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我对那些青年才俊的印象通通为零。至于你表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唐璜(注1)型老男人不感一丁点兴趣。”沈盈之扮无辜,对手机屏幕上的闺蜜挤挤眼。陆思嘉曾经提过一嘴,说那位表叔本人以及女友都是世界级的美颜,她当时同样是无动于衷。

    “我表叔是比我们大了不少,不过你把人家称作老男人也太……”

    陆思嘉不服气的辩解被她用自嘲打断,“他们是不是都向你打听是哪家闺秀那么能吃?”

    “非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思嘉不怀好意地眯起双眼。

    沈盈之昂首挺胸作慷慨激昂状,“山人有宏图大志,岂在乎儿女情长?!谢谢他们的好意,大家有缘再见。”一扭头,她见到陆思嘉高高地嘟起了小嘴,赶紧又说软话,“抱歉,抱歉,辜负了你这位美丽月老的美丽心意。”

    “没事没事,其实除了我表叔还凑合,我也觉得他们没一个优秀到能配得上你。” 陆思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哈?!沈盈之的眼睛瞪得空前绝后的大。就因为是亲戚,陆思嘉居然认为她表叔那个老花花公子比那些青年才俊更加优秀?好个一拉一踩!好个胳膊肘向内拐!问题是可以拐得如此离谱吗?

    兴许是自知牛皮吹大了,陆思嘉掩嘴笑了半天,把话题一转:“我问你,你幼稚园时候立下的伟大志向今天还始终如一吗?”

    沈盈之在读幼稚园中班的时候就秘密地树立了自己远大的人生理想:第一,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拿来帮助有需要的穷苦人;第二,要找到大哥哥,然后嫁给他做新娘子。

    记得两人认识不久后陆思嘉第一次到国柱武馆来过夜,两个人趴在床上聊私房话的时候,她将这秘密告诉了陆思嘉,结果陆思嘉非要她把那幅蜡笔画拿出来看,看完以后咯咯咯地裹着被子笑着从床上滚到了床下,活像一只会打鸣的巨型鸡蛋。她也不去拉人,蜷起身子坐在床上,把下巴埋进环在膝上的臂弯里笑。

    “亲爱的,你画得好像,好像,青蛙王子诶。”陆思嘉从卷成筒的被子里露出满月般的脸庞,笑到抽噎地问:“万一他长大以后样貌像只青蛙,你怎么办?”

    “绝对不会。”沈盈之当时有点羞涩同时又非常笃定地回答。那个大哥哥的样貌和他的心灵一样美!

    四年之后的今天,她的想法已经有了些许改变。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饥饿人口,我的第一个理想就不会变。至于第二个,嗯……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就知足了。”她腼腆地对着手机镜头说道。

    “对面的同学请注意!你脸红了!”陆思嘉的手指戳向屏幕,像柯南指认犯人那样言之凿凿。

    一说谎就脸红,这是沈盈之与生俱来的缺陷。她双手捂住脸,脑海里浮现出朱槿花旁那张俊秀的少年笑颜。大哥哥现在是什么模样呢?此时此刻他在哪里?

    “我真想看看是怎样的男孩子,居然让你一见不忘。唉,痴儿。”陆思嘉老气横秋地摇头哀叹,一转眼脸上又现出腻歪的笑容,“那就祝你梦想成真!我会转告那些青年才俊,请他们节哀顺变。”

    “思嘉,你不是进入金丹期了吗?那个龙之塔,你上到第几层啦?”沈盈之最害怕探讨情感,赶紧将话题转向好友酷爱的仙侠修真手游。

    “别提了,”陆思嘉这回的叹息才是真真切切,“我前几天做了个一星半的任务,顺路斩杀了一只饕餮,取了它的内丹,本来想着炼化了妖丹巩固了灵力就去挑战第三层的,谁知道不小心走火入魔伤到了神识,必须费劲巴力地去不周山上找女树之花来修补。你知道吗?我在去不周山的路上碰到一个蜀山弟子,他的修为在我之下,但居然不仅骑着麒麟,还穿着旋龟甲!你说,同样是修真之人,怎么运气差那么多呢?于是我心里不忿,当场就要跟他过上几招……”

    陆思嘉大讲特讲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线。

    沈盈之再度溜进厨房探头探脑。刚巧拔丝苹果出炉,她便帮着外公把菜一样样地端到外面餐桌上。

    赵国柱把生日蛋糕也从纸盒里拿出来摆在桌上,随后打开了电视。他习惯在吃晚饭时收看晚间新闻。

    祖孙两人坐下后,沈盈之又拨了一通电话给舅舅,还是没人接。

    “外公,”她带着歉意拖长了声调,“舅舅他肯定还在忙。要不然我们再等等?”

    “君子重一诺!这都几点了?!不等那兔崽子了!咱爷孙俩先吃!”

    见外公皱着眉心,她拿过随蛋糕附送的纸王冠戴在头上,挤眉弄眼地说:“外公,你看!我今天是公主,等舅舅回来了命令他给你捏肩捶背。”

    “没错!我们豆豆就是小公主。”赵国柱笑了,张罗着往她碗里夹菜,“快尝尝!这拔丝苹果如果放凉就拨不出丝了。”

    看着外孙女吃得眉飞色舞,他脸上淡淡的愠色很快变作浓浓的愉悦。

    本地新闻台正在播放一则重案告示,呼吁市民为两宗重案提供线索。最近一宗就发生在上个月末,地点是木棉巷,被害人是一名25岁女荷官。案发当天被害人下晚班之后与两名同事去吃了宵夜,深夜一点半左右返回独自居住的公寓时遭到袭击。警方推测被害人是在开门之际遭尾随的凶犯闯入。凶犯先对被害人实施□□,后将被害人杀害,现场异常血腥。

    警方目前怀疑上述案件与今年一月发生在沙维南街的一宗性侵杀人未遂案同属系列犯罪。另一案件同样发生在深夜,受害人是名独居的31岁夜店女公关,于凌晨四点四十分左右下班回家时被凶犯尾随入室。侥幸的是对门男邻居出门晨跑的时间很早,发现了异样,在凶犯实施侵犯后正欲杀人之际予以阻止。该邻居为退役海警,搏斗中与凶犯二人皆有受伤。由于凶犯手持凶器,最终得以逃脱。

    女公关虽然侥幸得以生还,但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由于凶犯戴着滑雪面罩,女公关与男邻居均未看清凶犯样貌。两宗罪案中凶犯都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物证,现场遗留的血迹检材暂时未能在罪犯数据库中寻得匹配,导致两宗案件至今未破。最后,警方提醒单身女性深夜出门务必邀约身强力壮的男子同行。

    “这种坏人,捉到了应该千刀万剐。”赵国柱一面皱着眉头嘟囔,一面拿起遥控器转到国际台看叙利亚局势。看了不到一分钟,他转过脸认真地对沈盈之说:“豆豆,等你到了英国一定要擦亮眼睛时刻注意安全。现在这世道脑子生病的人太多!”他边说边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旁轻轻敲了敲。

    沈盈之刻意地大幅度点头,“外公,你放心吧。出门在外,我一定万事小心。再说,您教我的功夫也不是花拳绣腿啊。”说完她故作轻松地冲外公眨眨眼。尽管她从小跟外公练习南拳,还曾经两次获得全国中学生武术锦标赛冠军,自卫防身的能力是足够的,但一想到那名凶犯的残暴,她的背脊底下还是窜上来剧烈的凉意。

    直到祖孙二人吃完晚饭,赵振良仍然没回家,也没打回电话。

    沈盈之把用过的碗筷收进厨房,借机再拨舅舅的手机,却十分意外地听到语音提示机主已关机。想到舅舅近些年的状态,不祥的预感像暗流一样在她的心底涌动起来。

    不像她母亲,舅舅外貌上不但没能遗传外公外婆的优点,而且似乎走向了反面,勉强只算得上周正。他自小不爱读书,专爱调皮捣蛋。外公没有办法,揪着耳朵逼他把全套功夫学扎实之后,十七八岁就把他带入自己的老本行,也做了武师。

    舅舅初入行的那些年,香港功夫片和警匪片在中日韩乃至东南亚都十分吃香,往往几星期的戏拍下来就胜过普通职员一年的薪金。他在不少功夫片里演过配角,也给世界级的大明星做过武打替身。他常常说,如果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携带任何演戏的天分,他早就比那几个龙哥还要红。

    在沈盈之幼时的记忆里,舅舅总是开着辆拉风的艳红敞篷跑车出入利马斜巷,副驾驶位上的美女隔三差五地换人,偶尔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公总是苦口婆心地劝他正经成个家好安稳下来,他总是嘲笑外公的想法老旧得可以进博物馆。

    进入新世纪后港产片逐渐走上了下坡路,再加上电脑后期特效大量取代了过去实拍的拳拳到肉,日益失意的舅舅逐渐有了酗酒的问题。沈盈之往往几个月才见他回武馆一回,并且身上总有酒气,眼底总有红丝。

    五年前,舅舅好不容易在一部中美合拍功夫片中接到一份替身工作,却因为宿醉后人不清醒,在拍摄跳车戏份时出了严重的事故。不幸中的万幸是人救了回来,但是两条小腿骨都打了钢钉,腿瘸了。他再也做不成武替,也不再有剧组愿意给他像样的角色。他只好自降身价,辗转在各个片场饰演形形色色的路人甲、路人乙。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颓唐,法拉利跑车先是换成了丰田,后来又换成三手蓝鸟,副驾驶位上也再没有美女相伴。

    两个月前他回武馆给外公庆生,从衣袋里掏手机时带出一枚黄色筹码滚落到沈盈之的脚边。她怕外公看见了高血压发作,赶紧用脚踩住,等外公走开才捡起来偷偷塞给他。他尴尬地跟她解释说只是跟朋友去赌场小玩玩,还嘱咐她千万别告诉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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