长宁只是无奈。

    将随身的棉布放下,里头淡淡传出草药香,细闻,还有股姜的辛辣味。

    温厌离抬头就是一句,冷冷道:“刚才你都看到了。”

    长宁本是对这些心机厌恶的,可见着温厌离这般模样,她只觉可怜,两人都关系捂不热也不至于闹得那么僵硬才是。

    “早上郎中来看时猜到一二。我多年住在离城,离城寺里不比边境暖和,你我同住多年隆冬,又都患体寒。”尚且衣着居住不论,“怎么也说不到水土不服中去,郎中云集在这时,我方进门就感觉被碳烤般暖和,这塌前却有小处积水,不难猜。”

    “这方子本想着带来,些许对你的体寒有所帮助,撞见也是巧合。不过,我都能看出这病久久未能治好的原因,温府全家上下哪个人的脑子不比我好?”

    “阿姊大可不必如此,家人对你的疼爱,皖皖取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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