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柳表情变得沉重,她向来谨慎,这铤而走险的事更是不敢让人知道,这白纸灯算命的又是从来得知,又知道多少。

    莫非,是那位住在旧巷的凡人。

    碰到算命的也是在那位凡人屋舍前。

    初柳很难不将他们联想在一起。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初柳忙将纸条藏进袖口“进。”

    是初澈,他端着汤药,托盘里还放着缓解苦的蜜饯。东西放下后初澈也没急着走,在初柳身边坐下。

    自东海回来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觉得避着对方,像这样待在一处更是没有。

    初柳搅着汤匙,偷偷看着阿爹,待感觉被他注视又看向别处,她不怪初澈,只是自个儿觉得别扭。

    初澈欲言又止,动作间有些无措。

    初柳闷着头喝汤药,一不注意呛着,开始咳嗽,初澈忙起身拍着她的背“慢点喝,不着急。”

    咳嗽止住后,初柳就看着阿爹,汤药也不喝了,初澈时不时摸摸碗壁,怕凉了“你阿娘可是嘱咐了我,要看着你全部喝掉。”

    “可是我刚呛着了,不舒服。”

    “那就不喝了。”

    初柳笑了,突然就觉得那些别扭根本没必要。

    初澈以为她还介意着东海的事,一直避着尽可能少见面,怕看见自己要伤心。

    初柳都知道,内心满是心疼,她不想初澈对待自己也小心翼翼“我不怪阿爹,阿爹没有做错,阿爹也没有保护不好我,阿爹一直都是大英雄,顶顶好的大英雄。”

    初澈红了眼眶,摸了摸她的头。

    汤药喝完初柳就一直含着蜜饯,初澈临走前从袖中拿出簪子“你阿彩婆婆新学的样式。”

    他放下簪子就离开了,初柳拿在手里看,样式是喜欢的,可见阿爹为了寻来下了心思。

    初柳对那算命先生虽有疑虑,但还是按照纸条写的时间去了目的地,卯时的天还未大亮,竹山里雾气弥漫。

    山路不好走,泥地太湿,初柳柱着棍子也很难站稳,没走几步鞋袜裙摆就脏了。周围静的有些诡异,偶尔一声长鸣鸟叫。

    初柳硬着头皮往里走,那算命的如果戏耍她,非得逮着他教训不可。

    等雾气慢慢散开,视线逐渐开阔。竹子根根翠绿挺拔,地面零零散散冒着春笋,再往里走看见了竹筐和刀具。

    初柳左右并未看见人,寻着地面脚印继续探路,走的小心,人也高度紧张。

    随着越近且有节奏的刀砍声,初柳紧张到甚至能听到心脏跳动,刀声戛然而止,初柳停下,举起手中的木棍做防御姿势。

    却只见上方一竹子朝下掉落,枝叶着地带起尘土,初柳被呛的后退,闭着眼睛挥散前方的尘土。

    再睁眼,一男子闯入视线,身姿挺拔,长发散落肩头,简单布衣,依旧难掩与生俱来独特清冷气质。

    还是他,初柳第一眼就觉得面容娇好。

    只是与自己猜忌完全一致,心态又变了,不是找到后喜悦,更多是感觉被联合戏耍,但转头一想,他也是做纸灯笼,能碰到再正常不过,至于那算命出现的位置,或许是巧合。

    初柳也想或许是自己是想多了。

    谢之看着不远处的初柳,身上的衣裙到处沾着污渍,头发甚至脸都不能幸免,但脸上没有愠怒,更多的是打量和好奇。

    突然,她眼睛一亮,有了动作。

    谢之以为她要靠近,准备应对的措辞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然而,却只见初柳提着棍子,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直至初柳的身影不见,谢之才收回视线,手中的刀具并不熟练,磨伤了皮肉,沾上了不少泥土。

    秉承着做戏做全套,未用神力扛着竹筐摸黑上山,就这么被晾了。

    是不够明显么,还是说,谢之看了眼身上特意选的黑色布衣。

    嗯,下次选白的。

    竹山肯定还有其他人,初柳就这么想着,换了个方向继续找,找至太阳高挂都没再见人影,她笑得苦涩,认命往回走。

    山里路势复杂,最是容易迷路,等走回太阳已西下,这一遭不仅废时且白干,但倒也不是全没收获。

    她跺了跺脚,只觉鞋底泥土增高五厘米。

    让初柳没想到的是,谢之竟然还在。

    除地上那根竹子,第二根竹子又刚刚正好从她眼前倒下,同样的开场方式又吃一脸灰。

    谢之再次看向她。

    衣裙更脏了,头发也乱,像只花猫。

    嗯…好像还高了点。

    初柳还是不说话,谢之只能先有动作,收起刀具,抱起那两根竹子,一步步朝着她走,初柳让了个位置。

    擦身而过,初柳还是没动作。

    谢之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出了差错。

    该急的不应该是她吗?!

    他忍不住开口。

    几乎是同时,初柳小跑着靠近,声音有一瞬的重叠。

    “姑娘。”

    “公子。”

    双双又都闭上了嘴,初柳在他一步之距停下,若纸条单真指向他,那为何那夜他说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故意隐瞒。

    初柳选择后者,如今唯一进展指向的只有谢之,她没有他法。既有心隐瞒,总有暴露马脚那日,初柳不缺时间,得想个法子靠近。

    都等着双方开口,谢之拿她没办法“姑娘早些下山吧,夜深了山里不安全。”

    初柳面上装作害怕的模样“公子可捎上我一程,这山路复杂,只怕是迷路了。”

    谢之一眼看穿,只配合着装作不知“竹子还得处理,姑娘得等上一段时间。”

    竹子分成几段装近筐中才方便运下山,谢之走到刚放筐的位置,拿起刀具处理。初柳蹲在他旁边,没一会儿就开始帮忙。

    “公子是用来做纸灯笼的吗?”

    “姑娘怎知?”

    初柳一愣,随即解释起“那夜我们见过,见公子编着灯笼的框架,多有打扰。”

    谢之故作思考模样,眉心一松“倒有些印象,见姑娘着急,那夜的事可解决了?”

    初柳分不清是否试探,他神情专注处理竹子动作不停,神色淡淡,似只是随口一问,初柳神色落寞“不曾。”

    谢之稍有停顿,看了她一眼。

    谢之背着竹筐下山,初柳柱着棍慢慢跟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下山的路格外漫长,看着熟悉的路口总给她一种又迷路的错觉。

    但看着谢之神情自若又不像。

    天黑的彻底,才从竹山走出。穿过一条漆黑的石子道,走过横跨溪水的木桥,才看见城门。

    初柳走的慢,脚底沾着泥走着不舒服。

    谢之看出不对劲,带着她走到溪水下方,“等你弄好我们再进城。”

    初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鞋底泥土虽厚,但裙摆过长,遮住旁人是看不清的。

    “鞋子。”

    初柳连忙应是,蹲下处理“好。”

    谢之转过身。

    城门离着不远,城中燃放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出现的突然,初柳身体一震,臂膀被谢之扶住,见她没事很快松开。

    烟火不断,火光扑洒在他们身上,落进溪水当中,初柳仰着头看烟火,谢之的细节举动她有些意外,明明素不相识。

    处理完鞋底,初柳跟紧谢之进了城,他们在旧巷入口停下。

    “姑娘家住何方?”

    她随便指了个方向。

    “那快些回去吧。”

    初柳欲言又止,点了点头,看着谢之走进旧巷,身影就要消失,连忙喊住他。

    “姑娘还有何事?”

    初柳小跑着靠近“和公子投缘,不知公子尊姓,我叫初柳。”

    谢之以为会问关于白纸灯一事,如此倒是意料之外,他低头看她。

    “谢之。”

    谢之回了屋舍,竹筐靠着角落放,喝着茶水缓解渴意,竹山上初柳走后,就那么干等了半天,听到她回来,连忙装模作样砍起竹子,差点就没赶上。

    没敢用神力,就怕被发现端倪。

    至于那漫长的下山路。

    嗯,是真迷路了。

    能预知到天灾却不能精准到何时,既改变不了天灾,谢之能做的只有凭他之力护下鲤鱼血脉。

    铸塑神玉是万年来不可多得的神器,能在危急关头护住心脉保下性命,但内蕴含的神力只能护下一人,且只能用一次。

    谢之召唤出铸塑神玉,通体雪白透亮,围绕着彩色光晕,他使用术法将神器变成一块玉佩。

    设局让初柳靠近的目的,便是要顺理成章将铸塑神玉交到她手里,戴在身上。

    初柳不能常时间离开珍珠谷,禁止去人界的族规,初澈虽会佯装不知,不予处置,但往返次数多了,总会起疑。

    初柳每每偷偷摸摸往返,都要想着理由圆谎。此次就是借着和语棠采药草出的珍珠谷,语棠在约定的位置等会合。

    时辰已晚,语棠等的着急,迟迟不见身影怕出了意外。全然没注意到已经回来,正鬼鬼祟祟悄悄靠近她的初柳。

    语棠肩膀被拍,吓得转身,初柳做着鬼脸吓她,语棠松了口气,无奈的摇头,看着她沾了一身的泥巴,更是笑“不是说,只是去人界逛逛,顺便看看烟火,怎么还看得一身泥巴回来。”

    初柳拎起裙摆,看着脏污,出门前特意选的深色衣裙,还是脏的明显,嬉皮笑脸的凑进她“怎么,嫌我脏呀,给你也沾点。”

    语棠笑着躲开“别闹,真要回去了。”

    初柳背起地上采的药草,并肩往珍珠谷方向走,语棠撑起筐底“重不重?”

    “不重。”

    “今天去做什么了?”

    初柳当然不能告诉她真话“去裁缝店首饰铺看最近新样式了,等回头告诉阿彩婆婆,让她教我们做。”

    “可以啊。”

    “对了,我和你说,我今天看到一凡人很奇怪,应该是靠做手工维持生计的,可他一整天才砍两根竹子。”

    “老人吗?”

    “身高八尺,身强体壮的大男子好不好!”

    “那他能养得活自己么?”

    “不知道,够呛吧。”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一天才砍两根竹子,你这一身泥巴就这么弄的?他们城中还有竹林吗?”

    初柳打着哈哈,含糊其辞“才没有…”

    不过倒也提醒了她,可以从这方面想办法靠近谢之。

    做手工的,动作又慢。

    看来得需要个拜师打下手的。

    次日卯时一刻,初柳准时敲响了谢之屋舍的门,怕没碰到面,特意提前到。

    谢之开了门,天还未亮手里举着烛台。

    就见,一身黑背着竹筐在外的初柳,长发盘起用木簪固定。简单利索,颇有要砍完一整座竹山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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