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中,颜墨桑先将猴子放到铺了半旧青緞坐褥的圈椅上。

    然后用凉开水将干净的棉布打湿,小心翼翼地替它清洁伤口。

    同时注意细听外面的动静,希望无忧能够平安回来。

    清洁毕,颜墨桑又将自己抹额角伤口的药膏拿来给它涂上。

    这药膏盒上有着精致的雕花,膏体细腻,抹在伤口上凉凉的,止痛效果极好。

    不一会儿,猴子的呼吸便平稳了许多,只是它身上伤口太多,一盒药膏很快就见了底。

    “姑娘,我回来了!”

    颜墨桑听到无忧的声音,立马放下手中的药盒,迎到了门口:“可有受伤?”

    “没有,那人并未真正追上我。三老爷总说‘居不可无竹’,所以三房院内外的竹丛最多,我跑到那边利用竹子的掩护便将人甩开了,然后自己回来了。”

    颜墨桑这才彻底放了心。

    无忧歇了片刻,便开始着手给猴子做窝,接着两人协力再将猴子挪入窝里。

    “等天亮了,让杨管事再去买点外伤药回来。”颜墨桑看着猴子身上斑驳的伤口,对无忧道。

    “这药膏不是外面买的,是樘少爷悄悄送来的,不仅能治伤,还能祛疤,怕是不便宜呢。”无忧为难道:“樘少爷是二房的庶长子,自幼聪颖,原本二老爷对他寄予厚望。谁知他略大些的时候竟一心只爱岐黄之术,为此挨了不知多少打。如今他在二房也不受待见,他生母梅姨娘是绣娘出身,也无甚积蓄,二太太又是一贯抠搜的。咱们若是再要药膏,需得给些银钱才是。”

    “自然,咱们还有多少现银?”颜墨桑问道。

    无忧取出钱匣子,一面数,一面教颜墨桑认铜钱、称银子。

    清点之后,发现大房如今只剩下五十来两现银了。

    “厨房由官中供给,但二太太当家以来,便只有些家常小菜,若要吃点别的,都得自己拿了钱去请厨娘做。一年四季新衣也减为两季。姑娘的脂粉钱、朴哥儿的纸墨钱和车马钱、还有我们几个下人的月钱都是咱们自己负担。我的月钱倒是不给也罢,横竖我也无处可使,但是朴哥儿的花销却是省不了的。”无忧细细解释道。

    颜墨桑沉思片刻,道:“我的脂粉也不需要了,朴哥儿的纸墨换次一些的。先把猴子的伤治好要紧。倒是不需要这么好的药膏,留不留疤无所谓,能活命、不留下残疾便好。”

    “猴子的药膏可以与姑娘的分开,让杨管事去回春堂买便是。”无忧道:“只是姑娘的伤在额角,不好留疤的。”

    颜墨桑笑道:“我这伤口如今已好了许多,又不妨碍性命,不用在意。”

    “女子面部有疤,以后说亲必然会被歧视。”无忧继续劝道:“如今没有老爷太太为姑娘做主,二房三房的人更是指望不住,姑娘再落下这么个短处,以后越发艰难了。”

    颜墨桑自己是全然不在意的,但与无忧毕竟成长的环境迥异,一时难以说服她,便也只好半依她道:“那便替我买个能祛疤的吧,挑便宜的即可,不需要如此精工细制的。”

    无忧敷衍应了。

    次日天刚亮,颜墨桑还在沉沉睡着,无忧便起床了,梳洗完毕后便快步出了宅子,然后绕到二房西南角门前的大榕树下等着。

    颜墨樘虽然无心仕途,但是迫于父母的压力,仍在学院念书。只能偶尔抽空悄悄去回春堂做学徒。

    回春堂的东家李寿南是已故大老爷的师伯,有着这层关系在,又见他刻苦踏实、颇有天分,虽未正式拜师,得空时便教授他一些医术。

    颜墨樘一向也把他当作师父来孝敬。

    无忧等得腰酸腿麻,终于见到颜墨樘带着他的小厮出了门,便连忙跟在他们身后,离了颜府诸人的视线后才露面,叫道:“樘少爷,且等等。”

    颜墨樘闻声,立马停下脚步:“无忧,你怎么来了?大妹妹好些了吗?”

    无忧近前道:“姑娘好些了,只是嗜睡,一日里倒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便是有事也难醒来。”

    “想来她这次受伤大大地伤了元气,多睡睡也好。”颜墨樘宽慰她道:“待我休沐,我再去看看她。你今儿找我有何事?”

    无忧道:“姑娘的药膏用完了,想问问樘少爷可否帮忙再寻些?”说着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颜墨樘没有接,皱眉道:“药膏怎么用得这么快,大妹妹除了额角还伤了别处?”

    无忧连忙道:“没有。昨儿朴哥儿见那药香香的,趁我们不注意,拿去玩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便不剩多少了。”

    因为要瞒下猴子的事,这个故事还是颜墨桑昨晚教她的。

    “原来如此。”颜墨樘叹道:“那药是师父教了我,我自己制的,别处都没有。既如此,这几日下学后,我抽空去回春堂再制一罐便是。”

    “少爷若是回去晚了,梅姨娘怕是又要闹了。”小厮提醒道。

    “无妨,那药制起来不复杂,只是中间需要多等等,故而分作几日,每日无需太多时间。”

    无忧一听便知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她记挂颜墨桑,不愿颜墨桑脸上有疤,故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再次递上钱袋。

    “不是多大的事,你且留着给大妹妹买些她爱吃的吧。”颜墨樘依然不接。

    “你若是不收,往后姑娘也不敢麻烦你了。”无忧坚持。

    颜墨樘只好接过钱袋。因时辰也不早了,便带着小厮走了。

    无忧一面琢磨着需得替梅姨娘寻些事才好,省得她把樘少爷盯那么紧,一面去回春堂买了普通的伤药。

    颜墨桑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而且是被猫踩醒的。

    迷迷糊糊间,颜墨桑便感觉有个毛乎乎、暖融融的东西从自己脖子攀爬到脸上,又从下巴徒步到额头,伸手去抓,便听到一声细细的“喵——”

    颜墨桑瞬间清醒,生怕自己误伤了旺财。

    “小奶猫长得真快,几天就变一个样了。当日路都走不稳,现在就已经蹬鼻子上脸了。”颜墨桑坐起身,将旺财放在被子上,一边撸着检查它的身体状况,一边笑着吐槽。

    “姑娘起来了?我去打水来,姑娘先洗漱,一会儿朴哥儿他们回来了,就该吃晚饭了。”无忧听见动静,进来道。

    颜墨桑应了一声,然后将旺财放到床边的猫窝里,又去看了一下猴子的情况。

    不料竟发现猴子体温高的不正常!

    颜墨桑顾不得别的,急忙检查了它的呼吸和瞳孔情况。呼出的气体滚烫,幸而瞳孔倒还正常,只是受伤发热一般意味着伤口感染,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伤口感染九死一生。

    无忧打水回来,见她神色严肃,忙问道:“怎么了?我下午给它敷了新的伤药,可有不妥?”

    “它在发热,还不知是什么原因。”颜墨桑焦急地回道

    “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难道是药有问题?”无忧也心焦道。

    “尚不清楚,你去换些凉凉的井水来,先替它物理降温。”

    无忧只听懂了一半,也不多问,赶紧去打水了。

    颜墨桑又开始仔细查看它的伤口。新的药膏是绿色的,没有之前的细腻,看着却也不差,有些糊住了伤口。

    颜墨桑等不及无忧回来,自己抓了一把棉布帕子跑去厨房,叮嘱厨娘帮忙把帕子煮一煮,再烧半锅干净的开水。幸亏之前为了给猴子和旺财换窝里的细棉布,无忧准备了许多。

    厨娘正在做晚饭,本想拒绝,但因之前受大太太的恩惠颇多,又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便应了,赶紧洗了两口锅出来。

    颜墨桑回到房中时,无忧刚好也打了凉水回来。

    颜墨桑又让无忧去厨房等热水和高温消毒的帕子。自己取了干净的帕子用凉水打湿又拧干,然后敷在猴子的额头上。一面还轻声与猴子说着话:“没事啊,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你的免疫系统在战斗,虽然你很难受,细菌和病毒更难受,等它们难受死了你就好了,只要你熬过这一遭,以后我送你回山里,让你当山大王,生一堆猴子猴孙,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颜墨桑虽然是宠物医生,却没有医治过猴子,只能忖度着行事。

    万物有灵,猴子是人类的近亲,希望它能够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善意和鼓励,而不仅仅是之前的虐待与毒打。

    待无忧端着开水回来后,颜墨桑便将物理降温的任务交给了她。自己用消过毒的帕子为猴子擦洗伤口。

    猴子身上几十处伤口,颜墨桑都一一仔细擦干净了,然而却没有发现感染的迹象。

    难道是内伤?可是颜墨桑通过触摸并没有发现异常,此处也没有现代医学的设备,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猴子依然高热不退,颜墨桑急的汗都出来了。

    杨管事他们来的时候,颜墨桑也顾不得,只让他带两个小孩自行吃饭安置。自己和无忧继续照顾猴子,杨妈妈见状便留了下来帮忙。

    实在束手无策了,颜墨桑突然对杨妈妈道:“去寻个大夫来,兴许大夫有办法。”

    自己是医治宠物的,大夫是医治人类的,算起来,猴子与人类的相似度应是大于大部分宠物的。

    “若是叫大夫,事情便闹大了,猴子的事被知道了恐怕不好。”杨妈妈劝道。

    “先救命要紧。”颜墨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就说是给姑娘看额角伤口,不提猴子就是了。去叫回春堂的大夫,他们嘴严。”无忧道。

    杨妈妈这才应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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