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五傍晚,陈叔终于回来了。他进门看到顾彦霖在厨房忙活,差点惊掉下巴。

    “你这是何淼附体了?”陈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进门就一直站那里看着。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朋友怎么样了?”顾彦霖放下手上的东西,打着手势问陈叔。

    “她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活个几年没问题。”陈叔虽然疲惫,倒也显得心情放松。

    “很好,我祝福他。”顾彦霖比划道,虽然他不知道陈叔朋友是谁。

    顾彦霖见事情已经解决,替陈叔高兴。

    顾彦霖又开始忙活他手上的事了。他当着陈叔的面把西红柿切块,把青椒切成丝装在盘里。然后又把青菜洗了,打了鸡蛋,开火熟练地炒了西红柿鸡蛋。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是在干啥?”陈叔追问。

    “煮饭啊。我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待会儿何淼来了直接开火炒,很快就可以吃上饭。”

    “我就出门半个月,你就已经会煮饭了?”陈叔还是不太相信。

    “这有什么难的,何淼一教我就会了。我现在已经会煮面条、饺子、汤圆了。”

    “太好了。”陈叔是真高兴啊。

    “省下请阿姨的钱可以用来旅游,或者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顾彦霖有点自豪。

    陈叔频频点头。

    说话间何淼来了,拎着一包菜。

    “陈叔,你回来啦!”何淼看到陈叔回来特别高兴。

    “嗯,回来了。这半个月你们过得怎么样啊?”

    “特别好。一点不用您操心。你朋友都好了吧?”何淼欢快地答道。

    “嗯,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您先去休息一下,坐等吃饭。”何淼边说边套上围裙。

    何淼看到顾彦霖切好的青椒,夸他干得漂亮,越来越厉害了。

    “陈叔回来了,我们庆祝一下。我烧两个硬菜,陪他喝两杯。反正明天不用上班。”何淼提议。

    顾彦霖比了一个OK。

    陈叔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宽松的衣服出来,看到两人已经坐在餐桌边等他了。桌子上鸡鸭鱼都摆好了,还有一瓶茅台。

    “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陈叔今天惊喜连连。

    “因为我们添置了秘密武器——高压锅。”何淼笑着说。

    “我不太会做饭,所以这些年我们俩都是请钟点工来家里做,我自己也就会煮点粥。”

    “没事,现在他会不少了,以后他给你煮。”何淼眼神瞥向顾彦霖。

    “好。好。”陈叔感慨万千。这世上的爱分很多种,陈叔对顾彦霖的爱就是最无私的那种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胜过好多父子。这些年他们相互陪伴,相互扶持。

    “陈叔,听说您更喜欢喝白酒,今天我陪您喝。彦霖可是拿了瓶好酒出来呢。”何淼豪气万丈。

    “好,咱确实值得庆祝一下。”陈叔准备伸手去开酒。

    没想到顾彦霖竟快他一步,“我来倒酒”。

    看到顾彦霖现在状态很好,两人相视一笑。

    顾彦霖倒了三杯,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

    何淼一直以为顾彦霖不怎么喝酒,她看向陈叔,求解。

    “彦霖以前自己开公司那会儿,应酬也不少。”陈叔解释道。

    “哦,我一直以为你是家里的产业,不需要应酬。”何淼释明她的疑惑。

    “我做的是医疗器械。家里做其他的,不沾边。”顾彦霖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

    “优秀。”何淼逮着机会就夸他。

    看着两个年轻人相处越来越融洽,陈叔很欣慰。他忽然觉得自己回来得不是时候。

    何淼回去以后,陈叔赶紧向顾彦霖打听两人进展如何。

    顾彦霖沉默不语。

    “别不说话呀。你给我讲讲嘛。”陈叔急死了。

    “我去她公司接她下班,给她画肖像。她送了很多盆栽来,还买了高压锅。”

    “别的呢?”

    “她抱了我,说我可以随时找她。”

    “然后呢?”

    “没了。”

    “怎么就没了呢?她不是说你可以随时找她吗?那你找她没啊?”陈叔真的快被急死了。

    “都是她来这里。”

    “你小子以前没这么木讷啊。拿出上大学追女孩子的劲儿来啊。”

    “上大学都是女孩子追我。”顾彦霖一脸无奈。

    陈叔被他气笑了。陈叔环顾四周,抱起餐桌上的水果篮塞给顾彦霖,“你现在去她家,把这个给她送过去。我给你打车,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陈叔拉着顾彦霖就出了门,拦了车就把顾彦霖推进去,然后给司机报了地址。他怕顾彦霖犯轴,专门叮嘱他:“你可以睡在她家,不用回来。快四十的人了,再不努力,就要打光棍了。”反正司机看不懂手语。

    顾彦霖喝了酒,又被陈叔这么鼓动,胆子真的被壮起来了。

    何淼到家刚洗完澡,听到这么晚有人敲门,吓了一跳。她从猫眼里看到是顾彦霖,赶紧打开门。

    看到他抱着果篮,何淼不明就里:“这么晚了,你追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陈叔喊我把这个送过来。”顾彦霖眼睑下垂,不敢看何淼。

    何淼看着这一篮水果,刚开始没明白,再看顾彦霖的表情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先进来。”她接过果篮,把顾彦霖让进屋。

    顾彦霖内心忐忑,进屋以后不知道该站着还是坐着。

    何淼看见他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心疼。想着他这样的人以前读书的时候,在学校应该也是响当当的风云人物,现在却因为意外变得这么不自信,这么小心翼翼。

    何淼拉着顾彦霖坐下,“今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就在这里睡吧?”

    顾彦霖点头。

    “沙发有点小,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我睡沙发。你换了地方怕是睡不好。我都可以。”顾彦霖真的是个暖男。

    “好吧。不和你争。”

    何淼拿出新的牙刷牙膏毛巾放到洗浴间洗漱台上,又搬了一个凳子到洗澡间。她拉着顾彦霖到洗浴间,告诉他水龙头热水怎么调,沐浴露洗发液洁面乳放在哪里。

    “我的衣服你可能都穿不了,你先将就一下,明天回去再换。”

    顾彦霖点头。

    “需要我帮你取下义肢吗?”

    “我自己可以的。”顾彦霖怕摇头太生硬,比划了一下。

    “好的,拖鞋给你。有什么需要就敲门,我就在外面。”

    “好。”

    何淼还是给陈叔发了条消息,免得他担心。

    “陈叔,太晚了,彦霖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先让他在我这里对付一晚。”

    “好的。”陈叔回得倒是很快。

    因为喝了酒,坐在沙发上何淼有点犯困,听着电视声音更催眠。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厕所门打开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顾彦霖光着上半身。因为常年不怎么户外活动,顾彦霖的皮肤十分白皙。因为腿不方便,所以上肢锻炼很多,上半身练出了块状的肌肉。何淼的脸竟不争气地有点泛红。幸亏是晚上,应该看不清吧?她心想。用这样的假设来驱散内心的尴尬。

    “衣服掉地上,打湿了。”顾彦霖比划。

    五六月份的天气,顾彦霖就穿了一件衬衫。

    “噢,你先坐一下,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宽大的衬衫或者T恤。”何淼立马钻进卧室翻找了。

    何淼翻箱底,终于找到一件还算比较宽松的白T恤。

    “我目测这个你应该能穿。”她递给顾彦霖。

    顾彦霖直接当着她面套进去了。

    “还行。你先睡吧。我把你的衬衫洗了,明早上就干了。”何淼拿着衬衫去洗了。

    “我自己来吧。”顾彦霖跟着过去。

    “洗这个很快。你要是再把衣服裤子打湿了,就没得换了。”何淼脑子里浮现刚刚顾彦霖光着上半身的样子,就想笑。

    “这个天气打赤膊也不会感冒。”

    “你调戏我?”何淼看他越来越不正经了。

    “不是的,我想我们可以无话不说。”

    何淼笑笑,专心洗衣服,没有再回答他。

    顾彦霖看着何淼将睡衣的袖子挽到了肘部,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仔细揉搓他的衬衫。他们相识于冬季,顾彦霖还没见过她穿短装。

    怕头发挡眼睛,何淼用了发夹抓住头发,但还是有一缕滑了下来。顾彦霖看那一缕头发挡住了何淼的眼睛,就下意识地伸出手帮她捉住了,然后别到她耳后。

    除了手,练琴和做饭的时候碰到过,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何淼其他部位的肌肤。他的手指划过何淼的耳廓,小小的,薄薄的,软软的,顺着耳垂,他的手指又滑到了何淼的脸上,弹弹的,滑滑的。他突然想摊开手掌,摸一下何淼的脸,却被何淼转头打断了。

    何淼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继续漂洗衣服。

    这个眼神又让顾彦霖有了不一样的情绪。他现在瞧不清何淼的面孔,只看见那纤细的轮廓在光晕中,宛若剪影。他侧目看到两人的影子投在台子上,头拼在一起,像是在亲吻。他开始想象亲吻何淼的嘴唇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好了,我晾到阳台上去就可以了。”何淼端着盆往外走,顾彦霖杵在那儿愣神,挡着门。

    “可以去睡觉了。”何淼再次提示他,他这才侧了一下身子。

    他看见何淼打开阳台的灯,把他的衬衫抖开挂了上去。顾彦霖透过窗台上那一片绿植看过去,何淼背对着天上的月亮,像个精灵一般,在森林里飞来飞去,飞到了他的心上。

    何淼晾完衣服过来,看见他还在愣神,以为是他喝了酒太困,“可以去睡了。”

    “我睡不着。”

    “有心事?”

    顾彦霖点头。

    “要说给我听吗?”

    顾彦霖又点头。

    “好吧,咱们坐着说。”何淼放好盆,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顾彦霖坐过去。

    顾彦霖听话地坐了过去。何淼看着他,等他说。

    “我喜欢你,但是我怕你不喜欢我。”顾彦霖慢慢地打手语,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喜欢”。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喜欢你的话怎么会和你做朋友?”

    “真的吗?”顾彦霖激动了。

    何淼点头。

    顾彦霖立马伸手抱住了何淼。

    “好了,这下可以睡觉了吗?”何淼松开他问道。

    “你这么好,我这样……”顾彦霖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了。

    “我之前也怕别人说我高攀你们家呢。”何淼笑笑,“其实我们担心的问题都是庸人自扰。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吗?”

    顾彦霖眼睛放着光,十分期待地等着何淼说出下文。

    “你很好。长得英俊,又博学。读书的时候很多女孩子追你吧?”

    听到这里,顾彦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何淼见他像孩子一样,便拉住了他的手,想安抚他。

    “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你让我感到很温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内心很平静,没有担心和顾虑。所以这段时间我吃得香睡得着的,气色都变好了不少,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初学二胡那段时间,虽然你听不见,但是你积极地支持我,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你还教我弹钢琴、摄影、下围棋。你是我交过的最棒的朋友。虽然你的耳朵和你的脚不能跟从前一样,但你的优秀一如既往,你的好也一如既往。你这里还有这里,比很多人都要强大。”何淼指了指自己的头和心脏。

    “你不是谁的负担,相反,我们的生活因为有你才更精彩,更美好。你一定要相信,在我、陈叔,还有你妈妈心中,你永远是最棒的。”

    顾彦霖见何淼这样说,没忍住,眼睛泛了泪光。他再次抱紧何淼,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好像终于得到了释放。何淼的肩膀像是托起了他的全部退缩。他用手擦了眼泪,松开抱着的手,尝试去亲吻何淼。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何淼能感受到顾彦霖对她什么感情。换做以前,如果有人过分依赖她,她会躲开。但是当她面对顾彦霖,她不想躲。虽然大部分时候俩人只是煮饭吃饭,但她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因为他真的能让她内心平静。他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顾彦霖吻她,她没有躲,因为她怕推开顾彦霖会让顾彦霖伤心。但也没有回应,因为她还没想好自己对顾彦霖到底是什么感情。

    顾彦霖见她没有回应,便松开了她。何淼没有推开他,他已经很高兴了。

    “晚安。”顾彦霖打了手语。

    “晚安。”何淼起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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