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流羡走远后看苏流云和白青雪跟上来，停下脚步问他，“刚才那个人是谁？”
苏流云回道：“逍遥宗林阳渠。”
御流羡思考了一下，最后只说了三个字，“不认识。”
走到街道尽头是一道门，出了门御流羡看见不远处的雪山，雪上似乎还有宫殿，御流羡靠着栏杆看过去，问：“这里不是人间？”
“不是，这是妖族借地创造出来的洞天。”苏流云回答。
御流羡看了一会收回目光，看向右手边的阶梯，这条阶梯是通向第二层的路。她朝上走去，走进第二层塔门，眼前的场景与第一层一般无二，却又有些不一样。
御流羡暂时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这里的布局和第一层有些分别，不是一路看到头的街道，两边的摊贩也少了许多，一些临街的楼开着门，挂着旌旗招牌。
御流羡并没有将开放的楼层都走完，逛了半天她就倦了，想回去休息。
回到浮岛之上，进了宫殿过莲池的时候，御流羡看见画舫里似乎有人，和白青雪及苏流云分别上了画舫，进去正巧看见莫照尘和闻峰主对坐，牧容坐在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怎么过来了？看你和流云青雪一起回来，是下去玩了？”闻峰主瞧见御流羡过来忍不住笑问。
御流羡回答：“是啊。”
随后她看向莫照尘，问：“师父，会面什么时候开始？”
“等其他门派来齐。”莫照尘看了她一眼，见她挪着步走到牧容身边坐下，百无聊赖晃着双脚，他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御流羡抿唇道。
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鲜，但久了她就觉得不过如此，纵使白青雪和苏流云随意她去何处都会跟着，御流羡知晓真正在看景的不过她一人，其他两位是因为她的安危才和自己走的，她也没有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困着他们。
“怎么？妖族宝塔不好玩？”闻峰主问。
御流羡摇头，“还好啊。”
见状闻峰主也不再问：“算了，我也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掌门陪我手谈一局？”
说完他在桌上挥袖，转眼之间摆好了棋盘。
莫照尘没有拒绝，和闻峰主一人执一子开始下棋，御流羡没过去凑热闹，而是看着外面的湖面景色，一望无际水茫茫。
牧容见她似乎有些不悦，抬手往半空一点，莲池突然下起小雨，御流羡看外面突然落雨，雨丝不停落进水中，莲叶莲花上都沾染了水珠。
“你好像不开心？”牧容轻声问了一句。
御流羡趴在窗台看着外面，伸出手接着外面的雨丝，“我也不知道。”
牧容见御流羡自己也不明白，轻叹一声朝外看去，不再询问。
之后几日其他门派陆续到齐，妖族也正式开始准备会面之事。
当天洞天内下了一场大雪，雪山脚下的湖泊冻凝结冰，妖族在湖面上来来走走，开始布置场地。
周围的门派都将眼前的情景瞧在眼底，望着妖族好似待客，但内心总有一些忐忑，莫照尘他们倒是知道一些内情，并不怎么在意。
这几天也有人过来找莫照尘谈话，问他对妖族有什么看法，莫照尘倒是提了一点内情，只说这一回的会面，怕不是那般简单就能结束的。
会面当日外面风雪已经停了，御流羡不惧冷，她跟着莫照尘乘云下去，众门派被妖族引路的人带往他们的座位处，御流羡还没坐下就看见九层塔那边有群人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人一身白衣，衣服周围滚了一层白色绒毛，头上还有一对狐狸耳朵。
他身边跟着不少族人，还有一人用花枝挽头发，身上的衣衫缠着一些绿叶，还有人一身纱衣，耳朵确实鱼鳍形状，头发卷而弯曲披散在身，容貌姣好开口露出的牙齿却过分尖利。
御流羡坐在莫照尘身后看着他们，见白衣人走到中间，对着周围已经坐定的众门派行了一礼，开口说起此行邀请众人的目的。
“我族出此下策邀请众位仙家掌门，只求寻一个章程，多谢众人百忙之中得空前来。”他说完这些话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莫照尘听了并不言语，偏过头见御流羡坐在自己后边，朝后边看了一眼见周霂他们都是站着，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
他问了一句：“冷吗？”
御流羡摇了摇头，她找了一块毛茸茸的蒲团垫着，触不到冰面的寒气，她虽然没有修为，但这点寒气还能抵御。
见状莫照尘也不再问，收回目光看向妖族那边，等他们说接下来的事情。
妖族王者坐定后，并未寒暄而是开门见山说起妖界的事情，他抬手挥袖，众人面前出现巨大的影幕，呈现出如今妖族内部的情况。
画面上雾蒙蒙的，只隐约能瞧见妖族境内树木凋敝，有族人昏倒在地，又有族人莫名反目成仇，还有的族人像是陷入了臆想之中，整个地界的生气日益稀少，开始断绝。
“最开始迷雾只是存在山野之间，偶尔有族人在期间迷路，后来这丛迷雾转移到村舍，再之后是城镇，后来更是灭了一座城池。本尊派了不少能人异士，但最后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死在那里。”妖王开口说道，他将影幕收起后才继续说：“若是如此下去，我妖族境内怕是要被这丛迷雾吞并，每一天它都会扩大范围，就好像它实力日益增长，所以本尊才想借以各位仙长的能力，除掉这丛迷雾。”
他说完后有人问道：“不知妖王可查出这丛迷雾是何显化？”
妖王身边一位年老的树妖走出，之间对方满脸皱纹，手执一根木杖，杖上还生出嫩芽绿叶。
老树妖开口道：“小老儿不才，与族内其他长老派了不少族人查探，发现吸入迷雾容易陷入幻觉，发现他与幻境阵法相似，但找不出源头，也不知怎么个解法。”他叹了口气又看向众人问，“听闻沉星派有位峰主极善阵法幻术，今日可来了？”
秋长老听见对方的话，和闻峰主耳语片刻，才站起身回答对方的话，“老夫才疏学浅，对此也是闻所未闻，恐怕也帮不上多少忙。”
众人沉默半晌，妖王才开口道：“此行只求诸位仙家救我妖境，若是长年累月下去，这丛迷雾迟早蔓延人间，还请诸位施以援手。”
“话虽如此，但要找出它的源头，此事实属不易。”清和门主言如凌开口道，“你们既然束手无策，怕不只是吸入迷雾就会陷入幻境这么简单吧？”
老树妖长叹一声，“没错，就算你闭气进入，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也并非无人用护罩进入，但哪怕是护罩，待久了也会被雾气浸入，它几乎无孔不入。”
御流羡听着他们说话，撑着下巴不由开始思索，她隐约有些眉目，但脑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记忆可以供她查询，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是什么，有一种话到嘴边说不出来的感觉。
又是一片寂静，长生门门主要求将那些影像再放一遍，他从头至尾看完那些影像，目光朝莫照尘看去，“照尘，此事你觉得该如何？”
莫照尘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对于其他不熟悉他的掌门来说没发觉什么，但是熟悉的人都知晓他此刻过于安静，反而有些不正常。
清和门主言如凌也忍不住朝他看来，似乎也是疑惑。
莫照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从听到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幻境，甚至没有人能抵御之时，他几乎就想到御流羡的特殊体质，沉星派中只有她有那个能力闯一闯幻境，只是这个迷雾和阵法幻术并不相同，御流羡又没有修为。
若是让她去，万一她也深陷其中；不让她去，又有人谁人能解？
莫照尘一直不曾开口说话，而是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御流羡，见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垂下眼睑不知该不该做一个决断。
御流羡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他，对他笑了一下，“师父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莫照尘叹了口气，回过头迎上长生门主的目光，他道：“暂且不知，不过若是单纯的幻境……”
他还是显得有些犹疑，按理来说他不是这种性格才是，只是让御流羡独自一人他始终不放心。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妖王询问：“请问能否将幻境重现？”
妖王微微点头，看向身边的一位少女，少女穿着清透的薄纱，耳朵如同鱼鳍，眉眼浓郁如画，一头长发泛着微微的蓝色披散在肩，她略微福了福身，从妖王身边走下来，伸出双手将整片湖泊笼罩自己的妖力之下，湖泊冰面瞬间幻成妖族被迷雾所扰的城镇。
“清儿能够模拟迷雾之中的情景，虽有欠缺，但至少可以让诸位了解一下。”妖王道。
闻言莫照尘转头看向御流羡，他问道：“可曾看出什么？”
听见莫照尘问，御流羡知晓自己也不能在这继续干坐着，于是站起身看了一眼四周，随后她和莫照尘道：“我没有修为，师父你用术法跟着我指着地方打就行。”
“好。”莫照尘一口应下。
其他人有些疑惑，有人开口问莫照尘他身边的女子是谁，莫照尘回了一句，便看向御流羡。
御流羡抬手指着一位宗主道：“那里。”
秋长老见状不由道：“师侄，你看见什么了？”
“我说不清楚。”御流羡摇了摇头，她指了一下各个方向，这些方向都坐了一些人，“按照这个顺序，最后就是她的脚下。”
莫照尘抬手要施法，有个宗主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莫掌门不会就听这个黄毛丫头的话吧？是将我们几人生死置之度外？”
莫照尘没回答，迅速出手，众人并无受伤，甚至术法都没有近前，眼前的幻境眨眼间破碎，还未缓神他们又回到了冰湖之上。
见状妖王不由站起身，他和老树妖对视一眼，又吩咐清儿再布一处幻境，清儿照做之后，心中犹疑不定，也不知御流羡是真的看出来还是碰巧猜到。
御流羡看了一眼周围，随后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下，她喊了一声莫照尘，“师父，它在我们脚下。”
闻峰主忍不住道：“师侄，你不怕掉下去？”
“幻境就是利用你这种想法，才被称为幻境。”御流羡回答。
莫照尘抬手往下方挥去，从他们这里开始，幻境化成碎片飞去，很快他们又回到了冰湖之上。
妖王问身边的老树妖：“松竹族长以为如何？”
老树妖看着御流羡沉默许久，才回答他的话：“请王先让小老儿与她见一面再说。”
妖王立即准了他的请求，老树妖缓慢走到御流羡那边，其他人私下开始交谈，大多数人都知晓三年前的事情，但不知道御流羡是什么人，又为何能够破幻境。
老树妖站在他们这桌前，望着御流羡的面容，许久才问一句：“敢问姑娘姓名？”
“御流羡。”御流羡微微颔首回答，不甚明白为何他一直盯着自己看。
“御姑娘对幻境有何见解？”老树妖问。
御流羡茫然，她思考了片刻回答：“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闻言老树妖愣了一下，随后又问了一个问题，“御姑娘是能看清幻境阵眼？”
“不能，只是我可以感觉到。”御流羡回答。
老树妖扶着树杖好一会才开口：“御姑娘可否出来一下？小老儿年纪大了，在这冰上恐难以行走。”
御流羡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他不是平安无事走到这里，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莫照尘知晓对方是想试一试御流羡，听见御流羡征求他的意见，点头让她过去。
于是御流羡走过去，想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臂让他扶着，和他往妖王这边走。
御流羡踩在冰上，却又觉得自己并非完全踩在冰上，周围的时间似乎在不停变幻，脚下的路也发生变化，冰面不知何时生出绿芽，它们迅速生长开花结果，然后黄化枯萎，四季轮换不停，她仿佛看见了万物周而复始。
御流羡站在原地不再肯往前走了，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老树妖，“您想让我看什么？”
老树妖问她：“那御姑娘感受到了什么？”
“花草生长，四季轮换，万物周而复始。”御流羡回答。
老树妖闻言却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姑娘眼中的世界，与小老儿眼中的世界并不相同。”
御流羡不解：“您让我看的不是这个吗？”
老树妖不答反问：“御姑娘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万物周而复始吗？”
御流羡看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我不了解。”
“依御姑娘所说的世界，那是多少年之前小老儿早已不记得，如今万物只剩凋敝。”老树妖开口道。
御流羡不知道这些和他给自己看的东西有什么关联，她不了解，“您想告诉我什么？”
“御姑娘眼中的世界和小老儿的世界不同，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老树妖道。
御流羡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没有记忆，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
老树妖见状也不再询问，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之间的谈话并无一人听见，御流羡的眼中看的是现实，但其他人只看见二人站在原地僵持不动，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幻境一般，又突然动了起来，朝妖王那边走去。
老树妖松开御流羡的胳膊，和她说道：“御姑娘回去吧。”
妖王连忙询问老树妖结果如何，老树妖叹息一声回答：“这位姑娘或许可以一试，但她没有修为，就算进入迷雾，恐怕也无能无力。”
“只要有一线生机，本尊愿意护她进去！”妖王开口道，他朝莫照尘这边看过来，“还求莫仙长能答应我族请求，本尊必不会让人伤她分毫！”
御流羡回到莫照尘身边，她知晓可能要去妖界，微微皱眉坐在莫照尘身后，见莫照尘沉默似乎在思索，不由凑上前低声和他说：“师父，这件事光是我一人怕是行不通。”
“为何？”莫照尘抬眼看她问。
御流羡回答：“我听他们形容，这明显不是阵法，不是我带出众人就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受影响。”
“何况……”御流羡有些犹豫，她并不想离开沉星派，她看向莫照尘，最终还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道：“它有意识。”
莫照尘微微愣了一下：“你是指迷雾？”
“对，万物皆可生灵，如果没有人操控它，那么就是它本身生出意识，所以就算是我去，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御流羡回答。
她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双腿盘起，有些不太情愿，“我不想去。”
妖王听见御流羡的话，连忙走到她和莫照尘面前，对御流羡行礼，“还请姑娘救一救妖界！”
御流羡抬头看见他站在面前，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救，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莫照尘见状站起身，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御流羡，才和妖王道：“此事容我们再商量一下。”
妖王见状也不想逼人太紧，只好答应下来，莫照尘转身将御流羡从地上捞起，“回去说话。”
御流羡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随后又将地上的蒲团捡起来收好，才跟着他离开湖面。
沉星派其他人见了，也依次离开，显然不打算继续参与此次会议。
老树妖见沉星派的人走了，叹了口气，开口询问其他宗门是否有能够破阵法幻术的能人，和他们走一遭妖境。
御流羡跟着莫照尘的云朵上了浮岛，她看莫照尘脸色凝重，没有擅自开口说话，跟着他进了会客的大殿。
其他几位峰主长老也过来，问莫照尘如何打算，谁也不知道妖族的灾难竟是幻境，若此事蔓延到人间，难免他们不会沦陷。
莫照尘看向御流羡，“流羡意思呢？”
御流羡抿唇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不想一个人去。”
秋长老开口道：“此行老夫陪师侄走一遭吧。”
御流羡没说话，也没说好不好，她微微抬头看向莫照尘，想问他能不能陪自己走一遭，沉默半晌也没有问出口。
莫照尘还有些迟疑，随后周霂进了大殿通报：“清和门主和长生门主皆在门外……”
还没等他说完，清和门主言如凌就走了进来，随后是长生门主，落了他几步。
“不用报了，我自己进来了。”言如凌笑着说了一句。
莫照尘让周霂先下去，看向突然过来的二人，“有什么事？”
“浮影准备亲自去一趟妖境，你的意思呢？”言如凌道，“别和我说你还没决定下来，我记得你不是这般拖拉的人。”
莫照尘不知该说什么，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但他心里对御流羡始终放心不下，若是有秋长老陪在她身边自然是好，也不知御流羡是什么想法。
言如凌见他不回答，便看向御流羡，“你这徒弟有些意思。”
长生门主也看向御流羡，略微沉吟片刻道：“本尊这几日让门人查了门内典籍，虽然未曾查出御师侄的体质，但曾有记载提过数千年前，有一人可以做到让阵法紊乱，万镜消失，甚至能让幻境为他所用。”
“此人莫不是我派祖师歼灭的镜祖？”闻峰主有些诧异。
“是，但根据记载，御师侄破阵的方法与镜祖不同，本尊不知御师侄来路，也无法轻易断定。”长生门主道。
听完长生门主的话，闻峰主却想到另一件事，他惊疑不定看向御流羡，不知此事和她是否有关联。
苏流云回道：“逍遥宗林阳渠。”
御流羡思考了一下，最后只说了三个字，“不认识。”
走到街道尽头是一道门，出了门御流羡看见不远处的雪山，雪上似乎还有宫殿，御流羡靠着栏杆看过去，问：“这里不是人间？”
“不是，这是妖族借地创造出来的洞天。”苏流云回答。
御流羡看了一会收回目光，看向右手边的阶梯，这条阶梯是通向第二层的路。她朝上走去，走进第二层塔门，眼前的场景与第一层一般无二，却又有些不一样。
御流羡暂时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这里的布局和第一层有些分别，不是一路看到头的街道，两边的摊贩也少了许多，一些临街的楼开着门，挂着旌旗招牌。
御流羡并没有将开放的楼层都走完，逛了半天她就倦了，想回去休息。
回到浮岛之上，进了宫殿过莲池的时候，御流羡看见画舫里似乎有人，和白青雪及苏流云分别上了画舫，进去正巧看见莫照尘和闻峰主对坐，牧容坐在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怎么过来了？看你和流云青雪一起回来，是下去玩了？”闻峰主瞧见御流羡过来忍不住笑问。
御流羡回答：“是啊。”
随后她看向莫照尘，问：“师父，会面什么时候开始？”
“等其他门派来齐。”莫照尘看了她一眼，见她挪着步走到牧容身边坐下，百无聊赖晃着双脚，他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御流羡抿唇道。
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鲜，但久了她就觉得不过如此，纵使白青雪和苏流云随意她去何处都会跟着，御流羡知晓真正在看景的不过她一人，其他两位是因为她的安危才和自己走的，她也没有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困着他们。
“怎么？妖族宝塔不好玩？”闻峰主问。
御流羡摇头，“还好啊。”
见状闻峰主也不再问：“算了，我也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掌门陪我手谈一局？”
说完他在桌上挥袖，转眼之间摆好了棋盘。
莫照尘没有拒绝，和闻峰主一人执一子开始下棋，御流羡没过去凑热闹，而是看着外面的湖面景色，一望无际水茫茫。
牧容见她似乎有些不悦，抬手往半空一点，莲池突然下起小雨，御流羡看外面突然落雨，雨丝不停落进水中，莲叶莲花上都沾染了水珠。
“你好像不开心？”牧容轻声问了一句。
御流羡趴在窗台看着外面，伸出手接着外面的雨丝，“我也不知道。”
牧容见御流羡自己也不明白，轻叹一声朝外看去，不再询问。
之后几日其他门派陆续到齐，妖族也正式开始准备会面之事。
当天洞天内下了一场大雪，雪山脚下的湖泊冻凝结冰，妖族在湖面上来来走走，开始布置场地。
周围的门派都将眼前的情景瞧在眼底，望着妖族好似待客，但内心总有一些忐忑，莫照尘他们倒是知道一些内情，并不怎么在意。
这几天也有人过来找莫照尘谈话，问他对妖族有什么看法，莫照尘倒是提了一点内情，只说这一回的会面，怕不是那般简单就能结束的。
会面当日外面风雪已经停了，御流羡不惧冷，她跟着莫照尘乘云下去，众门派被妖族引路的人带往他们的座位处，御流羡还没坐下就看见九层塔那边有群人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人一身白衣，衣服周围滚了一层白色绒毛，头上还有一对狐狸耳朵。
他身边跟着不少族人，还有一人用花枝挽头发，身上的衣衫缠着一些绿叶，还有人一身纱衣，耳朵确实鱼鳍形状，头发卷而弯曲披散在身，容貌姣好开口露出的牙齿却过分尖利。
御流羡坐在莫照尘身后看着他们，见白衣人走到中间，对着周围已经坐定的众门派行了一礼，开口说起此行邀请众人的目的。
“我族出此下策邀请众位仙家掌门，只求寻一个章程，多谢众人百忙之中得空前来。”他说完这些话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莫照尘听了并不言语，偏过头见御流羡坐在自己后边，朝后边看了一眼见周霂他们都是站着，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
他问了一句：“冷吗？”
御流羡摇了摇头，她找了一块毛茸茸的蒲团垫着，触不到冰面的寒气，她虽然没有修为，但这点寒气还能抵御。
见状莫照尘也不再问，收回目光看向妖族那边，等他们说接下来的事情。
妖族王者坐定后，并未寒暄而是开门见山说起妖界的事情，他抬手挥袖，众人面前出现巨大的影幕，呈现出如今妖族内部的情况。
画面上雾蒙蒙的，只隐约能瞧见妖族境内树木凋敝，有族人昏倒在地，又有族人莫名反目成仇，还有的族人像是陷入了臆想之中，整个地界的生气日益稀少，开始断绝。
“最开始迷雾只是存在山野之间，偶尔有族人在期间迷路，后来这丛迷雾转移到村舍，再之后是城镇，后来更是灭了一座城池。本尊派了不少能人异士，但最后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死在那里。”妖王开口说道，他将影幕收起后才继续说：“若是如此下去，我妖族境内怕是要被这丛迷雾吞并，每一天它都会扩大范围，就好像它实力日益增长，所以本尊才想借以各位仙长的能力，除掉这丛迷雾。”
他说完后有人问道：“不知妖王可查出这丛迷雾是何显化？”
妖王身边一位年老的树妖走出，之间对方满脸皱纹，手执一根木杖，杖上还生出嫩芽绿叶。
老树妖开口道：“小老儿不才，与族内其他长老派了不少族人查探，发现吸入迷雾容易陷入幻觉，发现他与幻境阵法相似，但找不出源头，也不知怎么个解法。”他叹了口气又看向众人问，“听闻沉星派有位峰主极善阵法幻术，今日可来了？”
秋长老听见对方的话，和闻峰主耳语片刻，才站起身回答对方的话，“老夫才疏学浅，对此也是闻所未闻，恐怕也帮不上多少忙。”
众人沉默半晌，妖王才开口道：“此行只求诸位仙家救我妖境，若是长年累月下去，这丛迷雾迟早蔓延人间，还请诸位施以援手。”
“话虽如此，但要找出它的源头，此事实属不易。”清和门主言如凌开口道，“你们既然束手无策，怕不只是吸入迷雾就会陷入幻境这么简单吧？”
老树妖长叹一声，“没错，就算你闭气进入，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也并非无人用护罩进入，但哪怕是护罩，待久了也会被雾气浸入，它几乎无孔不入。”
御流羡听着他们说话，撑着下巴不由开始思索，她隐约有些眉目，但脑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记忆可以供她查询，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是什么，有一种话到嘴边说不出来的感觉。
又是一片寂静，长生门门主要求将那些影像再放一遍，他从头至尾看完那些影像，目光朝莫照尘看去，“照尘，此事你觉得该如何？”
莫照尘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对于其他不熟悉他的掌门来说没发觉什么，但是熟悉的人都知晓他此刻过于安静，反而有些不正常。
清和门主言如凌也忍不住朝他看来，似乎也是疑惑。
莫照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从听到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幻境，甚至没有人能抵御之时，他几乎就想到御流羡的特殊体质，沉星派中只有她有那个能力闯一闯幻境，只是这个迷雾和阵法幻术并不相同，御流羡又没有修为。
若是让她去，万一她也深陷其中；不让她去，又有人谁人能解？
莫照尘一直不曾开口说话，而是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御流羡，见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垂下眼睑不知该不该做一个决断。
御流羡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他，对他笑了一下，“师父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莫照尘叹了口气，回过头迎上长生门主的目光，他道：“暂且不知，不过若是单纯的幻境……”
他还是显得有些犹疑，按理来说他不是这种性格才是，只是让御流羡独自一人他始终不放心。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妖王询问：“请问能否将幻境重现？”
妖王微微点头，看向身边的一位少女，少女穿着清透的薄纱，耳朵如同鱼鳍，眉眼浓郁如画，一头长发泛着微微的蓝色披散在肩，她略微福了福身，从妖王身边走下来，伸出双手将整片湖泊笼罩自己的妖力之下，湖泊冰面瞬间幻成妖族被迷雾所扰的城镇。
“清儿能够模拟迷雾之中的情景，虽有欠缺，但至少可以让诸位了解一下。”妖王道。
闻言莫照尘转头看向御流羡，他问道：“可曾看出什么？”
听见莫照尘问，御流羡知晓自己也不能在这继续干坐着，于是站起身看了一眼四周，随后她和莫照尘道：“我没有修为，师父你用术法跟着我指着地方打就行。”
“好。”莫照尘一口应下。
其他人有些疑惑，有人开口问莫照尘他身边的女子是谁，莫照尘回了一句，便看向御流羡。
御流羡抬手指着一位宗主道：“那里。”
秋长老见状不由道：“师侄，你看见什么了？”
“我说不清楚。”御流羡摇了摇头，她指了一下各个方向，这些方向都坐了一些人，“按照这个顺序，最后就是她的脚下。”
莫照尘抬手要施法，有个宗主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莫掌门不会就听这个黄毛丫头的话吧？是将我们几人生死置之度外？”
莫照尘没回答，迅速出手，众人并无受伤，甚至术法都没有近前，眼前的幻境眨眼间破碎，还未缓神他们又回到了冰湖之上。
见状妖王不由站起身，他和老树妖对视一眼，又吩咐清儿再布一处幻境，清儿照做之后，心中犹疑不定，也不知御流羡是真的看出来还是碰巧猜到。
御流羡看了一眼周围，随后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下，她喊了一声莫照尘，“师父，它在我们脚下。”
闻峰主忍不住道：“师侄，你不怕掉下去？”
“幻境就是利用你这种想法，才被称为幻境。”御流羡回答。
莫照尘抬手往下方挥去，从他们这里开始，幻境化成碎片飞去，很快他们又回到了冰湖之上。
妖王问身边的老树妖：“松竹族长以为如何？”
老树妖看着御流羡沉默许久，才回答他的话：“请王先让小老儿与她见一面再说。”
妖王立即准了他的请求，老树妖缓慢走到御流羡那边，其他人私下开始交谈，大多数人都知晓三年前的事情，但不知道御流羡是什么人，又为何能够破幻境。
老树妖站在他们这桌前，望着御流羡的面容，许久才问一句：“敢问姑娘姓名？”
“御流羡。”御流羡微微颔首回答，不甚明白为何他一直盯着自己看。
“御姑娘对幻境有何见解？”老树妖问。
御流羡茫然，她思考了片刻回答：“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闻言老树妖愣了一下，随后又问了一个问题，“御姑娘是能看清幻境阵眼？”
“不能，只是我可以感觉到。”御流羡回答。
老树妖扶着树杖好一会才开口：“御姑娘可否出来一下？小老儿年纪大了，在这冰上恐难以行走。”
御流羡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他不是平安无事走到这里，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莫照尘知晓对方是想试一试御流羡，听见御流羡征求他的意见，点头让她过去。
于是御流羡走过去，想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臂让他扶着，和他往妖王这边走。
御流羡踩在冰上，却又觉得自己并非完全踩在冰上，周围的时间似乎在不停变幻，脚下的路也发生变化，冰面不知何时生出绿芽，它们迅速生长开花结果，然后黄化枯萎，四季轮换不停，她仿佛看见了万物周而复始。
御流羡站在原地不再肯往前走了，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老树妖，“您想让我看什么？”
老树妖问她：“那御姑娘感受到了什么？”
“花草生长，四季轮换，万物周而复始。”御流羡回答。
老树妖闻言却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姑娘眼中的世界，与小老儿眼中的世界并不相同。”
御流羡不解：“您让我看的不是这个吗？”
老树妖不答反问：“御姑娘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万物周而复始吗？”
御流羡看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我不了解。”
“依御姑娘所说的世界，那是多少年之前小老儿早已不记得，如今万物只剩凋敝。”老树妖开口道。
御流羡不知道这些和他给自己看的东西有什么关联，她不了解，“您想告诉我什么？”
“御姑娘眼中的世界和小老儿的世界不同，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老树妖道。
御流羡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没有记忆，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
老树妖见状也不再询问，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之间的谈话并无一人听见，御流羡的眼中看的是现实，但其他人只看见二人站在原地僵持不动，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幻境一般，又突然动了起来，朝妖王那边走去。
老树妖松开御流羡的胳膊，和她说道：“御姑娘回去吧。”
妖王连忙询问老树妖结果如何，老树妖叹息一声回答：“这位姑娘或许可以一试，但她没有修为，就算进入迷雾，恐怕也无能无力。”
“只要有一线生机，本尊愿意护她进去！”妖王开口道，他朝莫照尘这边看过来，“还求莫仙长能答应我族请求，本尊必不会让人伤她分毫！”
御流羡回到莫照尘身边，她知晓可能要去妖界，微微皱眉坐在莫照尘身后，见莫照尘沉默似乎在思索，不由凑上前低声和他说：“师父，这件事光是我一人怕是行不通。”
“为何？”莫照尘抬眼看她问。
御流羡回答：“我听他们形容，这明显不是阵法，不是我带出众人就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受影响。”
“何况……”御流羡有些犹豫，她并不想离开沉星派，她看向莫照尘，最终还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道：“它有意识。”
莫照尘微微愣了一下：“你是指迷雾？”
“对，万物皆可生灵，如果没有人操控它，那么就是它本身生出意识，所以就算是我去，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御流羡回答。
她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双腿盘起，有些不太情愿，“我不想去。”
妖王听见御流羡的话，连忙走到她和莫照尘面前，对御流羡行礼，“还请姑娘救一救妖界！”
御流羡抬头看见他站在面前，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救，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莫照尘见状站起身，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御流羡，才和妖王道：“此事容我们再商量一下。”
妖王见状也不想逼人太紧，只好答应下来，莫照尘转身将御流羡从地上捞起，“回去说话。”
御流羡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随后又将地上的蒲团捡起来收好，才跟着他离开湖面。
沉星派其他人见了，也依次离开，显然不打算继续参与此次会议。
老树妖见沉星派的人走了，叹了口气，开口询问其他宗门是否有能够破阵法幻术的能人，和他们走一遭妖境。
御流羡跟着莫照尘的云朵上了浮岛，她看莫照尘脸色凝重，没有擅自开口说话，跟着他进了会客的大殿。
其他几位峰主长老也过来，问莫照尘如何打算，谁也不知道妖族的灾难竟是幻境，若此事蔓延到人间，难免他们不会沦陷。
莫照尘看向御流羡，“流羡意思呢？”
御流羡抿唇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不想一个人去。”
秋长老开口道：“此行老夫陪师侄走一遭吧。”
御流羡没说话，也没说好不好，她微微抬头看向莫照尘，想问他能不能陪自己走一遭，沉默半晌也没有问出口。
莫照尘还有些迟疑，随后周霂进了大殿通报：“清和门主和长生门主皆在门外……”
还没等他说完，清和门主言如凌就走了进来，随后是长生门主，落了他几步。
“不用报了，我自己进来了。”言如凌笑着说了一句。
莫照尘让周霂先下去，看向突然过来的二人，“有什么事？”
“浮影准备亲自去一趟妖境，你的意思呢？”言如凌道，“别和我说你还没决定下来，我记得你不是这般拖拉的人。”
莫照尘不知该说什么，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但他心里对御流羡始终放心不下，若是有秋长老陪在她身边自然是好，也不知御流羡是什么想法。
言如凌见他不回答，便看向御流羡，“你这徒弟有些意思。”
长生门主也看向御流羡，略微沉吟片刻道：“本尊这几日让门人查了门内典籍，虽然未曾查出御师侄的体质，但曾有记载提过数千年前，有一人可以做到让阵法紊乱，万镜消失，甚至能让幻境为他所用。”
“此人莫不是我派祖师歼灭的镜祖？”闻峰主有些诧异。
“是，但根据记载，御师侄破阵的方法与镜祖不同，本尊不知御师侄来路，也无法轻易断定。”长生门主道。
听完长生门主的话，闻峰主却想到另一件事，他惊疑不定看向御流羡，不知此事和她是否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