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破罐子破摔,“半夜扰民了我认,偷花我也认,但我什么都没有,除了可以帮你干活的手。”

    他张开手掌,姚然一看,白净修长,对他干活能力持有怀疑态度。

    不过他的意图也显露出来。

    “先说明,”姚然可穷了,“我没有多少钱,吃饭都吃不起,我身上全身上下也就一百多块。”

    “没关系,我可以偷。”

    他会穿墙!

    还能让姚然当替罪羊。

    “……”

    “不是你这跟送我吃牢饭有什么区别?”姚然看清他话语下的想法。

    “不一样,”裴原挥动食指,“牢饭是吃国家饭,考公也是吃国饭,所以牢饭=考公。”

    “我这是送你考公上岸,你还不得感谢我。”

    姚然锐评,“你真是天才。”

    此时的他们已经离开楼梯口,在无人的路上行走,大雨拍打隐约穿进对话中,同时雏菊顺着水流往他们脚边流去。

    姚然走在最前面,大雾开始包裹着她的身体,让跟在后面的裴原一紧,又加快脚步,生怕大雾吞噬了他的同伴,又剩他一人。

    那可真是噩梦。

    裴原不想再经历那种孤独仿徨的日子。

    他被困在这座城市里,他并不认识这里,记忆就像这片迷雾一样,始终包裹着他自己,他有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就像孤魂一样,游荡在这片不属于他的天地里,凭着本能去流浪。

    偶尔他会清醒,但下一秒就被撕裂冲击的噪音攻击,晕倒在地上,人们的腿脚在他的身体里穿梭。

    他尝试过去接触人们,弄倒他们的东西,弄乱刚整理好的物品,尽管他们调取监控,甚至叫来警察,依旧一无所获,把这些归根在小偷身上,就是找不到他的存在。

    明明他就在他们前面,明明伸手就能碰到他。

    不过碰到又如何?裴原根本不能触碰到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都是在与没有温度的物体相处。

    无论是冰还是热,他触碰都是常温。

    挣扎了许久,他也感受到累了。

    忍着挨饿也不去偷窃的念头被疯狂的饥饿替代,他盗取了超市里的饭盒,最便宜的那种,还不时帮售货小哥抓小偷。

    虽然他也是小偷,但总归减轻了点罪恶感。

    然后他会经常待在一个地方,就这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之前试图逃脱的勇气已经不在,变得沉默,有时候他都不太认识他自己。

    最后,裴原终于意识到只有他一人,应该说是不存在的“人”。他放弃了挣扎,感受到了绝望正在像他招手。

    裴原还是学生,他从来没有如此茫然,如此绝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孤独,好痛苦,所有人都忽视他,他不记得他的家人,还出不去这个地方。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陌生的街道,不同的是这片街道很破旧。

    破不破旧也跟他没关系,重要是迷失在大雾中,他看不清方向,只好随意往小巷里面转。

    又来到楼梯口。

    裴原坐在楼梯口,无聊起身去阳台薅了花,花瓣白里面黄,叫雏菊花,他挺喜欢。

    于是在楼梯口就这么坐着,听着雨声,望向天上被雾挡着的天空,也能感受到黑夜的安静。

    有时候空旷的楼梯口也会有脚步声,有点外卖的,有半夜回家的,也有在外面玩嗨了乱窜进这里的,反正都与他无关。

    就算是他们吵到自己面前,那也不过是要上楼而已。

    裴原摆弄着花瓣,整个人蜷缩在楼梯口里,头发贴着他的脸颊,他呼出一口气,却是看向了没有灯光的道路尽头。

    夜是多么的漫长,多么的冷。

    他再也不想独自一人了。

    当有人抓住他的肩膀,他十分错愕,紧接着就看到黄色雨衣,像小孩子穿的,但明显太小,以至于小腿没有被遮掩,但也难以掩盖她眉眼中的恣意。

    两者对比更显的滑稽,所以裴原愣住了,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竟然能够发现自己,还能触碰到他。

    即便她的手冷,但裴原感受到无比炽热。

    他想,他被发现了。

    他有同伴了。

    ***

    他们到了门口,姚然在兜里摸出钥匙开门,钥匙跟选接口碰撞,整个过程发出窸窸窣窣,偷黑摸进去把手机灯开了,才让裴原进来。

    裴原进门仔细看了屋内摆设,他没有进里面过,他摘花都是从阳台进。

    看起来艰苦朴素,能想象到里面人过的日子,却没有想到过得如此贫穷,身上仅能掏出一百多块,桌面上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超市味。

    他收回目光,“姚然,你可真穷啊。”

    “……”准备脱雨衣的姚然顿住。

    她知道,别再说第二遍了。

    “你这个贼你还嫌穷。”姚然向他张开手掌。

    “干什么。”

    “你做鬼肯定不怕冷吧,那你身上的衣服借我穿一下。”她要冷死了。

    裴原看她单薄,想着她应该穿的少,还有确实因为他受冷,无论如何,他这个住在他人屋檐下的人都要给。

    而且他当鬼不冷。

    裴原利索解开大衣,往姚然怀里扔,方向偏了,就当他以为衣服掉地,她伸出手来接住,还吐槽:

    “你这什么准头。”

    裴原当然不承认,“哼哼”两声。

    姚然的位置比较远,灯光打不太到,解开雨衣,昏暗看不见她的动作,只是裴原的注意力还没离开她,就见到姚然只穿了运动内衣。

    “不是,你真的穷到连衣服都没有了吗?”裴原移开视线,真心发问。

    “什么?”姚然套上羽绒服,“不至于,只是衣服全湿了而已,就听到有人鬼叫,我干脆就直接套上了雨衣。”

    罪魁祸首裴原:“……”

    他总感觉他进了狼窝。

    “饿了,”察觉到她穿完衣服,裴原转回头来摸肚子,“姚然,我想吃一口烫烫的大米饭。”

    姚然终于意识到屋子内还有别人存在,去厕所换裤子,传来被门挡住的闷声,“不是裴原你适应这么快,都把这当家了。”

    裴原没回答。

    “我这没有微波炉,桌子上有热水,绿色壶的哪个,你要热就用热水隔热烫一下。”

    裴原去拿热水,尽管快要饿晕了。

    厕所内姚然换成短裤,感受到腿更痛了,她出门时风在对自己的腿进行刮骨,一直以来的隐痛在这一刻大爆发。

    她蹲下,靠着墙壁,用衣服遮挡膝盖,手敷也敷不热冷掉的腿。

    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没有人能够看到神情,但是她蹲蘑菇姿态被裴原发现了。

    “痛了?”裴原回想,“你在楼梯口痛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碍于不好发问,就没问。”

    姚然抬头,眉毛都已经打成结,“饭热了?”

    裴原蹲下来。

    “没呢,还有些冷的,不过我先吃了一点,只要是烫的那就行。你别死啊,死了这个房子就归我了,然后我们两个都是鬼了。”

    姚然轻笑,“房子归你,你付房租。”

    “还有心情开玩笑呢。”裴原挑眉,“看来还没那么痛,那我去吃饭了。”

    “行行行,不开了。”

    裴原等着他回答。

    “风湿,有冷到有被吹到。”姚然努力瞟了一眼远处的水盆,应该冷了。

    裴原心想,他见过老年人风湿,没见过年轻人风湿,好在他知道怎么处理。

    “水盆冷了,你换个裤子用水壶里的水擦一下上床吧,最好是棉裤,你穿短袖膝盖受凉,整条腿都会痛,最好穿个袜子,你这间房子也是潮湿阴暗,还临水,好不了。”

    “别蹲在着,墙体更冷湿,你的身体还淋雨了,那更完蛋。”

    裴原把她赶去换衣服。

    裴原的体温远远高于姚然,他的掌心也是,所以等到姚然擦干净身体,换了套棉裤,他就用手热她手臂,避免失温,姚然体温有点低了。

    姚然躺在床上,被子也冷冷的,还好裴原装了热水壶给她,加上热手臂,她感觉暖洋洋的。

    好久没这么暖过了,甚至暖过头。

    “你会发热?变成鬼了还能发热。”姚然发现他整个人都像火源。

    裴原肘击,示意她还不赶紧把膝盖贴过来。

    与其说裴原发热,倒不如是姚然本人冷,他还维持曾经的温度,而在阴凉潮湿的这里,简直就是他的凉爽天堂。

    【?】

    “系统你干什么?”

    【还不睡,明天还要直播,现在看看几点了,一点了,待会太阳起来了,过得好舒坦啊,还有人给你敷膝盖。】

    “我也不想啊。”姚然也想睡,“这我捡来的鬼。”

    【鬼?】系统来兴趣了,【我看看。】

    “你扫描一下吧,看看是什么生物。”

    系统扫描期间,她风湿好点了,看到一旁的裴原单手扒饭,突然想起,她好像没怎么吃饭,饿着饿着就不饿,反倒是裴原看她出神,把已经热好的半盒饭递了过去。

    姚然道谢后,心想明天又得直播挣点辛苦钱,也不小心说出来了。

    裴原猜到什么问道:“关联节目《大逃亡》?”

    “你也知道?”

    “我在城市游荡的时候见过好多布置,上面写着“大逃亡”,还有什么“全程直播”“直播活动”,就算我在怎么忘记,看到了无数次我都能记住了。”

    裴原记得上面还有好多个主播,看着头大就看了最后几排,都是真实人像。

    姚然一提,他就想起来了。

    他在上面看到过她。

    听到裴原描述,姚然心里毛毛的,她一直认为直播是几个月后的事情,现在看来设备设施准备完毕,连宣传都有了,总感觉就要开始了。

    姚然赶紧去问系统,“系统,我不是过几个月参加节目吗?”

    系统打了个哈欠,回答姚然的问题,语气还带着嘲笑:【过几个月?你还真敢想。】

    “难道过一个月?我记得是过几个月后才开始。”

    【……】系统幽幽说,【你这记忆是几个月前的吧,你活在十年前?】

    “所以?”

    姚然有不好的预感。

    【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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