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曜离开前的拥抱和那句“我喜欢”让沈盈之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许久,无论她怎么深呼吸也慢不下来,就好像它有自己的主意似的。

    她梦游一般地开门进了水屋,把皮包随手丢上客厅沙发之后,又梦游着走进了浴室。

    血液在身体内奔腾,她不止是颧骨到耳根热得滚烫,实际上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洗脸台的水龙头被往冷水那边扭到最大。她低下头,用还在发抖的双手掬起一捧捧的水,不断地往脸上地浇。

    可是等她抬起滴着水的脑袋,银镜里仍然是一张因为澎湃的情绪而涨红的面庞,上面那双眼睛更是异乎寻常的闪亮,和发高烧的样子没什么分别。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朝上翘。

    她居然傻乎乎地笑个不停!

    宋辰曜走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宛若痴呆的表情?有没有听见她响如擂鼓的心跳?她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回想起他离开得毫不拖泥带水,不禁感到庆幸。

    尽管方式让她目瞪口呆,他好歹收下了她的礼物。他今夜是如此温柔,仿佛离上一次她在心里叫他冰山已经相隔数年,事实却是她仅仅为他工作了一个星期。

    而且,对她温柔是一回事,拥抱她应该是另一回事吧?她捂着红得像要滴血的脸颊,知道镜中那个少女正在猜想什么答案。

    水哗哗地在流。她索性关上下水口,把整张脸埋进水里凉快。

    绝对不可以多想!宋辰曜只不过是因为比她年长了好几岁,所以容易不自觉地把她归为妹妹一类的人。他的四姐宋舒仪不就才认了她当义妹?在他眼里,她大概是那种触动心底柔软的小玩意,类似小猫小狗,或者小白兔什么的。

    从浴室出来,她慢慢走去更衣室打开了拖杆箱。等到明天,工作和生活都将继续,她必须把心收一收,就像收拾眼前的这只箱子。

    他们原定明天十点钟启程返回,但是宋辰曜临走时说八点,于是她把自己计划的告别晨泳改到了今天晚上。

    下到潟湖里,她很快感觉腮边和后脖子根都有一点火辣辣的微痛,伸手摸上去,几块皮肤都有点毛糙。

    晒伤了?她不免意外。她的脸曾经在参加军事夏令营期间晒得红肿脱皮,况且她也知道热带地区的紫外线有多强烈,所以来到马尔代夫只要出门就先擦防晒霜。没想到还是中招。

    受损的皮肤抗议了一小会儿就适应了海水。她游到了心形潟湖的中央。

    当她放松身体漂浮在微浪里,留恋地仰望着布满苍穹的繁星,忍不住又想到了宋辰曜。他有没有仔细看她送的礼物?有没有联想起太阳、月亮和星星合起来就是辰字?

    因为睡得很香,第二天她醒得很早。

    一睁眼,她好像又回到了昨晚那种异常兴奋的状态,只好把精神用来在潟湖边打拳。

    清风习习,碧水脉脉,一只苍鹭掠过湖面。早晨的潟湖看着愈加纯净无瑕,还别有柔婉的风情。

    她的心不由得轻轻牵动。宋辰曜见过这幅美景吗?

    穆管家七点钟准时送来了她订的早餐,照例摆在露台上。藤箩里面有一样是她没订的——白果肉末粥。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的吩咐,就算它不如别的东西美味也一口不剩地吃完。

    穆管家已经得知他们即将启程回澳门,不无遗憾地说起附近海域来了一群海豚,里面有几只是今年夏天刚出生的宝宝,随后非常热情地表示,期待她再来度假。

    再来丽心岛?她遗憾地望了望停在茧形吊床上的那只苍鹭。恐怕没有下一次了。

    四十分钟后她已经准备好动身,坐在客厅里一面观赏透明地板下悠游的各色鱼儿,一面喝着剩下的半杯柠檬薄荷多迪。

    在穆管家走后她特意让大门虚掩着,但是来的人仍然礼貌地按响了门铃。她立刻左手挽起皮包,右手拉起沙发边的拖杆箱就走。

    门外那张微笑的脸让她在明晃晃的骄阳下心旌荡漾。

    宋辰曜昨晚说他八点来接她,意思真的是他亲自来?她还以为他会派来覃耀林或者别的护卫呢。另一方面,不过就是走去码头乘船,即便派护卫来接也显得多余。他亲自来就更……她困惑地眨眨眼睛。

    宋辰曜看一看她,又看一看她拖在身后的箱子,眉毛向上高高扬起。

    他今天穿着白色翻领短袖和海军蓝休闲裤,配上那副表情立刻就成了随性潇洒的青年人,而不是绷起脸坐在椭圆办公室里的总裁。

    她旋即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得太久,而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像是觉得眼前这人好笑的样子。

    “怎么?”她嗫嚅道,随后飞快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扣子和裤子拉链。它们都好好的。

    由于出发前以为自己是单纯来工作的,她带到马尔代夫的只有衬衫、西裤和皮鞋,别提裙子、凉鞋了,就连随意一点的短袖、短裤都没有。可是,昨天她这样穿宋辰曜也没说她衣着不合时宜呀。

    “我昨晚倒没注意到你穿的这个。”宋辰曜轻轻咧开唇角,淡淡的酒窝和漆黑的眼眸里都流淌着笑意。

    原来他昨天没笑话她是因为没注意到。她扁了扁嘴。

    等等,以他敏锐的洞察力,昨晚怎么会没留意她穿什么?

    “放下行李,我们走。”宋辰曜的话在她脑海里刚萌生的问号上叠加了新的。

    她大惑不解扭头瞥一眼拖杆箱,再看向面前朝阳般的笑颜,小声问,“不拿行李就走?”

    “对。”宋辰曜微笑着向她伸出左手。

    她感觉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就跟昨晚一样疯狂,接着右手的拉杆箱就脱离了掌握。

    宋辰曜将她的箱子立在门口,笑着瞄了她,“走吧。否则可能就错过了。”

    错过什么?可是宋辰曜根本不理会她皱起额头的不解表情,迈开长腿就走。

    她只好放弃箱子,大步跟上。心脏慢下来,她暗暗地吐了口气。

    眼角瞥见了潟湖对面的码头,她噫了一声。

    码头上不见半个人影。护卫们呢?

    宋辰曜身上有许多谜,但她就是没办法像对付其他人那样对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哪怕百思不得其解。她只能静静地跟在那高大的身影后面,一边感叹面前就是时尚杂志的跨页海报,一边犯嘀咕。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一艘漂亮崭新的运动快艇停在码头,和前天晚上她坐来丽心岛的是同样款式,船舷也漆着金龙度假村的标识。

    想起那晚肠胃里的翻江倒海,她在踏下原木阶梯时小脸禁不住白了一白。

    宋辰曜已经敏捷地登上快艇,见状便伸长手臂来给她当扶手。

    瞅了瞅他微笑的双眼,她红着脸在他手臂上稍微一搭手就轻松地跳进了快艇。她在用行动表明登船对自己不成问题。问题是自己晕船。话说,宋辰曜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呢?

    “你晕船?”宋辰曜挑起一边眉毛盯着她,似乎不怎么相信。

    她鼓了鼓腮帮,纠正道:“晕这种快艇。”船大些,速度慢些,她是不会晕的。坐多尼船她就一点儿也不晕。

    “那我开慢一点。你坐好。”宋辰曜露出了然的神色,还安慰性地冲她轻轻一笑。他总能理解她没说出口的话。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越来越对他的笑容痴迷。沈盈之,你明明不是那种喜欢看脸的人啊!趁着在驾驶台后的座位坐下,她赶紧低下放肆的眼睛。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启航了。”宋辰曜走到驾驶台前,扭头向她问道。

    “嗯!”一听到他口中的“我们”,她立刻什么都不怕了。

    宋辰曜解开了固定在码头上的缆绳,启动了马达。

    风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向耳后,阳光在快艇破开的浪涛上跃动,他们向着大海深处航行。

    快艇开得很慢,差不多就是多尼船的常规速度。即便是这样,宋辰曜仍然隔一两分钟就会转头瞧瞧她的情况。

    她没有晕船,而是陶醉于海风、海浪、嘴唇上淡淡的盐味,还有闪烁在宋辰曜发丝上的金色光芒。昨晚感受到的时间从身旁流过的遗憾,此刻她又感受到了,就像溅到她衣袖上的小水花那样真实。

    他带她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时间可以走得慢一点。

    一片银灰色的云飘来他们头顶,顽皮地撒下大颗而稀疏的雨滴。他们在雨中相视而笑。

    “你想学学开船吗?”宋辰曜朗声问,“自己开你就绝对不会晕船。”他用热情的微笑怂恿她。

    她坚决地摇头,嘴角却含着笑。她不是没有驾驶快艇的欲望,但是今天不想,原因是她对于目前非常,非常的满足。

    过了片刻,宋辰曜又转身朝向她,“快过来。”他眼睛里的笑意仿佛星光莹莹。

    她学他挑高眉头。他应该清楚她真的不想在今天学习开船啊。

    “快!海豚游来了。”他催促。

    她跳了起来,抓住他伸出的手臂冲到船头,随即发出了惊叹。

    那群优雅迷人的海之精灵正从他们船头一百码左右横越而过,时而潜入水中,时而跃出海面,活泼轻盈的身影宛如蓝色画卷上的一首诗歌。

    宋辰曜看了她一眼,笑着调转船头,校正好速度,与欢快游弋的海豚群并行。

    她在香港海洋馆看过十分精彩的海豚表演,但是无法与眼前这些自由的生灵相提并论。它们太迷人了!

    短促的太阳雨恰巧在此时收住了。如同奇迹般的,他们前方的海面上现出了一弯七彩的霓虹,仿佛通往天堂的大门。

    那些海豚朝着彩虹游去,最终与它一同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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