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定亲那日，我站在四方亭内，静静地看着这场喧嚣而热闹的婚宴。
“母亲，为我寻一门婚事吧。”我知道，若是继续留在沈家，疯的只会是我
看着今日满院的红绸，我尚不能抑制内心的疯狂生长的嫉妒，更不能想将来嫂嫂若是进门，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奇了，怎么今日忽然松口了，难不成是今日看新人成双成对，我们曦儿羡慕了？”母亲坐在妆台前，一边摆弄着头上的簪子，一边打趣我。
我嘴上喊着累，不想接话，退了出去。
是啊，我羡慕了。
我喜欢沈闻祈，喜欢太久了。
喜欢到我快忘了，在世俗礼法上，我是他的妹妹。
前院散席，我在路上碰见了沈闻祈。他穿着暗红的绣云纹直裰，步履从容地走来，眉眼清淡。
“兄长”我微微欠身，眼前刺目的红让我的心都痛了起来，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一双干净而修长的手将我托了起来，“今日宴席人太多，妹妹不要离开母亲才好。”
我乖巧地站着，低声应好，一时之间，竟再无他话。平日里我也是活泼的，很喜欢待在他身边笑笑闹闹，只是今日，场面不知怎么就冷了。
“哥哥。”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开口，挤出一缕笑，抬头看他:“恭喜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兄长的目光，微微错了开来。
他点了点头:“多谢妹妹。”
三言两语，比之从前，不知生分多少。
我心里忽然就酸酸的，眼中涌起的泪意被我强硬地压了下去，努力笑道:“哥哥，我已禀明了母亲，来日也为我寻一位郎君。若是兄长有空，可否为闻曦掌掌眼，我相信哥哥的眼光。”
我笑着望向他，心中痛意却不知翻滚了多少遍。
是的，我也姓沈。是与他一道，入了沈氏家谱的妹妹。
“你…”兄长闻言，垂眸看向我，声音低沉，又似乎有些许沙哑。他想说什么的，只是最后到底没说，点了点头，转身朝茶息处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站在原处好久。
晚间的时候，兄长使了人过来。
“公子说，想问问二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来的是兄长身边的女使，她笑吟吟的，似乎是害怕她不好意思，又道:“您别怕羞，这是女孩子家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小丫头也打趣我:“是啊小姐，公子待您好，定会为你把好这关的。”
我握着梳柄的手捏紧，指甲嵌进了掌心，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告诉女使，我喜欢端方庄严的公子，待人温和，亲近有礼便好。
“最好，家世不要那么好…”待女使要走时，我又匆匆忙忙补了一句。
她有些错愕:“旁人家的姑娘都想着高嫁才好，怎么您却不想要高门显贵家的公子呢？”
我笑笑，不再说话。
我的母亲曾是商人的妻子，后来带着我嫁进了显国公府，做了沈家的二夫人。沈氏高门望族，母亲出身低微，虽得沈家二爷喜欢，却也过得辛苦。
从小到大，我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有骂母亲狐媚勾缠的，也有骂我野鸡变凤凰的，就连我带来的小猫儿团团，都被人暗地里剪了尾巴。
我被欺负得狠了，母亲气不过，央求二爷让我改姓，写进沈家的族谱，做沈家名副其实的小姐。
那时闹得风风雨雨，族中长辈并不太同意。二爷骑虎难下，便问了长子的意思。
沈氏长房无子，沈闻祈几乎已经内定，成为了沈氏下一代的掌权人。只要他同意，族老皆会妥协。
那时，母亲已经打算放弃了。
因为她占了沈闻祈母亲的位子。所以人都说她的身份有辱曾经的二夫人，也不配做大公子的继母。
自母亲嫁进来后，我很少见到这位兄长，若是偶然遇见，也只是匆匆掠过，他很忙很忙，我以为他根本不会记得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拖油瓶妹妹。如果记得，那也应当是无比讨厌的。
可是后来，我没有想到，沈闻祈并没有反驳二爷的意思。
他同意地很快。
从那以后，我便也姓沈了，唤做闻曦。
在那之后，我会主动亲近沈闻祈了。
也是在那时，我才发现，这位面上看着生冷淡漠的兄长，其实是一个实在平和的人。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女使走后，我放下了手中的木梳，静静地看向窗外。
窗外明月皎洁，树梢随风摇摆，我的心也越来越浮躁。
母亲动作很快，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对我的事都极为上心，没过几日便将我叫去，说是已经有了人选，让我去看看。
走进花厅，我以为只有母亲，没想到兄长与二爷也在。二爷是我的继父，我改了姓，自然也唤他一声父亲。
母亲与父亲坐在上首，兄长坐于右侧的圈椅上，手中有一盏茶。
“曦儿快过来。”母亲招手让我过去，递给我一卷画册:“这是你哥哥看过的，我跟二爷也看了看，觉得都很不错。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还得你喜欢才好，你快瞧瞧，若是有眼缘的，改日便让你父亲与兄长做局，请了人来见上一面。”
我一边听着，随手翻开画册，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兄长手中茶盏轻微的拂动，都能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夺取。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心中浮躁，长久没有往下看，母亲见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张画像上，眼中笑意变深告诉我:“这是谭御史的次子，谭家清流世家，此子品貌性情都还不错，与曦儿很是相配。”
我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兄长却越过我拿走了那本相册，看了那谭公子一眼，便道:“谭遇不行，他父母太过强势，把他养成了软弱的性子，妹妹嫁过去很难做主。”
母亲惊讶地啊一声:“这我倒不知，只听说是个懂事孩子。若真是这样，确是不太好，曦儿本就喜欢自在些……”
我听着他们说话，走到兄长跟前，将他手中的画册轻轻往后翻，问他:“那谢公子呢？谢贵嫔的侄子?”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我离他只有半臂的距离。
母亲也看了过来，我只听见兄长道:“谢荣是家中独子，为人太过娇纵，不好相处。”
母亲叹了口气，让我继续翻。
“那，陈知州家的儿子呢？”
“他就更不行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前日与人赛马，刚从马上摔下来。”
母亲眼皮子直跳。我又翻了好几页，兄长一一都给挑出了毛病，最后画册见了底，也没有一个让兄长满意的。
二爷看不下去了，数落长子:“这人不是你亲自把关的么，怎么临了又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你是兄长，曦儿与你是至亲，你该多上点心才是。”
母亲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推了推二爷的手，说道:“看你说的，闻祈是最上心不过的了。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一个命人探过底细才送上来的。”
“谁家疼爱妹妹的兄长，能看妹婿顺眼？”
母亲赶紧打圆场。
窗子吹来一阵风，我闻到沈闻祈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问我:“不如再迟些，我定会为你选最好的。”
耳边的风嗡嗡的，我脑子也嗡嗡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他说要为我选最好的。
可是……不管那人再好，都不会比过沈闻祈啊。
母亲也听见了，她高兴抚掌，眼中笑纹更深。
“谢谢哥哥。”我拉开与他的距离，不再看那画册，说道:“还是不要了，我…”
我低头，装作羞怯的样子，问他:“我能不能见见谭遇?”
兄长朝我看过来。我与他的视线对上，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好像藏了些东西，我看不明白。
“母亲，为我寻一门婚事吧。”我知道，若是继续留在沈家，疯的只会是我
看着今日满院的红绸，我尚不能抑制内心的疯狂生长的嫉妒，更不能想将来嫂嫂若是进门，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奇了，怎么今日忽然松口了，难不成是今日看新人成双成对，我们曦儿羡慕了？”母亲坐在妆台前，一边摆弄着头上的簪子，一边打趣我。
我嘴上喊着累，不想接话，退了出去。
是啊，我羡慕了。
我喜欢沈闻祈，喜欢太久了。
喜欢到我快忘了，在世俗礼法上，我是他的妹妹。
前院散席，我在路上碰见了沈闻祈。他穿着暗红的绣云纹直裰，步履从容地走来，眉眼清淡。
“兄长”我微微欠身，眼前刺目的红让我的心都痛了起来，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一双干净而修长的手将我托了起来，“今日宴席人太多，妹妹不要离开母亲才好。”
我乖巧地站着，低声应好，一时之间，竟再无他话。平日里我也是活泼的，很喜欢待在他身边笑笑闹闹，只是今日，场面不知怎么就冷了。
“哥哥。”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开口，挤出一缕笑，抬头看他:“恭喜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兄长的目光，微微错了开来。
他点了点头:“多谢妹妹。”
三言两语，比之从前，不知生分多少。
我心里忽然就酸酸的，眼中涌起的泪意被我强硬地压了下去，努力笑道:“哥哥，我已禀明了母亲，来日也为我寻一位郎君。若是兄长有空，可否为闻曦掌掌眼，我相信哥哥的眼光。”
我笑着望向他，心中痛意却不知翻滚了多少遍。
是的，我也姓沈。是与他一道，入了沈氏家谱的妹妹。
“你…”兄长闻言，垂眸看向我，声音低沉，又似乎有些许沙哑。他想说什么的，只是最后到底没说，点了点头，转身朝茶息处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站在原处好久。
晚间的时候，兄长使了人过来。
“公子说，想问问二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来的是兄长身边的女使，她笑吟吟的，似乎是害怕她不好意思，又道:“您别怕羞，这是女孩子家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小丫头也打趣我:“是啊小姐，公子待您好，定会为你把好这关的。”
我握着梳柄的手捏紧，指甲嵌进了掌心，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告诉女使，我喜欢端方庄严的公子，待人温和，亲近有礼便好。
“最好，家世不要那么好…”待女使要走时，我又匆匆忙忙补了一句。
她有些错愕:“旁人家的姑娘都想着高嫁才好，怎么您却不想要高门显贵家的公子呢？”
我笑笑，不再说话。
我的母亲曾是商人的妻子，后来带着我嫁进了显国公府，做了沈家的二夫人。沈氏高门望族，母亲出身低微，虽得沈家二爷喜欢，却也过得辛苦。
从小到大，我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有骂母亲狐媚勾缠的，也有骂我野鸡变凤凰的，就连我带来的小猫儿团团，都被人暗地里剪了尾巴。
我被欺负得狠了，母亲气不过，央求二爷让我改姓，写进沈家的族谱，做沈家名副其实的小姐。
那时闹得风风雨雨，族中长辈并不太同意。二爷骑虎难下，便问了长子的意思。
沈氏长房无子，沈闻祈几乎已经内定，成为了沈氏下一代的掌权人。只要他同意，族老皆会妥协。
那时，母亲已经打算放弃了。
因为她占了沈闻祈母亲的位子。所以人都说她的身份有辱曾经的二夫人，也不配做大公子的继母。
自母亲嫁进来后，我很少见到这位兄长，若是偶然遇见，也只是匆匆掠过，他很忙很忙，我以为他根本不会记得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拖油瓶妹妹。如果记得，那也应当是无比讨厌的。
可是后来，我没有想到，沈闻祈并没有反驳二爷的意思。
他同意地很快。
从那以后，我便也姓沈了，唤做闻曦。
在那之后，我会主动亲近沈闻祈了。
也是在那时，我才发现，这位面上看着生冷淡漠的兄长，其实是一个实在平和的人。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女使走后，我放下了手中的木梳，静静地看向窗外。
窗外明月皎洁，树梢随风摇摆，我的心也越来越浮躁。
母亲动作很快，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对我的事都极为上心，没过几日便将我叫去，说是已经有了人选，让我去看看。
走进花厅，我以为只有母亲，没想到兄长与二爷也在。二爷是我的继父，我改了姓，自然也唤他一声父亲。
母亲与父亲坐在上首，兄长坐于右侧的圈椅上，手中有一盏茶。
“曦儿快过来。”母亲招手让我过去，递给我一卷画册:“这是你哥哥看过的，我跟二爷也看了看，觉得都很不错。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还得你喜欢才好，你快瞧瞧，若是有眼缘的，改日便让你父亲与兄长做局，请了人来见上一面。”
我一边听着，随手翻开画册，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兄长手中茶盏轻微的拂动，都能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夺取。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心中浮躁，长久没有往下看，母亲见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张画像上，眼中笑意变深告诉我:“这是谭御史的次子，谭家清流世家，此子品貌性情都还不错，与曦儿很是相配。”
我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兄长却越过我拿走了那本相册，看了那谭公子一眼，便道:“谭遇不行，他父母太过强势，把他养成了软弱的性子，妹妹嫁过去很难做主。”
母亲惊讶地啊一声:“这我倒不知，只听说是个懂事孩子。若真是这样，确是不太好，曦儿本就喜欢自在些……”
我听着他们说话，走到兄长跟前，将他手中的画册轻轻往后翻，问他:“那谢公子呢？谢贵嫔的侄子?”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我离他只有半臂的距离。
母亲也看了过来，我只听见兄长道:“谢荣是家中独子，为人太过娇纵，不好相处。”
母亲叹了口气，让我继续翻。
“那，陈知州家的儿子呢？”
“他就更不行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前日与人赛马，刚从马上摔下来。”
母亲眼皮子直跳。我又翻了好几页，兄长一一都给挑出了毛病，最后画册见了底，也没有一个让兄长满意的。
二爷看不下去了，数落长子:“这人不是你亲自把关的么，怎么临了又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你是兄长，曦儿与你是至亲，你该多上点心才是。”
母亲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推了推二爷的手，说道:“看你说的，闻祈是最上心不过的了。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一个命人探过底细才送上来的。”
“谁家疼爱妹妹的兄长，能看妹婿顺眼？”
母亲赶紧打圆场。
窗子吹来一阵风，我闻到沈闻祈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问我:“不如再迟些，我定会为你选最好的。”
耳边的风嗡嗡的，我脑子也嗡嗡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他说要为我选最好的。
可是……不管那人再好，都不会比过沈闻祈啊。
母亲也听见了，她高兴抚掌，眼中笑纹更深。
“谢谢哥哥。”我拉开与他的距离，不再看那画册，说道:“还是不要了，我…”
我低头，装作羞怯的样子，问他:“我能不能见见谭遇?”
兄长朝我看过来。我与他的视线对上，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好像藏了些东西，我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