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皇子听见头顶飘过来的这句话之后,四只眼睛同时瞪大了,其中包含着惊讶和怀疑。

    “绝无可能,作诗的遣词造句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学会的。”二皇子短暂的惊讶过后,立刻便否定了孟涟瑜。

    “说说,你的功课要求作什么诗?”孟涟瑜压根儿没听进去二皇子的话,将下巴扬得比天高,鼻孔对着人,自信地说道。

    “中秋刚过,师傅让我作有关‘中秋’的诗,你可会?”二皇子质问道。

    只见下一秒,孟涟瑜大笑着,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折扇,“唰”地一下打开,一边慢悠悠地扇着,一边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注】”

    两个小孩儿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

    孟涟瑜收起扇子,勾了一下二皇子的下巴,说道:“如何?”

    “好…..好妙的词句。你这般巧思,可以教授于我?”二皇子说道。

    “那是自然。”孟涟瑜爽快地答应道。

    二皇子一条腿突然向后一撤,跪了下来:“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三皇子虽更在意的是学戏法,但是他见状,也着急忙慌地跟着行礼:“师傅好!”

    “二位殿下,快快请起!”孟涟瑜被这大礼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两个皇子起来了。

    而后,当孟涟瑜被二位皇子上手拉拽着去他们学习功课的学宫时。

    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的朝堂之上传来一声肃穆又厚重的钟声。

    孟涟瑜心中一惊,她突然想到这是皇帝下朝时的钟鸣声。

    “完了!”孟涟瑜心想,自己私自跑到大牢已是大罪,现在如果被人发现不在岗,那岂不是要掉脑袋了!

    这一声钟声响起,说明皇帝不久之后便要回到宣室殿了,而自己作为御前宫女,应该在他回到宣室殿的时候给他送上已经泡好晾好的茶水。

    于是孟涟瑜急忙看向两个皇子,问道:“你们功课的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啥是截止日期呀?”三皇子疑惑地问道。

    “就是你们的功课要什么时候交给师傅?”孟涟瑜觉得现代人和古代人说话的代沟真不是一点大。

    二皇子说道:“师傅说,要在三日后交给他。”

    于是孟涟瑜飞快地说道:“那我们在两日后的夜晚,在学宫见。”

    话音刚落,孟涟瑜就脚下抹油般赶紧飞奔向宣室殿。

    幸好,孟涟瑜刚好卡着点来到茶水房,发现已经有另外的一个宫女准备好茶水了。

    等到孟涟瑜将准备好的茶水端出来到宣室殿的时候,皇帝已经坐在了龙椅上。

    并且台阶底下还站着宰相傅永清和他的儿子傅岭。

    孟涟瑜对上傅岭的眼睛,看见他的眼角微曲,而后旁人不可发觉地微微颔首,朝着孟涟瑜打了声招呼。

    这种悄然的感觉让她心中一暖,不知为何急躁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这时只见皇帝问道:“宰相,你还有何事,非要在下朝之后才说?”

    只见宰相朝前迈了一步,鞠躬行礼说道:“启禀陛下,虽然此事老臣已经提过不下三回,但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老臣还是不得不说。”

    皇帝听了这话后,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因为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宰相下一句要说的话。

    于是皇帝不耐烦地抬手,想要打断宰相的话。

    可是宰相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开口的,于是不等皇帝打断,宰相便再次开口道:“陛下,臣的儿子傅岭已到了入朝为官的年纪,老臣恳求陛下,给傅岭一个官职,好为陛下效力啊。”

    孟涟瑜在一旁递上茶水之后,便听见了这话。

    她心里暗暗想到,皇帝生性多疑,是不可能给傅岭一个官职的。

    因为皇帝这些年眼看着外戚的势力崛起,皇后把持后宫,而宰相把之前朝。

    这两者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如此一来,他岂会再将宰相的儿子入朝为官,让外戚势力继续扩大呢?

    只见皇帝神色阴沉地看着宰相,说道:“傅岭这孩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岂会不疼他?如今并不是朕不给傅岭官职,而是如今国库空虚,又在平西域之乱,实在是冗员过多,国家负担不起。而朕又不忍随便给予傅岭一个闲职,那也是暴殄天物啊!”

    宰相似乎早就猜到皇帝会说这些话,因此他抬头,红着眼睛回话道:“并非老臣执意要求傅岭一个官职,而是臣已年老,不久之后便要告老还乡,亦或是活不了几年。而如今国家刚刚安定,陛下所下令的国政又还没有实施几年。如若在老臣死后,无人为陛下为国策效力,而陛下届时再另选他人为官,却已难成心腹,如若没有人支持陛下的国政,那老臣实在是内心不安呐!”

    孟涟瑜听着这些言辞之恳切,想到宰相乃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任免任何一个人一个人的官职,却偏偏无法任免他唯一的儿子。

    因此,这个官职必须由皇帝来任免。

    她撇了一眼傅岭,却发现他并不怎么因为这两个人说了什么而影响脸上的情绪,只是静静地听着,反而在察觉到孟涟瑜的眼神之后,也立刻回看过来,就这么定定的对视着。

    就在气氛正在暗暗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门外一名士兵冲了进来,前线传来了军报。

    闯进来的士兵气喘吁吁的汇报说:“禀告陛下,西域军已将我军团团包围,而如今我军粮食又不足,我军损失严重,李将军也难以抵抗急需支援,因此特派在下前来禀报陛下,还望陛下,赶紧派兵支援西疆大军!”

    傅岭一听,皱着眉,罕见地有了动作,猛地回头紧盯着这个士兵。

    孟涟瑜听了这话之后,不禁想道:“是啊,现在如今这个局势,即使救援赶到了,也得在五天之后。而五天远远不够李将军那一点人马杀出重围,更何况军粮还不够。就连她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死局,任何人去都是送死。”

    而这时皇上正在气头上,听了这个消息,却突然变了表情。

    只见皇帝一挑眉对宰相说道:“宰相,你不是希望你的儿子入场为官吗?如今国家有难,朕记得傅岭从小也习武,还被你扔到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如此甚好,朕便任命傅岭为抚远大将军,前去支援李老将军突围西域,即刻启程。”

    什么?!

    孟涟瑜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帝。

    却只看清他得逞的嘴角。

    皇帝冰冷而不容反抗的话音刚落,宰相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孟涟瑜第一次听见宰相发出如此撕心裂肺的声音。

    皇帝不顾眼前老人的崩溃,转身便走。

    只留下一对父子孤零零地站在宣室殿前。

    孟涟瑜见状赶紧走下了台阶,将跪在地上的宰相扶了起来。

    宰相年事已高,他颤颤巍巍地在孟涟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而后斜眼狠狠地瞧了一眼她,甩开了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拂袖转身离去。

    宣室殿内只剩下孟涟瑜和傅岭,他们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对视良久,孟涟瑜朝殿外抬手,开口恭敬地说道:“傅公子,陛下已然去歇息了,奴婢送您出去吧。”

    于是她将傅岭送到殿外一处角落,二人都停了下来。

    孟涟瑜张口数次,却都没说出来话。

    她心情复杂,只是她这个人向来嘴硬,思绪又乱成一团,如今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就这样相对无言许久。

    孟涟瑜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尝试着开口对他说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去吗?”

    她这话音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傅岭在此期间一直紧盯着她,像是期待着什么,却又因为时间的流逝,眼神逐渐暗淡。

    直到孟涟瑜开口,傅岭才像突然回过魂一般,轻轻地开口说道:“没有,皇帝决定的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孟涟瑜为自己问出如此蠢的问题而感到无语,她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抱有一丝希望。

    “而且如今边疆有难,我便没有推脱的理由。”傅岭的语气中透露出坚定。

    她看着傅岭脸上的表情,发现他竟然表现出出奇的冷静,甚至在他说话的一瞬间,眼睛中出现了一团从未见过的冲动。似乎他想要立刻去前线支援。

    傅岭似乎看出了孟涟瑜沉默中的紧张的心情,于是又说道:“放心,我自小习武,知道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身。”

    孟涟瑜一听,联想到傅岭每次翻自己窗户的三脚猫功夫,脸上的表情更加忧愁了。

    她怕傅岭没有意识到这次出兵的严重性,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死,而且是极大的可能?”

    这一次,傅岭没有迟疑,他的声音轻如鸿毛:“九死一生我也要去。”

    似乎之前在书中并没有看到宰相之子建功立业,孟涟瑜想,这是作者的安排,而书中的傅岭如今有了自己的意志,似乎就像是脱缰的战马,无论前路有多凶险,他都要践行自己的信念。

    傅岭看见孟涟瑜发着呆,以为她仍然心神不定,于是又软着语气补充道:“我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为朝廷效力,这和那些食俸禄而无作为的贪官有什么两样,而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自然要把握住,你可明白?”

    孟涟瑜的思绪还停留在“逃脱书中的命运”,于是鬼使神差地说道:“你没有系统,没有我这样的金手指,你是不可能完成的......”

    “什么是金手指?”傅岭疑惑道。

    孟涟瑜突然回过神来,一时语塞。

    她知道自己一时解释不清楚,因此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继续解释。

    孟涟瑜发觉自己竟然有些病急乱投医,思绪像断线的风筝,到处乱飘,她不知道是这具身体自带的情绪,还是从自己心里冒出的情绪。

    又或许是那天晚上交心之后,她发现她与傅岭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又或者是二人已经有了某种的联系,她会感到格外亲切。

    似乎他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亲人。

    这时,傅岭突然用引人回味的表情看着她,开口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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