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了是吗?”闻人初嘴角微勾,仿佛窥见了自己的命运,“到最后,你还是要亲手杀死我?”

    鹿饮溪脚步微顿,手中紧紧攥着那支钢簪,抬头瞧着他。

    闻人初目光微垂,瞄一眼她手中紧握着那个他亲手为她做的发簪,笑容苦涩。

    这个看似胆小柔弱的姑娘,她怕得发抖,却还在满心想着如何杀死自己。

    她口口声声说着对赫连天的爱意,就连他听了都心生酸涩。可她连对着“境主”赫连天,都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更何况一个闻人初呢!

    “谁能说境主只能有一个呢,”鹿饮溪道。

    “若你不是境主,只是茶陵忆写下的影子,那你怎么会对我的心思如此了如指掌?”

    茶陵忆不可能写出这么一个利用赫连天来戏弄她的、生动无比的闻人初。

    鹿饮溪又朝前迈了一步,“你也是境主,不是吗?”

    闻人初望着她,用一种鹿饮溪看不懂的眼神。

    “你猜得很对!”闻人初低声道,“你双眼里的清澈懵懂,总是会叫我忘记,我的新娘其实是个很聪慧的姑娘。”

    “可我不明白,”鹿饮溪又靠近他一步,“你明明有很多机会,为何不杀死我?”

    鹿饮溪觉得,在宝座上被鲜花缠住的时候,只要闻人初不出手,自己可能就已死了。

    “比如现在,”鹿饮溪走到他面前,离他十分近,双目逼视他,“你也可以杀了我。”

    闻人初怔了怔,身上的冷硬肃杀褪去,神情有些许迷茫,“我不想杀你。”

    “为什么不想杀我?”鹿饮溪那颗沉寂的心再次跳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或许眼前的影子虽然是闻人初,但塑造出来这个“闻人初”的境外之人,有没有一丝可能,是赫连天?

    否则为何她会对他生出那种熟悉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她面对境外的闻人初时,却没有。

    她忐忑又期待地问:“境主的影子,可以与境主本人长相不同吗?”

    闻人初愣了一瞬,答道:“这里是写境,还是写境里临摹最佳的影境,影子当然是和境主本人一模一样。”

    鹿饮溪听了,心里头满是失望。

    她的这幅神情也全都落入闻人初眼中。

    “那为何你能取走我的戒指?”鹿饮溪不甘心地问。

    闻人初苦笑一声,“我没有取走你的戒指,那一切只不过是个幻象。”

    鹿饮溪怔了怔,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闻人初目光微垂,审视着她,“你在期待什么?期待我其实是你心上人的影子吗?”

    鹿饮溪不说话。

    闻人初嘲讽道:“是与不是,又能如何呢?只要我是境主,你就会杀死我,对吗?”

    鹿饮溪咬唇不语,闻人初说得不错。

    闻人初自嘲一笑,不知在笑自己,还是笑这个境中荒诞的命运。

    “我的确也是境主。我原本只是在境里写一处陷阱,抓一只逃跑的怪物,却没想到我的侵入竟引起了原境主茶陵忆的注意,遭到她的围堵截杀,我为自保只好反杀她,抢占了她境主之位,但没想到她虽看着不堪一击,却比我想象中难以对付,叫她趁机寻个空子溜出去,将你拽了进来。”

    “我不杀你,大约是因为,我想多留你在这儿一刻,”闻人初道,“我不希望你那么早破镜。”

    鹿饮溪微微一怔,闻人初话语里的不舍,就好像是他对她已生出迤逦情丝一般。

    一个影子,也会有感情吗?

    鹿饮溪正犹豫着要不要对闻人初补上一簪子,却见闻人初的身形微微一晃。

    她低头一瞧,只见闻人初的半只脚已化成了透明的冰。

    “你……你真的中毒了!”鹿饮溪吃惊道。

    她明明只刺破了一点点皮,而闻人初一直没什么动静,鹿饮溪还以为他并没有真的中毒。

    闻人初身子一歪,倒在她身上。

    他个子太高,以至于鹿饮溪被他连带着压倒在地上。

    “鹿饮溪,我消失后,你会想念我吗?”闻人初在她上方,一双眼直直望着她,“就像你想念赫连天那样。”

    鹿饮溪为他话语里浓郁的哀伤所震惊,这还是方才那个冷漠又阴晴莫测的闻人初吗?

    影子和主人,会差别这么大吗?

    “我只是一个影子,”闻人初望着她,伸手抚摸着她鬓边散落下的发丝,双目里竟流露出丝丝情意,“可是,我多希望我不只是一个影子。我嫉妒他。”

    鹿饮溪一怔,嫉妒谁?嫉妒境外的闻人初吗?还是嫉妒她心中的那个人?

    冰蔓延的速度很慢很慢,或许是因为闻人初中毒不深。

    闻人初抬手,宽大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带着她一起将那钢簪刺入自己的心脏,又一寸寸深入。

    鹿饮溪震惊地瞧着他,“你做什么?!”

    “等你出去后,你会发现,境外的闻人初,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记忆。”闻人初紧紧攥着她的手,不叫她逃,“鹿饮溪,我想叫你记住我。”

    鹿饮溪心中一疼,手上冰凉一片。

    闻人初心口的血流出来,淌在她手上。

    她愣愣瞧着他,眼看着他精致冷峭的眉眼一寸寸变成冰晶,碎成冰粒簌簌而落,洒进她的衣领里,沾满了脖颈。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叫鹿饮溪瞬间失神,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张俊美的脸,却摸了个空。

    第二个境主也死了,很快,城堡崩塌了,巨大的落石在坠落在鹿饮溪身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骤然化成了水。

    “鹿鹿!鹿鹿你醒醒!”

    鹿饮溪听到关月月焦急的呼唤声,从遥远变得贴近。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对上一个少年精致的眉眼和琥珀色的眼瞳。

    是闻人初。

    而他正紧紧拥抱着她,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淌水。

    鹿饮溪怔怔瞧着他,恍惚之中,以为自己还在境中。

    闻人初见她醒了,迅速将她丢下,害得鹿饮溪身子不稳地落地,还好关月月及时上前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鹿饮溪从怔愣中回神。她又目光打量闻人初的神色,突然发觉,境中的闻人初和眼前这个真实的闻人初的确有所不同,境里的那个似乎年龄要大上几岁,看上去更成熟稳重些,身材也更康健些。

    而眼前这个,身形更为削瘦单薄,脆弱中又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方才我只是路过,顺手捞你一把,”闻人初见她愣愣瞧着自己出神,眉头紧皱,满脸不快,还很嫌弃地掸了掸身上的水珠,“希望你不要自作多情,对我产生多余的误会。”

    鹿饮溪:……,看来闻人初当真对境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松一口气,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

    以闻人初恶劣的本性,他若是知道她在境中将他错认成赫连天,还与他有过那些亲密的事,他一定不肯放过机会,对她大加戏弄和嘲讽。

    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关月月上前扶起她,“鹿鹿,你没事吧?你落水很久都没上来,快急死我了!幸好闻公子来了,跳进湖里将你捞出来!”

    “我也跳下去捞你了!”闻人杰不满地插话,“只是我没找到你!你也太能折腾了,怎么每次有你在,就准没好事儿!”

    闻人初冷冷瞥了弟弟一眼,闻人杰立刻闭嘴了。

    “那只怪物呢?你抓到它了吗?”鹿饮溪抹掉脸上的水,问闻人初。

    她记得境里的闻人初说过,他是为了抓怪物才写境的。

    闻人初顿时不高兴地皱眉道:“叫它跑掉了!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早已抓住它!”

    说完,他就径直离开,留给鹿饮溪一个冷漠的背影。

    鹿饮溪收回目光,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闻人初作为新学子,修为既然都能写境了,干嘛不直接入大学班?

    她可没忘,上回在灵台上,他还说自己连御剑都不会呢!

    看来她又被他耍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自己被他愚骗了多少次。

    钟声敲响,下课时辰已到,云瞿却并没有回来,一名叫单潇的长师跑来吩咐大家可以走了,说是光明道突发急事,道主急召云瞿长老一起去了长生会。

    众学子纷纷散去。

    “茶陵姑娘!”鹿饮溪喊住转身正要离开的茶陵忆,“可否留步?”

    茶陵忆惊诧地转回头,“你找我?”

    鹿饮溪点点头,“谢谢你愿意对我们伸出援手。”

    她与关月月落水,茶陵忆是第一个伸手来拉她们的。

    茶陵忆淡淡笑了笑,“应该的。”

    鹿饮溪打量着她,茶陵忆明明也是个已入写境的高手,却与诸位新学子一起上课,她不嫌浪费时间吗?她为何不直接升入大学班,甚至直接去破观物境,拿到灵台宫毕业颁发的光明术士令牌?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眼前的茶陵忆虽看起来与境中那个同样柔弱,肤色却并没那么苍白,眉宇间虽有愁绪,眼眸里却蕴含着生机。

    主人与影子,果然还是不一样。

    鹿饮溪对茶陵忆露出微笑,语气里有几分亲切,“我没别的事,就是想对你道一句感谢。”

    茶陵忆也回之一笑,没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鹿饮溪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心中有些惆怅,那个说喜欢做她姐姐的姑娘,永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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