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盈之正在山下的公园里跑步，接到了娟姐的电话。
娟姐手术后醒来的头一件事居然是为电单车的事跟她道歉，并且坚持要赔钱给她去买部新车。
“娟姐，现在你养伤最要紧，车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的朋友阿泰就是开电单车修理行的。他帮我修，就算把车全部翻新一遍也不要多少钱。”她模仿欧俊文‘修手机的朋友’的谎言非但没有脸红，还能自如地对着手机微笑。
撒谎是不是一成年人就会无师自通的技能呢？自从满了18岁，她撒谎的本事日益见涨。此刻大脑自动描绘出了阿泰的模样：白T恤，皮夹克，牛仔裤，笑起来四分痞六分帅。实际上这是她陪外公看的老片子《阿郎的故事》中周润发的形象。
“这样啊？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不管你朋友那边最后收了多少修理费，你一定要跟我开口，不然我不会安心。”娟姐信以为真。
她想象着娟姐在电话另一端舒了口气，语气就更轻快了：“没问题，你放心吧，娟姐。好好修养，早点出院！”
话虽然说得轻飘，等她拎着头盔走进那家名为明记的修车行，见到自己的车时，心情直跌谷底。
修车行里停放着许多等待修理的电单车。七、八个技师都在埋头忙碌，顾不上招呼她。空气中弥漫着腻人的汽油和机械油味道，地面随处可见棕黑的油污和斑斑点点的车漆。
她转了一圈，地上立着的、铁架上支着的，却没有一辆是她的车，于是她只好随便找上一位技师并报上车牌。对方立刻从窄小的办公室里把老板明哥叫了出来。
明哥的形象与周润发饰演的阿郎相去甚远。他有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穿一身沾着黑色机械油的灰色连身工装裤，上面还有五颜六色的车漆，脸上既没有笑容，更没有痞气，只有一种出于专业的笃定。
“昨天车祸那架车是你的？”他略微皱起眉头问。
沈盈之从对方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不详，忙说：“是。请问我的车怎么样了？”
明哥耸了一下眉头，对她招手，“你跟我去看。”
她觉得自己像接到病危通知赶去ICU的病人家属，即将看到一副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浑身插满管子，连着许多仪器的身躯。然而事实比她的想象还要糟糕。
明哥把她带到了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副车架和散乱的车壳，以及一堆乱糟糟的零件，一个变了形的轮胎还卡在车架上。他详细为她介绍了所有的故障和损坏，从油位传感器、发动机曲轴、电喷、继电器吸合、ECU，再到车架、油箱和轮胎等等。
那些话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因为头脑被一个巨大的问号塞满了：这堆看起来像赛博残骸的难道就是自己的车？
等明哥说完，她毫无信心地问道：“还能修吗？”
“修是能修，但零件费和手工费全部加起来将近新车三分之二的价钱了，而且因为整个传动系统都要重装，以后出故障的可能性会变大。”如果换身手术服，再把胡子茬刮干净，就出这番话的明哥是委婉劝告家属放弃治疗的医生。
尽管不怀疑他的专业眼光，也相信他报价公道，但是修的代价确实很大。另一方面，车是外公送的生日礼物，沈盈之舍不得放弃。她坦陈了自己的想法，说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行！那就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如果到时候你决定不修，我们再做报废处理。”也许是因为听到电单车是生日礼物，也许是因为她清澈的眼睛，明哥答应得非常爽快。
转天事情又有了变化。
凌晨，欧俊文的来电将她吵醒。
她一面强撑着眼皮划动应答键，一面下意识地看手机上的时间。
才五点过九分！这家伙难不成又叫自己去看日出？因为昨天宋辰曜的态度和给她带来的强烈忧虑，夜里她辗转难眠，估计睡着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钟，这会儿被吵醒自然起床气不小。
“醒啦？”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很高。
“没醒，正在做梦！梦到噬魂怪打电话给我！”她抓过枕边的绒布熊可可，指头往它肚子上戳两下，又拧拧它的鼻子。
“你快穿好衣服到山下来，我在圣方济各街的电单车停车场等你。”欧俊文没有觉察到危险，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她不情不愿地下床，打着哈欠换上长裤长袖的运动套装和跑鞋，半梦半醒地出了门。
离她平时起床晨运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黑夜仍然固守着西方的天空，东方只有一点蒙蒙亮。她也不是像平时一样迎着清风精神抖擞，而是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昨晚好像降温了，但她懒得回房间加衣服，正如她懒得去想欧俊文为什么大清早来找自己。
臭小子！她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摩挲着胳膊小跑下山，只想赶快打发走欧俊文，赶快回到温暖的被窝。
穿枫叶黄皮夹克和牛仔裤的欧俊文站在停车场入口，远远看到她就高高兴兴地在头顶挥动双手。他旁边停着那辆银蓝本田，不过头盔仍然戴在头上，连面罩也没有推上去，不知道是在提防狗仔队还是赶着要走。
“早啊！”
“早啊！好早好早！”看见欧俊文的那一刻，她的起床气就烟消云散了，但禁不住还是要揶揄一下。
“是早了点。”
欧俊文有个一旦觉得不好意思就摸后脖子根的习惯，这次手刚举起来却碰到了浑圆的头盔，只好不自然地把手放下。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欧俊文像欧洲中世纪的骑士似的右手在身前挽了个圈，然后往旁边小跳一步，他的本田旁边还停着一辆崭新的红白相间电单车，车把上还挂着她的头盔。
“这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完璧归沈。”欧俊文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到那辆车跟前。
她被自己的车居然‘复活’惊呆了，对于欧俊文再次似是而非地使用成语只好听之任之。
“我还没通知明哥修车呢。这么快修好啦？”她十分困惑。
“明哥？他是谁？”
欧俊文居然不知道明哥！她瞬间明白过来，转身就在他头盔上敲了两记，然后不顾对方假装很痛的“哎哟哎哟”叫唤，严肃地问：“老实交代，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这车！”她抬高手，作势又要敲。
欧俊文捂着头盔连连后退。
“K仔告诉我说娟姐借你的车开，结果出了事故。我特地去买了辆一模一样的送你，因为大家都说出过事故的车不吉利。”大概是怕她再次进犯，他说这段话时语速超快。
“啊？”欧俊文居然了解车祸车的市井迷信，她对此深感惊讶，但更惊讶的是他这么快就为自己买来了车。
“啊什么啊？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当街对我施暴。”欧俊文委屈巴巴地摸摸头盔，仿佛它有点疼。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款车要两万多，她没有接受的立场。
“算我借给你的，以后你替我打工还债。”欧俊文笑嘻嘻地把购车文件和钥匙往她怀里一塞，跨上银蓝本田就准备开溜。
她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貌似有理的欧俊文，但是想到了别的，于是身子一侧，挡在了本田前面。
“等等，你跟K仔是什么关系？”以欧俊文和K仔的交情，他们不应该仍然保持联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娟姐出事K仔要去告诉欧俊文。
“他想在盛泽留条后路呗。”欧俊文在面罩后面窃笑，“他现在算得上是我的线人。”
“啊？！”
趁着她愣神，本田一偏车头逃之夭夭。
“照顾好自己，迟点再见！”
欧俊文的声音和引擎的轰鸣还在空气里飘荡，那抹银蓝已经消失在圣方济各街的尽头。
K仔竟然在替欧俊文收集情报！赌场的水还真深！她走上前摸一摸红白相间的雅马哈锃亮的车头，轻轻叹了口气。先是手机，现在又是电单车，看来等把父亲的失踪案查个水落石出，自己非得去给欧俊文打工不可了。
回到租屋她呵欠连天，只好把闹钟延后一小时，搂住可可蒙头大睡。
今天她准备包点饺子给外公送去，起床后下山去街市买了些新鲜的韭菜和猪腿肉，上山时顺便去给新车拍了张照片。晚两天她会把照片发给娟姐，就说阿泰免费修好了车，而且弄得焕然一新。
九点多的时候她正在和面，手机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来电号码并不陌生，与当初通知荷官面试的人事部座机号码只差最后两位。她立即忐忑又急切地用语音命令接通电话。
“你好！”她希望对方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在抖。
“早上好！请问是沈盈之沈小姐吗？”
电话里的女声柔和悦耳，但是她却听出了威严。
“是！我是沈盈之。”穿着背心、短裤，满手面粉的她努力把气质灌注在声线中。
对方说是永光金龙酒店人事部，请她明天上午10点30分到酒店57层的三号会议室，参加竞聘总裁私人助理的第一轮面试。
她感谢对方通知之余，下意识地问有多少面试者。对方回答，两百人。
放下手机，她一蹦三尺高，如果不是租屋太逼仄甚至想即兴跳个舞——确切来说是手舞足蹈。
幼稚园毕业时的汇演是芭蕾舞《小天鹅》，全班都得上。最后一次彩排时老师犹豫半天，最后临时决定让她抱着纸板演一棵树。
正式表演后，外公和舅舅夸她这棵唯一的树在所有小朋友里面演得最好，她得意了许久。直到上小学因为手长脚长被挑选到舞蹈队，才练习两次就被指导老师惋惜地除名，她终于知道了真相——自己在舞蹈方面的天资四舍五入等于零。
高兴劲一过，紧张就冒了头。穿什么去面试呢？那套面试荷官的西服裙自从有了制服后她就再也没穿过，所以还有九成新。可是总裁私人助理和初级荷官的层次天差地远，招聘官会不会因为她的西服低档而扣她印象分？
想想这段日子持续增长的存款余额，再想想竞聘的激烈，她咬着后槽牙决定去商场买一套‘战袍’。
是的，她要拼命杀出重围！
即使进入面试的人数多达两百，她也有两百分之一的机会。如果说去宋辰曜身边的希望原先只是心底一朵豆大的火苗，此刻已经变成了熊熊烈火般的决心。
娟姐手术后醒来的头一件事居然是为电单车的事跟她道歉，并且坚持要赔钱给她去买部新车。
“娟姐，现在你养伤最要紧，车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的朋友阿泰就是开电单车修理行的。他帮我修，就算把车全部翻新一遍也不要多少钱。”她模仿欧俊文‘修手机的朋友’的谎言非但没有脸红，还能自如地对着手机微笑。
撒谎是不是一成年人就会无师自通的技能呢？自从满了18岁，她撒谎的本事日益见涨。此刻大脑自动描绘出了阿泰的模样：白T恤，皮夹克，牛仔裤，笑起来四分痞六分帅。实际上这是她陪外公看的老片子《阿郎的故事》中周润发的形象。
“这样啊？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不管你朋友那边最后收了多少修理费，你一定要跟我开口，不然我不会安心。”娟姐信以为真。
她想象着娟姐在电话另一端舒了口气，语气就更轻快了：“没问题，你放心吧，娟姐。好好修养，早点出院！”
话虽然说得轻飘，等她拎着头盔走进那家名为明记的修车行，见到自己的车时，心情直跌谷底。
修车行里停放着许多等待修理的电单车。七、八个技师都在埋头忙碌，顾不上招呼她。空气中弥漫着腻人的汽油和机械油味道，地面随处可见棕黑的油污和斑斑点点的车漆。
她转了一圈，地上立着的、铁架上支着的，却没有一辆是她的车，于是她只好随便找上一位技师并报上车牌。对方立刻从窄小的办公室里把老板明哥叫了出来。
明哥的形象与周润发饰演的阿郎相去甚远。他有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穿一身沾着黑色机械油的灰色连身工装裤，上面还有五颜六色的车漆，脸上既没有笑容，更没有痞气，只有一种出于专业的笃定。
“昨天车祸那架车是你的？”他略微皱起眉头问。
沈盈之从对方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不详，忙说：“是。请问我的车怎么样了？”
明哥耸了一下眉头，对她招手，“你跟我去看。”
她觉得自己像接到病危通知赶去ICU的病人家属，即将看到一副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浑身插满管子，连着许多仪器的身躯。然而事实比她的想象还要糟糕。
明哥把她带到了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副车架和散乱的车壳，以及一堆乱糟糟的零件，一个变了形的轮胎还卡在车架上。他详细为她介绍了所有的故障和损坏，从油位传感器、发动机曲轴、电喷、继电器吸合、ECU，再到车架、油箱和轮胎等等。
那些话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因为头脑被一个巨大的问号塞满了：这堆看起来像赛博残骸的难道就是自己的车？
等明哥说完，她毫无信心地问道：“还能修吗？”
“修是能修，但零件费和手工费全部加起来将近新车三分之二的价钱了，而且因为整个传动系统都要重装，以后出故障的可能性会变大。”如果换身手术服，再把胡子茬刮干净，就出这番话的明哥是委婉劝告家属放弃治疗的医生。
尽管不怀疑他的专业眼光，也相信他报价公道，但是修的代价确实很大。另一方面，车是外公送的生日礼物，沈盈之舍不得放弃。她坦陈了自己的想法，说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行！那就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如果到时候你决定不修，我们再做报废处理。”也许是因为听到电单车是生日礼物，也许是因为她清澈的眼睛，明哥答应得非常爽快。
转天事情又有了变化。
凌晨，欧俊文的来电将她吵醒。
她一面强撑着眼皮划动应答键，一面下意识地看手机上的时间。
才五点过九分！这家伙难不成又叫自己去看日出？因为昨天宋辰曜的态度和给她带来的强烈忧虑，夜里她辗转难眠，估计睡着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钟，这会儿被吵醒自然起床气不小。
“醒啦？”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很高。
“没醒，正在做梦！梦到噬魂怪打电话给我！”她抓过枕边的绒布熊可可，指头往它肚子上戳两下，又拧拧它的鼻子。
“你快穿好衣服到山下来，我在圣方济各街的电单车停车场等你。”欧俊文没有觉察到危险，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她不情不愿地下床，打着哈欠换上长裤长袖的运动套装和跑鞋，半梦半醒地出了门。
离她平时起床晨运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黑夜仍然固守着西方的天空，东方只有一点蒙蒙亮。她也不是像平时一样迎着清风精神抖擞，而是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昨晚好像降温了，但她懒得回房间加衣服，正如她懒得去想欧俊文为什么大清早来找自己。
臭小子！她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摩挲着胳膊小跑下山，只想赶快打发走欧俊文，赶快回到温暖的被窝。
穿枫叶黄皮夹克和牛仔裤的欧俊文站在停车场入口，远远看到她就高高兴兴地在头顶挥动双手。他旁边停着那辆银蓝本田，不过头盔仍然戴在头上，连面罩也没有推上去，不知道是在提防狗仔队还是赶着要走。
“早啊！”
“早啊！好早好早！”看见欧俊文的那一刻，她的起床气就烟消云散了，但禁不住还是要揶揄一下。
“是早了点。”
欧俊文有个一旦觉得不好意思就摸后脖子根的习惯，这次手刚举起来却碰到了浑圆的头盔，只好不自然地把手放下。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欧俊文像欧洲中世纪的骑士似的右手在身前挽了个圈，然后往旁边小跳一步，他的本田旁边还停着一辆崭新的红白相间电单车，车把上还挂着她的头盔。
“这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完璧归沈。”欧俊文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到那辆车跟前。
她被自己的车居然‘复活’惊呆了，对于欧俊文再次似是而非地使用成语只好听之任之。
“我还没通知明哥修车呢。这么快修好啦？”她十分困惑。
“明哥？他是谁？”
欧俊文居然不知道明哥！她瞬间明白过来，转身就在他头盔上敲了两记，然后不顾对方假装很痛的“哎哟哎哟”叫唤，严肃地问：“老实交代，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这车！”她抬高手，作势又要敲。
欧俊文捂着头盔连连后退。
“K仔告诉我说娟姐借你的车开，结果出了事故。我特地去买了辆一模一样的送你，因为大家都说出过事故的车不吉利。”大概是怕她再次进犯，他说这段话时语速超快。
“啊？”欧俊文居然了解车祸车的市井迷信，她对此深感惊讶，但更惊讶的是他这么快就为自己买来了车。
“啊什么啊？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当街对我施暴。”欧俊文委屈巴巴地摸摸头盔，仿佛它有点疼。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款车要两万多，她没有接受的立场。
“算我借给你的，以后你替我打工还债。”欧俊文笑嘻嘻地把购车文件和钥匙往她怀里一塞，跨上银蓝本田就准备开溜。
她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貌似有理的欧俊文，但是想到了别的，于是身子一侧，挡在了本田前面。
“等等，你跟K仔是什么关系？”以欧俊文和K仔的交情，他们不应该仍然保持联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娟姐出事K仔要去告诉欧俊文。
“他想在盛泽留条后路呗。”欧俊文在面罩后面窃笑，“他现在算得上是我的线人。”
“啊？！”
趁着她愣神，本田一偏车头逃之夭夭。
“照顾好自己，迟点再见！”
欧俊文的声音和引擎的轰鸣还在空气里飘荡，那抹银蓝已经消失在圣方济各街的尽头。
K仔竟然在替欧俊文收集情报！赌场的水还真深！她走上前摸一摸红白相间的雅马哈锃亮的车头，轻轻叹了口气。先是手机，现在又是电单车，看来等把父亲的失踪案查个水落石出，自己非得去给欧俊文打工不可了。
回到租屋她呵欠连天，只好把闹钟延后一小时，搂住可可蒙头大睡。
今天她准备包点饺子给外公送去，起床后下山去街市买了些新鲜的韭菜和猪腿肉，上山时顺便去给新车拍了张照片。晚两天她会把照片发给娟姐，就说阿泰免费修好了车，而且弄得焕然一新。
九点多的时候她正在和面，手机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来电号码并不陌生，与当初通知荷官面试的人事部座机号码只差最后两位。她立即忐忑又急切地用语音命令接通电话。
“你好！”她希望对方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在抖。
“早上好！请问是沈盈之沈小姐吗？”
电话里的女声柔和悦耳，但是她却听出了威严。
“是！我是沈盈之。”穿着背心、短裤，满手面粉的她努力把气质灌注在声线中。
对方说是永光金龙酒店人事部，请她明天上午10点30分到酒店57层的三号会议室，参加竞聘总裁私人助理的第一轮面试。
她感谢对方通知之余，下意识地问有多少面试者。对方回答，两百人。
放下手机，她一蹦三尺高，如果不是租屋太逼仄甚至想即兴跳个舞——确切来说是手舞足蹈。
幼稚园毕业时的汇演是芭蕾舞《小天鹅》，全班都得上。最后一次彩排时老师犹豫半天，最后临时决定让她抱着纸板演一棵树。
正式表演后，外公和舅舅夸她这棵唯一的树在所有小朋友里面演得最好，她得意了许久。直到上小学因为手长脚长被挑选到舞蹈队，才练习两次就被指导老师惋惜地除名，她终于知道了真相——自己在舞蹈方面的天资四舍五入等于零。
高兴劲一过，紧张就冒了头。穿什么去面试呢？那套面试荷官的西服裙自从有了制服后她就再也没穿过，所以还有九成新。可是总裁私人助理和初级荷官的层次天差地远，招聘官会不会因为她的西服低档而扣她印象分？
想想这段日子持续增长的存款余额，再想想竞聘的激烈，她咬着后槽牙决定去商场买一套‘战袍’。
是的，她要拼命杀出重围！
即使进入面试的人数多达两百，她也有两百分之一的机会。如果说去宋辰曜身边的希望原先只是心底一朵豆大的火苗，此刻已经变成了熊熊烈火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