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饮溪有些头疼,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没有劝这位姑娘别哭,而是陪着她一起伤心落泪。

    “你哭什么?”白色姑娘的泪雨小了些,声音里多了疑惑。

    “我也哭我的情郎。”鹿饮溪道。

    “你也有情郎吗?”

    鹿饮溪点点头,“有。”

    “你很喜欢他?”

    “嗯。”

    “有多喜欢?”

    “就像你喜欢你的情郎一样。”

    白色姑娘顿了顿,“那他喜欢你吗?”

    鹿饮溪沉默一瞬,难过地摇摇头,“他几乎不认识我。”

    “啊?”白色姑娘发出一声惊讶地低叫,“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鹿饮溪回想着赫连天的模样,淡淡道:“大约是一见钟情吧。”

    白色姑娘忘记了哭泣,似乎在回忆,她道:“我对他也是一见钟情。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他那天,他对着我微笑,就好像天神下凡一般,别人都欺负我,只有他不一样,他不仅救了我,还很温柔地对我说: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鹿饮溪望着她的背影,点头道:“他说得没错,你的确很美。”

    白色姑娘的背影突然流出浓郁的悲伤,比之前哭泣时还要浓烈,她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

    “你要是看见我的脸,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一个白色又缥缈、美丽又单薄的背影,明明叫人遐想无限,可若是她要转过身来,却又无端端叫人恐惧。

    鹿饮溪生怕她转过来,她不知道会看见怎样的一张脸。

    “那后来呢?”鹿饮溪问她,“他救了你,然后呢?”

    “后来我就跟在他身后,可是我离他太远了,他不仅长得美,还出身富贵,可他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很喜欢对人微笑,笑起来尤其好看,你若是见过他,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又那么善良,他救过的人也越来越多,里面不少姑娘都长得很漂亮……”

    白色姑娘顿了顿,语调里满是忧伤,“原来,我不是他第一个救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他的双眼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说着,她又开始哭泣。

    鹿饮溪感受着她求而不得的绝望,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茶陵忆说的话太过轻飘,因为这位姑娘就算是奔跑到她心上人前头,只怕也没法让对方把她装进眼里。

    鹿饮溪沉默了许久。

    她没办法说出诸如“忘了他吧,不值得”、“好好爱自己”之类的漂亮话,因为她太明白对于一个弱小无助、处处受欺、贫苦到一无所有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来说,突然天降一个姿容似仙、笑意嫣然又软语关切的男子,意味着什么。

    是救赎,也是深渊。

    难以忘却,无法逃离。

    她们根本不懂得如何爱自己,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人爱过她们。

    一旦她们喜欢上一个人,哪怕明知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也愿赴汤蹈火来换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

    “你怎么不说话了?”白色姑娘问她,“我的泪水很快就会淹没你的脖颈,你会被淹死的。”

    鹿饮溪望着白色姑娘,突然产生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冒险的念头。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挂在树上?”鹿饮溪尽量轻柔道,“你想不想下来?你若是下来,就能去寻找你的情郎。”

    “我……我死了,”白色姑娘哭着说,“我下不来,没有人愿意帮我,路过的人都很害怕我,他们说我是鬼。”

    “你想下来吗?”鹿饮溪朝她走过去,“我可以帮你。”

    白色姑娘如纸一般的身子抖了抖,像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你不害怕我吗?”

    “我不怕。”

    鹿饮溪艰难地蹚过已没及肩的水,走到她脚下。

    “那……你不要看我的脸。”白色姑娘颤抖着道。

    “我不看,你别怕。”

    鹿饮溪从旁边的树干上攀爬上去,又踩着树杈一点点挪过来。

    她将锐利的小刀伸向那细若发丝的黑线。

    “等等!”白色姑娘突然喊住她,有些迟疑地问,“若是你的情郎一直不回头看你,你还会喜欢他吗?你会放弃吗?”

    黑暗中,鹿饮溪的声音有些冷,“对不起,我恐怕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已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我的情郎,他死了。”

    白色姑娘似乎怔住,整个身影都凝滞了。

    鹿饮溪扬手一挥,隔断了那根看起来像是发丝的细线。

    如她所料,白色姑娘并没有坠落入水中,而是轻轻飘上来,飘到树上,钻入浓密的树叶中,化为一朵美丽的、洁白的雪月花。

    在一片浓郁黑暗中,显得尤其耀眼。

    鹿饮溪伸手轻抚那雪月花,低叹一声,“多希望,我真能帮你去寻找你的情郎。”

    只可惜,眼前的一切都是天星洞由着人心底遗憾而生出的幻象。

    因为她进洞前刚好听了茶陵忆讲雪月花的故事,为之生出浓烈的惋惜,这第一个幻象才由此而生。

    她叹息声散去后,雪月花从树上飘落,钻入她胸前的九芒星。九芒星的一个角突然就亮起来,发出微弱的光。

    她身边没有什么黑黢黢的古树,地上也没有水。

    而她一直站在原地,从不曾挪动过。

    九芒星那一点光亮,照出前方的九个洞口。

    鹿饮溪这次没有犹豫,直接选了最中央的那个。

    可一进洞,她就后悔了。

    她竟然碰见了闻人初。

    他站在黑暗里,像潜伏在夜空另一端的月之暗面,叫人无法看到他的光亮。

    鹿饮溪愣了愣,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是真人,还是幻象?

    闻人初走上前来,手指勾起敲了敲她的额头,“别琢磨了,我是真人。”

    鹿饮溪疼得嘶一声,皱着眉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方才看见什么了?”闻人初低声问。

    在九芒星微弱光线的映衬下,闻人初的五官像蒙上一层月影薄纱,俊美得叫人失神。

    “没什么。”鹿饮溪收回神思,并不想对他坦诚。

    “没什么?那你一个人躲那儿哭,哭得伤心欲绝,像是死了心上人一样。”闻人初揶揄道。

    鹿饮溪一股郁气涌上心头,为什么闻人初每次都能精准地踩在她的痛点上蹦跶。

    而闻人初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笑盈盈地凑过来,似乎碰见什么极开心的事一般。

    “我是死了心上人!”鹿饮溪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猛推闻人初一把,“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我身上晦气得很!”

    鹿饮溪跨一大步,绕过闻人初,朝前走去。

    “你怎么一个人?”闻人初跟在她身后,“云氏养得那个小白脸呢?他不是要做你的同伴吗?”

    “请你说话礼貌些!”鹿饮溪冷冷道,“人家有名字,叫云海潮。”

    “好吧,那个小白脸云海潮呢?”

    鹿饮溪:……

    她转过身,“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闻人初摊开双手,“你的九芒星都点亮了,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跟着你更安全。”

    鹿饮溪转回去,继续走,“那麻烦闭上你的嘴,我不喜欢聒噪的人。”

    闻人初果真闭了嘴。

    鹿饮溪走了很久一段路,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她有些疑惑地扭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闻人初早不知去了哪里。

    一瞬间,她竟有些失落。

    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有个同伴总比孤身一人要好受些。

    “找什么呢?”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鹿饮溪猛然回过头来,见果然是闻人初,顿时松一口气。

    她不高兴道:“你什么时候走到我前面的?我不喜欢在黑暗里玩这种游戏。”

    这种突然消失、再突然出现的方式,叫她内心不安。

    因为她会不自觉联想到赫连天。

    “是吗?”闻人初挡在她前面,英俊的脸上露出有些神秘的笑容,“是不喜欢玩这种游戏,还是,不喜欢与别人玩这种游戏?”

    鹿饮溪蹙起眉头,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若我是赫连天,你还会讨厌这种游戏吗?”

    闻人初说着,极暗柔光下,他的脸突然变了。

    他的眉骨变得柔和、眉峰也变得没那么锋利冷峭,他的眼瞳从琥铂色变为纯黑,像黑曜石一般熠熠发光,他的皮肤从苍白转为如玉瓷一般光洁,而他的头发也褪去了银与紫,只剩下纯正的黑。

    鹿饮溪的脸倏地褪去了血色,震惊地瞧着他,连连后退几步,“你……你……,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俊美青年露出璀璨的笑容,“我是你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呀!”

    鹿饮溪颤抖着手去摸了摸胸口的九芒星,她将九芒星抬高,凑近眼前的人去瞧。

    那眉、那眼、那笑容,是赫连天!

    她颤抖着手,狠狠掐自己的手心。

    不对!闻人初怎么会突然变成赫连天了呢!

    这一定不是真的!

    “怎么?见到我你不高兴吗?”赫连天疑惑道,“难道你已经见异思迁,不喜欢我了?”

    说着,赫连天的脸就又变了,一会儿变成云川,一会儿变成赫连玉,一会儿又变成云海潮。

    “告诉我,你喜欢谁?”青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蛊惑,“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如你所愿,叫你和心上人一起鸾凤和鸣、如胶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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