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放下水桶,上前轻轻叫道:“姑娘,水来了。”

    颜墨桑毫无反应。

    无忧稍稍提高了音量,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没有反应。

    一般颜墨桑睡这么沉都是因为昏睡症犯了,无忧赶紧去隔壁叫宝月和碧珠过来帮忙将颜墨桑抱到床上。

    宝月在隔壁本就惶恐不安。

    金绣的死因在宅中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去大姑娘院里的时候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去便突发急病殁了。

    而大姑娘院里最明显的脏东西自然就是那只无故落入棺材、让大姑娘死而复生的黑猫,之前听说就连住持也说过那猫室邪祟。

    宝月是颜家的家生子,全家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三太太手中。她实在无别处可去、又怕三太太知道了责打自己、怪罪家人,否则是绝不愿意继续待在这寺中的。

    这会儿见无忧过来叫人,宝月恨不得将头摇成拨浪鼓,哭求着死活不愿意过去。

    碧珠本就对这趟差事心怀不满,见宝月不动,自己也乐得继续躺着。

    无忧心里着急,见她二人这般行状,一下子便拉下脸来,冷笑道:“两位姑娘这般尊贵,我自然是不敢勉强的,我们姑娘虽说是大小姐,也不敢支使二房三房的奴才。

    不过我们姑娘到底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安排了来寺里静养的,两位太太一向疼爱晚辈、爱惜名声,待明日我自回宅中请两位太太为大姑娘再派两个伺候的人来,免得外人知道了误以为两位太太虐待年轻无依的侄女。

    今日我便先去请住持帮忙了。两位太太既委托了住持照看我们姑娘,想来他也不会袖手。”

    无忧说完,转身就走。

    宝月满脸泪痕地拉住无忧的袖子,啜泣道:“无忧姐姐,我错了,可是我真的害怕。”

    “都说了,那只黑猫是大罗金仙的坐骑投胎,有什么可怕的?”无忧替她拭着泪,无奈道:“我和杨妈妈天天在院子里,不也没事?”

    三房素来御下极严,宝月害怕回去之后受罚,只得跟着无忧去了隔壁。

    碧珠怕落人口实,也起身跟在后面。

    颜墨桑依然睡着,好在屋子小,桌子离床很近,三个人很快就将她挪到了床上。

    忙乱中谁都没注意到枕头边的旺财动了一下前爪。

    “大姑娘怎么睡成这样?”宝月退到门边,低声问道。

    无忧复述了那套关于大罗金仙的说辞,又笑着将颜墨桑往日的说法添油加醋道:“大姑娘是有大机缘的,受神佛庇佑,三魂七魄结了仙缘,凡胎□□暂时修炼不足,故而时而会陷入昏睡。也就是和尚和大夫所谓的魂体不和、气机逆乱。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宝月碧珠二人中午那会儿刚听了无大师亲口说颜墨桑有大因果,此时便对无忧的话信了五分,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来伺候姑娘就行。”无忧道。

    二人便自行回房了。

    无忧试了下水温,没有凉太多,便去厨房将另外半桶也提来,帮颜墨桑擦了擦,又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给她盖上薄被,让她安睡。

    三花早已钻进了之前的竹篓,无忧没有打扰它,只是琢磨着晚上给它弄点什么吃得才好。

    无忧将剩下的行李一一整理好,便在桌边做起针线来。

    因为旺财和三花掉毛,大姑娘又实在宠爱它俩,无忧只好多做两套被面出来常换常洗。

    如今大姑娘偏爱可爱素雅的花色,无忧准备在被面上绣一幅幼犬戏蝶图。

    待到太阳西斜,无忧想着来的时候没有带蜡烛,禅房里也没有,需得赶紧吃饭沐浴,早些休息才好,便放下绣活,提着从宅里带来的碗碟去了厨房。

    正值饭点,厨房里有许多进进出出的人,寺里的和尚和沙弥、寄住的书生和香客,门口还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

    无忧走进厨房,不料竟遇到了碧珠。

    “你在煎什么药?”无忧好奇地凑上前去。

    碧珠正在一个小炉旁边盯着火,听见声音便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中午那会儿把大姑娘的药给了我,所以我估摸着时间就来熬晚上的药了,可别说我没有伺候大姑娘。”

    无忧道:“劳烦你了,不过姑娘一旦昏睡便水米不进,这药......”

    碧珠愣了一下,打断道:“我先熬了放着,等大姑娘醒了再热给她吃便是。”

    无忧没有告诉她大姑娘一旦沉睡没有七八个时辰是不会醒的,毕竟一个旺财已经让她俩退避三舍,若是再吓到,以后她们不帮忙了,自己一个人照顾大姑娘实在忙不过来。

    只是可惜这药白白浪费了。

    一个厨娘下午的时候已经认识了无忧,知道是颜宅来的几位女施主之一,见到她来便接过碗碟为她盛了四个人的饭菜,正要放进竹篮,无忧赶紧开口道:“我家姑娘身子不适,不吃晚饭了,劳烦少装一些,不要浪费了。”

    又见旁边有一框鸡蛋,便问道:“可有白水煮的鸡蛋?”

    厨娘将饭菜拨了一些出来,又放了两个鸡蛋进去,道:“身子不好更要定时定量吃饭。若是晚上你家小姐饿了,灶上有粥,山上天气凉快,不会坏,只是不如刚出锅的好吃。倒是鸡蛋不宜吃太多,怕不好消化呢,姑娘们自己吃便是了。”

    无忧十分感激地道了谢。

    “无妨,寺里人多,厨房常常都会留饭,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家小姐。”厨娘笑道,将竹篮递给了无忧,然后便去忙了。

    无忧接过竹篮,过去对碧珠道:“你和宝月的饭菜我送到你们房里。”

    “嗯。”碧珠应了一声。

    无忧这才往外走,不妨在门口差点撞到一个正要进来的年轻女子。

    “抱歉。”无忧侧身让道,只见对方穿着耦合色对襟短褙子和青缎百迭裙,用两只绒花珠钗绾着垂挂髻,面上施着薄薄的脂粉,身上飘来零陵香的气味。其服饰精致一眼就能看出非寻常人家出身,但是能来厨房这种地方,想来应是富贵人家的丫鬟。

    “没长眼吗,急忙忙地赶着去投胎呢?”女子斜睨了无忧一眼,径直进去了。

    无忧不欲惹事,便忍着没有回嘴。

    将宝月二人的饭菜送过去后,无忧回到房里,却见三花已经从竹篓出来,正斜卧在颜墨桑身侧。

    禅房的地没有家里的干净,无忧赶紧放下竹篮,拿了一块干净的布要去给三花擦爪子,不料走进竟然发现旺财已经醒了,正趴在三花身旁喝奶。

    无忧又惊又喜,瞬间不敢再动作,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生怕扰到它们。

    过了一会儿,等旺财吃饱了,无忧才坐回桌边,先剥开一个鸡蛋,取出蛋黄在茶碗盖里碾碎了,然后放到三花旁边。

    姑娘曾经说过,肉和蛋黄都可以喂猫。

    折腾了一天,三花也饿了,立马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旺财闻着味,也吃了两口。

    无忧又替它们将床边水碗里的水换了干净的,这才坐下来自己慢慢吃饭。

    碧珠送药来时候,无忧也没有让她进屋,只在门口接过道了谢便让她回房了。

    吃完将碗碟拿到厨房洗了,又提了水去女眷禅房的沐浴室中洗了澡。

    回到屋里,见三花和旺财在屋里东瞧瞧、西嗅嗅,便拿出逗猫棒来陪它们玩。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在颜墨桑旁边躺下睡了。

    一夜无梦。

    次日天边刚白,便有公鸡开始喔喔喔地打鸣。

    三花和旺财睡醒了,开始在屋里追跑着打闹,时不时还要跳上床来。

    无忧怕它们踩疼颜墨桑,每次它们上来便出声将它们赶走,如此几次之后,自己也没了睡意。

    起床却发现昨晚放在桌上用碟子盖好的药碗已经碎在地上,药汁已经干了,只留下一片褐色的印记。

    无忧赶紧用竹篓罩住碎片,然后到院里拿了扫帚将陶瓷碎片扫干净,又细细检查了两只猫的脚,虽然沾到一些碎屑,好在没有划伤。无忧便替它们擦干净了。然后将昨晚剩下的另一个鸡蛋的蛋黄喂了三花。

    天色尚早,估摸着颜墨桑没这么快醒,无忧索性去打了些井水回来洗地。

    里里外外地忙碌了一上午,刚准备歇会儿,杨管事便来了。

    无忧到禅房院门口接过杨管事带来的东西,听他问道:“姑娘可好?”

    “昨天下午昏睡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杨管事抬头看了下太阳的位置,担忧道:“这次怎么睡了这么久?”

    “不知道,我也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住持帮忙请大夫来看看。”无忧道。

    “你先进去看着姑娘吧,我去寻住持。”杨管事道。

    “嗯。”

    住持正在大雄宝殿内带领一众和尚为知府夫人诵经。

    杨管事在门口便被小沙弥拦住了。

    听闻他有急事,小沙弥便道:“待我去看一下哪位长老有空。”

    “多谢小师傅了。”杨管事亦无他法,只好道。

    约摸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小沙弥便引着一个身穿赤色祖衣的高个和尚来了。

    杨管事定睛看去,竟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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