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情期与性冷淡
如果精神舒缓液有问题，那意味着什么呢？
付惊殊走在街上，思考着这个问题。
若是以近期、中期、长期影响这样的形式来归纳，时间线恐怕拉的太长，毕竟再过7年，就是舒缓液的150岁大寿生辰；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来分条叙述？那也难办，毕竟舒缓液是比入侵物种还要泛滥成灾的东西。
付惊殊在脑中搜索自己知道的、和舒缓液有关的事情，最先想到的却是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诈骗事件：
有人声称舒缓液其实有刺激精神增长的作用，于是用假货骗了一大波想要申请移民高等星、结果因精神力测试不达标而被拒绝的富豪，赚得盆满钵满，最后顺利逃脱。
拙劣的骗局，惊人的成果。
付惊殊对此叹为观止，印象深刻。
由此，又很自然地联想起另一个惊天骗局：
娱乐性神经迷幻素。
那是个相当古老的东西，在两百多年前，联邦的星链域网尚未完善、精神力方向研究一度止步不前时横空出世。
它的生产者声称这是人类进入脑联精神巢的第一步，借助它可以实现高自由、无装置版全真精神世界等等。
打着迈向至高新世界的名头，这件产品一度在以中央星为中心的高等星群爆火，其扩张计划最终惨遭联邦拦腰斩断是因为竞争对手的举报。
生产生物舱式全真游戏设备的竞争对手们欣喜若狂地发现，所谓的“娱乐性神经迷幻素”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那东西其实有着一个历史十分悠久、又具有高度概括性的名字：
【毒品。】
声称自己真的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脑域精神世界的消费者，不过是磕嗨了产生幻觉而已。
当然，这里面当然存在一些技术，可以切实影响人的精神波动频率，在同调时将不同个体的精神波联系到一起，形成简略的精神互联网。
他们正是拿着这样的实验结果为证明，通过了联邦的市场监管审核。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掩盖那东西就是毒品而生产方心知肚明却只想赚黑心钱的本质。
更何况，给一群精神病嗑药，实在太过丧良心了。
舆论哗然下中央联邦政府雷厉风行扫清了这件玩笑般差点席卷联邦的产品。
……不过，有另外一种声音说，联邦曾对这件产品十分推崇，想借此建构真正的、虫族一般的脑域精神巢网络，但在最终发现这就是带点技术含量的毒品后，自觉被骗的中央星政府恼羞成怒，这才动手这样迅速果断，连贿赂都不收了。
简直堪称诈骗界的鼻祖，营销界的紫薇星，联邦政府的耻辱，法外狂徒们的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当然啦，像C28-DXY这样的初等星当然是没那个福气享受【娱乐性神经迷幻素】这样的东西的，新奇玩意儿全在第一时间招呼在高等星居住的高等人身上了。
甚至因为信息壁垒，这种惊天笑话兼经典案例，在这颗初等星上罕为人知。付惊殊通过一个网友，才大致了解了这件事。
而精神舒缓液显然是个更加成功的案例。
它的诞生同样伴随着巨大争议，但随着绿基生物科技把触手伸向整个伽玛星系，争议与反对的声音就如阳光下的雪末一样消失了。
它几乎影响着整个伽马星系人的精神稳定状况。
现在，主体寄居在遥远的高等星群中的绿基生物科技，巨大的眼珠蓦地一转，穿过冰冷广阔的宇宙，将目光投向这颗贫穷偏僻的初等星。
所以，如果精神舒缓液有问题的话，那意味着什么呢？
起码。
付惊殊停下了脚步，前面小巷上空一闪一闪着红色的光点。
站在路灯下，她平静地想：如果问题假设成立，起码这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身为苏家人根本不缺舒缓液的苏风秀，会因为精神力发育而患上心理疾病。
糖厂主人不会让自己的小女儿吃糖，那苏家人，会喝自己参与研制出来的舒缓液吗？
付惊殊想着，对从小巷阴影里走出来的、气喘吁吁的苏家人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苏同学。”她这样询问，“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请问需要帮助吗？”
苏风秀从通往迷蛇区的小巷里慢慢走出来，形容有些狼狈，但神情坦然自若，身后的黑暗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
站在数不清的追随式机械监控器下，高等星来的omega仿佛被虫群簇拥的虫母，身上散发着香气。
“嗯，好啊。”苏风秀喘着气，蜜糖一样甜蜜的圆眼睛里浮着层湿润的水光，笑着说：“因为一点意外，发情期提前到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声音轻飘飘的：“所以，你要帮忙标记我吗？”
“……”
面对omega直白的邀请，付惊殊的注意力却被他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的细长玻璃管吸引了。
那是迷蛇区有名的药剂，奎金诊所制作的山寨精神舒缓液。
路德说得整合09城区市场，似乎刚刚就悄然发生过了。
与此同时，一个此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飞速闪过：
奎金诊所通过挖隐性精神发育者的精神核来制作药剂，达到仿冒舒缓液的效果。
……那正版的精神舒缓液，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呢？
这个问题仿若毒蛇的獠牙，冰冷而充满恶意，在脑中闪过苍白的光，又悄无声息地沉到水面下。
她面色平静地笑了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那股奇异的香气终于填满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馥郁甜腻的omega信息素被吸入鼻腔。
后脖颈处的腺体鲜明地鼓胀了一瞬。
“……”
将要吐出的话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脑中庞杂交织的思绪链条都因为这意外状况空白了片刻，付惊殊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惊诧莫名。
等等，怎么有反应。
她慢慢皱起眉，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不是性冷淡吗？
……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和你调情吗？”
香气的源头钻进了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仰起脸笑着这样问。充满情欲的嗓子又变得香气氤氲起来，但比图书馆中时更具诱惑力。
被那股甜蜜的香气铺满了口鼻，付惊殊半是新奇半是忍耐地体会着信息素的躁动。
简直欢欣雀跃的躁动。
付惊殊把手按在omega单薄脆弱的肩膀上，惊奇又困惑地低头看他。
“因为，我们两个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啊。”苏风秀笑着，湿漉漉的舌尖在嘴唇开合时，充满诱惑力地若隐若显。
他踮起脚尖，把湿热的气息浅浅扑到付惊殊侧颈，“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我们的信息素，我们的身体，会很契合……看着你，我会更容易获得快感……你也会不由自主地关注我，不是吗？”
嗯，有意思，以前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付惊殊注意到苏风秀的面容此时变得充满了魅力和吸引力，似乎就是她心里理想的omega模样。
信息素影响。
想想别的。
……所以信息素反应惰性在面对契合度高的omega信息素时会自动痊愈吗？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渣A必备病症？
如此具有灵活性，母亲肯定会喜欢这个的，简直是天才的创意!
她会这么说的。百分百。
付惊殊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脑子里震荡嗡鸣的疼痛随着身体的活跃而愈发尖锐猖獗，反而让她无比清醒。
“请冷静，苏同学。我觉得……”
“你的信息素反应惰性是只针对omega吧？”
苏风秀打断了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信息。
他直勾勾地盯着付惊殊，眼睛里湿润的水光和欲望揉成一团，催化成某种更危险的情绪，“你没想过为什么吗？……付惊殊，你是个发育完全的alpha，没必要这么克制忍耐的。”
付惊殊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压下逐渐变得急促的喘息，维持着语气中的温和：“你的意思是，我的信息素反应惰性，是因为我过于克制自己对标记omega的渴望？”
这个观点更有意思了。
按他这么说，她性冷淡是因为在克制自己的欲望，那他的性瘾呢，难不成是因为他特别保守吗？
真幽默啊。
付惊殊心里赞叹了一句。
不管心里保守不保守，反正苏风秀说话是很不保守的：“难道你不想标记我么，标记一个发情的、主动投怀送抱的omega？你闻到我的信息素了，你也能感觉到，我们两个契合度有多高吧？”
而比他的话更不保守的，是他的手。
付惊殊及时抓住了他往自己身下摸的手。
身体反应是无法掩饰的。
她叹了口气，模样很是冷静克制：“我是个alpha。”
“但是——”
夜风给她提供了更多信息。
除了发情的omega，还有更甜腻也更隐蔽的血腥味，劣质刺鼻的药剂味。尤其是看到天上那密密麻麻的、闪着红点的监视器，和那条通往迷蛇区的小巷后。
“我想提醒你，苏同学，”付惊殊说，“如果你是在迷蛇区被迫发情的话，最好还是先去做个全身检查。迷蛇区的药剂大多是私配，并不正规，谁也不能保证喝了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想整合09城区的药剂市场，从迷蛇区开始当然算得上是不错的想法。
但他不该一个人来这里的。
付惊殊说：“只是一个建议，你应该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来迷蛇区，这里不太安全。”
要是付晚星一个人偷跑到这里，还把自己弄发情……付惊殊会遗憾为什么主人能阉了自己的宠物狗，姐姐却不能这样对弟弟。
明明这两种关系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异，不是吗？
很好。
付惊殊看到苏风秀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眼神了。
【书呆子】
付惊殊心里替他把这三个字说了。
但苏风秀就不愧是高等星来的omega，和别人都不一样，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他眼神古怪地打量着眼前高挑清瘦、满身书卷气的同龄女alpha，问：
“你的信息素反应惰性真的是心理因素吗？身体没问题吗？我看你那么大，也有反应啊，你时间不长吗？”
“……？？？”
付惊殊微微睁大眼，险些被气笑了。
你们高等星的omega不仅浪，怎么还这么坏!好心给建议，却恩将仇报污蔑我。
“明天就是综合考了，苏同学，”付惊殊冷下脸，“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苏风秀若有所思，笑容甜蜜：“是在说如果睡我的话，会做到半夜让我第二天下不了床吗？”
“……”
苏风秀看到容貌优越、气质斯文的女alpha抿了抿唇，清冷文雅的眉眼间带了些恼怒，随即侧过脸，不再看他了。
不仅不看他，还后退了一步，温柔的声线也遮不住话里的冷淡：
“苏同学，既然你能安全地站在这里，我假设你有自己回家的能力，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苏风秀就笑：“这么晚了，我是一个正在发情的omega啊。”
付惊殊说：“但你理智清醒。”
没错，苏风秀是在发情，他逸散的信息素，发热的皮肤，急促的呼吸和努力聚集但时不时扩散的瞳孔，种种身体特征都在证明这一点。
但付惊殊却注意到，从头到尾，这位放浪甜蜜的omega眼底都留存着清醒的光。
他没有被信息素控制大脑，反而言行有序，欲望灼烧的美艳皮囊里，聪明的苏风秀一直冷静地注视着外界。
付惊殊的的确确对苏风秀感兴趣。
她对这个有性瘾、却不受信息素控制的omega感兴趣。
她说：“苏同学，希望你在明天的综合考上也能理智清醒。镇定剂是个不错的选择，alpha的标记只会破坏你的专注。”
一个能在发情期到来保持冷静的omega，能不能也在被alpha标记后的戒断期也保持冷静呢？
付惊殊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在苏风秀身上做实验。
苏风秀可能并不重视综合考，但付惊殊很重视。
＊
这条东西走向，可以贯穿欢乐角和迷蛇区的道路上最终只剩下了苏风秀一个人，微冷的夜风，和天上恒星散发着的毫无温度的光。
苏风秀轻松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抬头看着那些从亿万光年外的星辰上跋涉而来的光，快乐地哼起了歌。
黑色的、闪着红点的监视机械群发出冰冷的嗡鸣声，从空中向下降落。
耳朵上纯白色仿若珠宝耳夹的传声器震动了两下：
“风秀少爷，您在那个人身上似乎投注了过多的注意力。我不得不提醒您，您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想调查清楚是谁在域网上阻碍了您对盗窃者的搜查吗？”
“我就是在调查啊，”苏风秀摸着自己的后脖颈，语气竟然半点不敷衍，相当认真，“但是呢，她这种人，怎么看都把遵纪守法、品德高尚刻在骨子里了，对吧？调查她，有什么必要呢？”
管家的声音古板严肃：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她住在光明街，并且根据路径分析，极有可能刚从欢乐角返回。您需要重新评估这个人，并更全面的了解其背景，而不是仅从学校档案里获取相关信息。”
“学校又怎么样呢？学校不是最重要了么，苏家不在乎学校之外的事。”苏风秀吃吃笑起来，香气氤氲的嗓子轻柔沙哑，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很高兴，“她就是苏家人会喜欢的样子。别否认这一点，要是我带她回中央星，那群贱人会嫉妒死我的……她长在我们审美点上了。”
“……”管家沉默了一下，只说，“如果您想要返回中央星，请努力完成家主给您的任务。最后提醒您一点，不要被信息素影响您的行为，苏家人【永远理智】。”
苏风秀从口袋里拿出那根迷蛇区特产，眯起眼睛看里面流动着的透明液体，说：
“我有努力在做啊，很努力，很努力了哦。”
高等星来的omega声音轻飘飘的：“至于信息素，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当年的抗干扰训练里是第一名啊。”
在二次发育期间，被一次又一次往腺体里注射特制药剂，模拟被标记的同时，用电流刺激保持大脑清醒，以此保证在分化成omega后，不会因为先天性别“缺陷”而影响在研究道路上的前途。
在那样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的抗干扰训练里，我是第一名诶。
＊
明亮炽热的恒星从C28-DXY初等星东半球的地平线上爆出一线晨曦时，09城区唯一一所被联邦中央教育与文化艺术指导司登记在案的高中睡醒了。
四面八方的学生穿过09城庞杂的道路系统，进入校门。
门窗翻转，信号屏蔽，能源断供。
离结业最后第五次综合考，开始了。
付惊殊走在街上，思考着这个问题。
若是以近期、中期、长期影响这样的形式来归纳，时间线恐怕拉的太长，毕竟再过7年，就是舒缓液的150岁大寿生辰；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来分条叙述？那也难办，毕竟舒缓液是比入侵物种还要泛滥成灾的东西。
付惊殊在脑中搜索自己知道的、和舒缓液有关的事情，最先想到的却是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诈骗事件：
有人声称舒缓液其实有刺激精神增长的作用，于是用假货骗了一大波想要申请移民高等星、结果因精神力测试不达标而被拒绝的富豪，赚得盆满钵满，最后顺利逃脱。
拙劣的骗局，惊人的成果。
付惊殊对此叹为观止，印象深刻。
由此，又很自然地联想起另一个惊天骗局：
娱乐性神经迷幻素。
那是个相当古老的东西，在两百多年前，联邦的星链域网尚未完善、精神力方向研究一度止步不前时横空出世。
它的生产者声称这是人类进入脑联精神巢的第一步，借助它可以实现高自由、无装置版全真精神世界等等。
打着迈向至高新世界的名头，这件产品一度在以中央星为中心的高等星群爆火，其扩张计划最终惨遭联邦拦腰斩断是因为竞争对手的举报。
生产生物舱式全真游戏设备的竞争对手们欣喜若狂地发现，所谓的“娱乐性神经迷幻素”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那东西其实有着一个历史十分悠久、又具有高度概括性的名字：
【毒品。】
声称自己真的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脑域精神世界的消费者，不过是磕嗨了产生幻觉而已。
当然，这里面当然存在一些技术，可以切实影响人的精神波动频率，在同调时将不同个体的精神波联系到一起，形成简略的精神互联网。
他们正是拿着这样的实验结果为证明，通过了联邦的市场监管审核。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掩盖那东西就是毒品而生产方心知肚明却只想赚黑心钱的本质。
更何况，给一群精神病嗑药，实在太过丧良心了。
舆论哗然下中央联邦政府雷厉风行扫清了这件玩笑般差点席卷联邦的产品。
……不过，有另外一种声音说，联邦曾对这件产品十分推崇，想借此建构真正的、虫族一般的脑域精神巢网络，但在最终发现这就是带点技术含量的毒品后，自觉被骗的中央星政府恼羞成怒，这才动手这样迅速果断，连贿赂都不收了。
简直堪称诈骗界的鼻祖，营销界的紫薇星，联邦政府的耻辱，法外狂徒们的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当然啦，像C28-DXY这样的初等星当然是没那个福气享受【娱乐性神经迷幻素】这样的东西的，新奇玩意儿全在第一时间招呼在高等星居住的高等人身上了。
甚至因为信息壁垒，这种惊天笑话兼经典案例，在这颗初等星上罕为人知。付惊殊通过一个网友，才大致了解了这件事。
而精神舒缓液显然是个更加成功的案例。
它的诞生同样伴随着巨大争议，但随着绿基生物科技把触手伸向整个伽玛星系，争议与反对的声音就如阳光下的雪末一样消失了。
它几乎影响着整个伽马星系人的精神稳定状况。
现在，主体寄居在遥远的高等星群中的绿基生物科技，巨大的眼珠蓦地一转，穿过冰冷广阔的宇宙，将目光投向这颗贫穷偏僻的初等星。
所以，如果精神舒缓液有问题的话，那意味着什么呢？
起码。
付惊殊停下了脚步，前面小巷上空一闪一闪着红色的光点。
站在路灯下，她平静地想：如果问题假设成立，起码这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身为苏家人根本不缺舒缓液的苏风秀，会因为精神力发育而患上心理疾病。
糖厂主人不会让自己的小女儿吃糖，那苏家人，会喝自己参与研制出来的舒缓液吗？
付惊殊想着，对从小巷阴影里走出来的、气喘吁吁的苏家人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苏同学。”她这样询问，“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请问需要帮助吗？”
苏风秀从通往迷蛇区的小巷里慢慢走出来，形容有些狼狈，但神情坦然自若，身后的黑暗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
站在数不清的追随式机械监控器下，高等星来的omega仿佛被虫群簇拥的虫母，身上散发着香气。
“嗯，好啊。”苏风秀喘着气，蜜糖一样甜蜜的圆眼睛里浮着层湿润的水光，笑着说：“因为一点意外，发情期提前到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声音轻飘飘的：“所以，你要帮忙标记我吗？”
“……”
面对omega直白的邀请，付惊殊的注意力却被他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的细长玻璃管吸引了。
那是迷蛇区有名的药剂，奎金诊所制作的山寨精神舒缓液。
路德说得整合09城区市场，似乎刚刚就悄然发生过了。
与此同时，一个此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飞速闪过：
奎金诊所通过挖隐性精神发育者的精神核来制作药剂，达到仿冒舒缓液的效果。
……那正版的精神舒缓液，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呢？
这个问题仿若毒蛇的獠牙，冰冷而充满恶意，在脑中闪过苍白的光，又悄无声息地沉到水面下。
她面色平静地笑了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那股奇异的香气终于填满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馥郁甜腻的omega信息素被吸入鼻腔。
后脖颈处的腺体鲜明地鼓胀了一瞬。
“……”
将要吐出的话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脑中庞杂交织的思绪链条都因为这意外状况空白了片刻，付惊殊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惊诧莫名。
等等，怎么有反应。
她慢慢皱起眉，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不是性冷淡吗？
……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和你调情吗？”
香气的源头钻进了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仰起脸笑着这样问。充满情欲的嗓子又变得香气氤氲起来，但比图书馆中时更具诱惑力。
被那股甜蜜的香气铺满了口鼻，付惊殊半是新奇半是忍耐地体会着信息素的躁动。
简直欢欣雀跃的躁动。
付惊殊把手按在omega单薄脆弱的肩膀上，惊奇又困惑地低头看他。
“因为，我们两个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啊。”苏风秀笑着，湿漉漉的舌尖在嘴唇开合时，充满诱惑力地若隐若显。
他踮起脚尖，把湿热的气息浅浅扑到付惊殊侧颈，“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我们的信息素，我们的身体，会很契合……看着你，我会更容易获得快感……你也会不由自主地关注我，不是吗？”
嗯，有意思，以前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付惊殊注意到苏风秀的面容此时变得充满了魅力和吸引力，似乎就是她心里理想的omega模样。
信息素影响。
想想别的。
……所以信息素反应惰性在面对契合度高的omega信息素时会自动痊愈吗？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渣A必备病症？
如此具有灵活性，母亲肯定会喜欢这个的，简直是天才的创意!
她会这么说的。百分百。
付惊殊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脑子里震荡嗡鸣的疼痛随着身体的活跃而愈发尖锐猖獗，反而让她无比清醒。
“请冷静，苏同学。我觉得……”
“你的信息素反应惰性是只针对omega吧？”
苏风秀打断了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信息。
他直勾勾地盯着付惊殊，眼睛里湿润的水光和欲望揉成一团，催化成某种更危险的情绪，“你没想过为什么吗？……付惊殊，你是个发育完全的alpha，没必要这么克制忍耐的。”
付惊殊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压下逐渐变得急促的喘息，维持着语气中的温和：“你的意思是，我的信息素反应惰性，是因为我过于克制自己对标记omega的渴望？”
这个观点更有意思了。
按他这么说，她性冷淡是因为在克制自己的欲望，那他的性瘾呢，难不成是因为他特别保守吗？
真幽默啊。
付惊殊心里赞叹了一句。
不管心里保守不保守，反正苏风秀说话是很不保守的：“难道你不想标记我么，标记一个发情的、主动投怀送抱的omega？你闻到我的信息素了，你也能感觉到，我们两个契合度有多高吧？”
而比他的话更不保守的，是他的手。
付惊殊及时抓住了他往自己身下摸的手。
身体反应是无法掩饰的。
她叹了口气，模样很是冷静克制：“我是个alpha。”
“但是——”
夜风给她提供了更多信息。
除了发情的omega，还有更甜腻也更隐蔽的血腥味，劣质刺鼻的药剂味。尤其是看到天上那密密麻麻的、闪着红点的监视器，和那条通往迷蛇区的小巷后。
“我想提醒你，苏同学，”付惊殊说，“如果你是在迷蛇区被迫发情的话，最好还是先去做个全身检查。迷蛇区的药剂大多是私配，并不正规，谁也不能保证喝了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想整合09城区的药剂市场，从迷蛇区开始当然算得上是不错的想法。
但他不该一个人来这里的。
付惊殊说：“只是一个建议，你应该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来迷蛇区，这里不太安全。”
要是付晚星一个人偷跑到这里，还把自己弄发情……付惊殊会遗憾为什么主人能阉了自己的宠物狗，姐姐却不能这样对弟弟。
明明这两种关系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异，不是吗？
很好。
付惊殊看到苏风秀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眼神了。
【书呆子】
付惊殊心里替他把这三个字说了。
但苏风秀就不愧是高等星来的omega，和别人都不一样，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他眼神古怪地打量着眼前高挑清瘦、满身书卷气的同龄女alpha，问：
“你的信息素反应惰性真的是心理因素吗？身体没问题吗？我看你那么大，也有反应啊，你时间不长吗？”
“……？？？”
付惊殊微微睁大眼，险些被气笑了。
你们高等星的omega不仅浪，怎么还这么坏!好心给建议，却恩将仇报污蔑我。
“明天就是综合考了，苏同学，”付惊殊冷下脸，“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苏风秀若有所思，笑容甜蜜：“是在说如果睡我的话，会做到半夜让我第二天下不了床吗？”
“……”
苏风秀看到容貌优越、气质斯文的女alpha抿了抿唇，清冷文雅的眉眼间带了些恼怒，随即侧过脸，不再看他了。
不仅不看他，还后退了一步，温柔的声线也遮不住话里的冷淡：
“苏同学，既然你能安全地站在这里，我假设你有自己回家的能力，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苏风秀就笑：“这么晚了，我是一个正在发情的omega啊。”
付惊殊说：“但你理智清醒。”
没错，苏风秀是在发情，他逸散的信息素，发热的皮肤，急促的呼吸和努力聚集但时不时扩散的瞳孔，种种身体特征都在证明这一点。
但付惊殊却注意到，从头到尾，这位放浪甜蜜的omega眼底都留存着清醒的光。
他没有被信息素控制大脑，反而言行有序，欲望灼烧的美艳皮囊里，聪明的苏风秀一直冷静地注视着外界。
付惊殊的的确确对苏风秀感兴趣。
她对这个有性瘾、却不受信息素控制的omega感兴趣。
她说：“苏同学，希望你在明天的综合考上也能理智清醒。镇定剂是个不错的选择，alpha的标记只会破坏你的专注。”
一个能在发情期到来保持冷静的omega，能不能也在被alpha标记后的戒断期也保持冷静呢？
付惊殊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在苏风秀身上做实验。
苏风秀可能并不重视综合考，但付惊殊很重视。
＊
这条东西走向，可以贯穿欢乐角和迷蛇区的道路上最终只剩下了苏风秀一个人，微冷的夜风，和天上恒星散发着的毫无温度的光。
苏风秀轻松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抬头看着那些从亿万光年外的星辰上跋涉而来的光，快乐地哼起了歌。
黑色的、闪着红点的监视机械群发出冰冷的嗡鸣声，从空中向下降落。
耳朵上纯白色仿若珠宝耳夹的传声器震动了两下：
“风秀少爷，您在那个人身上似乎投注了过多的注意力。我不得不提醒您，您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想调查清楚是谁在域网上阻碍了您对盗窃者的搜查吗？”
“我就是在调查啊，”苏风秀摸着自己的后脖颈，语气竟然半点不敷衍，相当认真，“但是呢，她这种人，怎么看都把遵纪守法、品德高尚刻在骨子里了，对吧？调查她，有什么必要呢？”
管家的声音古板严肃：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她住在光明街，并且根据路径分析，极有可能刚从欢乐角返回。您需要重新评估这个人，并更全面的了解其背景，而不是仅从学校档案里获取相关信息。”
“学校又怎么样呢？学校不是最重要了么，苏家不在乎学校之外的事。”苏风秀吃吃笑起来，香气氤氲的嗓子轻柔沙哑，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很高兴，“她就是苏家人会喜欢的样子。别否认这一点，要是我带她回中央星，那群贱人会嫉妒死我的……她长在我们审美点上了。”
“……”管家沉默了一下，只说，“如果您想要返回中央星，请努力完成家主给您的任务。最后提醒您一点，不要被信息素影响您的行为，苏家人【永远理智】。”
苏风秀从口袋里拿出那根迷蛇区特产，眯起眼睛看里面流动着的透明液体，说：
“我有努力在做啊，很努力，很努力了哦。”
高等星来的omega声音轻飘飘的：“至于信息素，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当年的抗干扰训练里是第一名啊。”
在二次发育期间，被一次又一次往腺体里注射特制药剂，模拟被标记的同时，用电流刺激保持大脑清醒，以此保证在分化成omega后，不会因为先天性别“缺陷”而影响在研究道路上的前途。
在那样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的抗干扰训练里，我是第一名诶。
＊
明亮炽热的恒星从C28-DXY初等星东半球的地平线上爆出一线晨曦时，09城区唯一一所被联邦中央教育与文化艺术指导司登记在案的高中睡醒了。
四面八方的学生穿过09城庞杂的道路系统，进入校门。
门窗翻转，信号屏蔽，能源断供。
离结业最后第五次综合考，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