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疏星闪耀。
繁炽一个人躺在浴桶里，一双玉足轻轻拨动着水波，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萧瑾命人将她所带的几名侍从安排在别院，而让她独自入住思雨园，他是在等着她亲自送上门去呢。
思雨园实际上是间大院子，围住在一块儿的都是些没有名分的女人，环境简陋，只有一个奴仆供人使唤，她进来时，看见好些女子自己打水洗衣做饭。
堂堂公主之尊屈居此地，与一帮出身风尘的女子为伍，繁炽一时恨萧瑾恨到了极点。转念又想，这至少证明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的，只是这显然不意味着他会帮自己。
她该怎样才能让他帮自己复仇呢？
繁炽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北上的选择，环顾四周简陋的陈设，若无出头之日，难道自己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上一辈子么？
她可是燕国的公主！
接着又想到远在南燕的谢安，他若得知她此刻不在翼州外祖家中，该是会很生气吧；他若得知她已下定决心委身于裕安王，以他对她的万般执着，又会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顿时感到一丝痛快，要知道当年姽婳小筑里，一个马奴仅仅无意间碰了一下她的手，谢安事后竟然秘密叫人砍去他的一双手臂——在谢安的眼里，早就把她视为所有物。
“噔噔……”
“进来。”
繁炽有边沐浴边吃点心的习惯，独处异乡也不例外，央人送些糕点过来。
前来送糕点的女子高高的，容貌清秀，一头青丝以一支白铜簪束在脑后，繁炽费了半天才认出，她就是先前书房里那个与萧瑾亲昵的女子，只是洗去了那层吓人的胭脂，皮肤很白，似乎能掐出水来。
她似乎……叫做凝香。
“怎么是你？”
女子原本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看，被她的声音惊了一下，弯腰将盘子递至她手边，眼神迟滞朦胧，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
繁炽瞥见她手腕上用几道红线串着个月牙形的玉佩，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块玉。
女子神情局促，笨拙地开口，磕磕碰碰，像是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句子，“小慧照顾一园子姑娘，忙不过来，我住隔壁，看到了。”
繁炽咬了半口糕点，这糕点甜的腻人，应当不是给主子准备的。
她忍住将糕点吐出的冲动，不知为何想起了宫中关于宫女与太监对食的传闻……
听说也有两个宫女对食，以夫妻相称的……
那样痴迷的神色绝非寻常女子见到她时单纯的嫉恨，她应当没有看错。
这个凝香竟然喜欢女人？
可她不是萧瑾的爱妾吗？
繁炽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恨不得立刻轰她出去，与她多呆一秒都是受罪。
然而多年的教育告诉她不要妄下决断，她孤身呆在裕安王府，得到一个帮手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山野村姑，呆呆傻傻，应该很好骗。
繁炽将头枕在浴桶边缘，慵懒地递出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轻轻摇晃手腕，“你尝尝？”
女子没料到她有这善心，愣了一下，犹豫一下欲要伸手去接，反被繁炽一手躲过，女子又一怔，见繁炽的手仍然伸在原处，于是试探着弯腰去咬那块糕点。
真像条笨狗。繁炽转动纤细的手腕，在心里嗤笑。
灯光昏黄，点点水花声响起，狭小的空间内热气蒸腾，繁炽一双璀璨的桃花眸半敛着，气氛渐渐变得诡异暧昧。
繁炽伸手撩开湿漉漉的头发，有意逗弄，勾唇询问：“怎么样？”
女子的面颊似乎是被这房中潮热的水汽熏到了，红彤彤的一片，只见她呆呆地抹去唇角细屑，似在回味，“甜的。”
繁炽扑哧一笑，“我叫陆繁炽，你呢？”
“凝香。”
*
晚池斋内，临近睡时，床梁上勾着的花丝镂空香囊球内焚烧着安神助眠的香料。
云烟丝丝缕缕缠绕，凝香独自躺在碧纱帐内，一边呼吸着淡雅温润的香气，一边盯着绣了仙鹤云雾图的帐顶神游天外。
隔着一架绢绫书画屏风，青铜仙鹤灯架上红烛帘帘，书案前，萧瑾正抱着几本案牍批注，他今夜与友相聚喝了酒，染了几分醉意，就把公文拿回了寝居看。
凝香在床上等的呵欠连天，但不敢指着萧瑾早点睡。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外风流肆意，然而对待要紧的事情，从来事必躬亲，不肯有半分松懈。
凝香撑起头，看了看那个提笔端坐的身影，脖子一沉，陷入了万千思绪中。
这夜，她想了很多事情，想起月儿，想起永穆公主，想起公子的野心，又想起她和萧瑾初见的场景。
“香香在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前，凝香被他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起来，懂事地上前替他除去衣衫。“没……没什么。”
萧瑾扭头看向她，“安神汤喝了没？”
她点头，乖巧地指了指茶案上喝空的药碗。
这安神汤原本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命太医院根据萧瑾的体质特意配制的，叮嘱了管家要天天盯着萧瑾喝下。然而萧瑾不肯喝药，自打发现她浅眠多梦，所有安神汤都喂了她的肚子。
换上睡衫，萧瑾染了微醉，眼角微红。
他半眯着眼睛，端详着替他理衣服的凝香，美人肤色如雪，双腮泛粉。当真如花般娇艳欲滴。
云雨巫山枉断肠。
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是失态的。自见她第一面时，他就没想着放过她。凝香一定没想到，即便当日她在如意坊没求他，他也会问鸨母要了她。
现在既然人已经得到了，花样玩的也差不多了，反正她心怀鬼胎，估计也养不熟，还是杀了吧？
他何时也这般心慈手软了？一次又一次自欺欺人地选择放过她。
他心里有恨，捏住凝香的脸颊，狠狠掐了一记。凝香疼得浑身一哆嗦，偷摸摸看了下他的眼睛，眼看着又开始熟练地装无辜。
能把自己脑袋往石头上磕的人，这点儿疼流什么眼泪？
萧瑾轻轻挥开凝香拉着衣带的手，自顾自系了起来，“笨手笨脚的，怎么教都教不会，真不知道爷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凝香撇嘴，一把抱住了萧瑾，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耍赖似地缠着他的腰，怎么都不肯放开。
萧瑾终于笑了起来，“还能怎么办？自个儿带回来的，宠着呗。”
凝香恹恹撒了手。她身份已然暴露，却不得不与他继续虚情假意，真像尾巴被猫踩住的老鼠，任他戏耍玩弄，真是难受的紧。
曾几何时，她想就算与他有缘再见，他也该像崔崇简一样。与她一并喝喝酒，天南地北闲谈几句，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会变得这么奇怪。
在跟萧瑾回裕安王府之前的十六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一个男子有这么深的羁绊——又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想过的，在刘阿枝还活着的时候。
可她的未婚夫不要她！
萧瑾的拇指在她下颌处爱怜地摩挲着，她微微抬头，他目光坦率，“那日在雾积山是我不好，让香香受委屈了，你也知道，蕊姬她这个人气量小，我这些时日冷落了她们，被她们几个寻了机会，一唱一和挑拨得犯了浑。香香原谅我好不好？”
凝香自是不信，他这番说辞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没点头，轻轻偎在他胸口，眼里浮了层薄泪。
“香香若是想家，改天爷亲自带你回去好吗？”萧瑾拭去她堪堪下坠的一滴泪，语气带了点戏谑，“可不要再偷跑了，也不许再拿木棒打人，张赫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香香知错了，香香明天去和张大人道歉。”
凝香暗自苦笑，若非张赫告知她，萧瑾扣了凝香家的小阿弟，她大抵真会被这番柔情给骗了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现在就是给她机会，她也不能走了——永穆公主是公子的未婚妻，在公子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公主突然现身上京，这裕安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必须得在暗中照看着。
老五只是蛛网中最底层的一环，先不说他在北梁的家人还捏在谢氏手里，他不敢吐口，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能提供的东西也有限——老五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现在只要师傅传了信，上京细作就会彼此斩断联系、悉数隐蔽，萧瑾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她要赌，赌萧瑾为着大局还得忍她个一时半刻，赌萧瑾只知道她是个普通细作，对她的戒心还不算太重。
她将下巴蹭在男子肩膀上，指尖熟练地摸向他脖子上的墨玉，“大人，明晚可在府中用饭？香香做几个菜。”
萧瑾哑然失笑，拍开她摩挲在玉佩的手，“可饶了爷吧。”
他将玉佩在寝衣里藏好，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
“你喜欢王爷吗？”
见凝香果断摇头，午后的阳光穿过纱窗，繁炽狡黠地笑了起来，“那你喜欢我吗？”
凝香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的翅膀，闪烁着一点金灿灿的光。
繁炽得到了答案，循循善诱：“你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我对吗？”
凝香移开目光，不知道在挣扎些什么，“对。”
繁炽以为胜券在握，牙齿咬着嘴唇，笑了起来，“你说——王爷他是守信之人吗？”
凝香也笑了，“我让他开心的时候，他常说要给我个名分。”
“那你其实很讨厌他咯？”
凝香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一双大眼睛垂了下去，缓缓摇头。
“听说你已经在这里很久了，没名没份的，为什么还不走？”
凝香叹了口气，“为了我喜欢的人。”
繁炽忽然来了兴致，“你有喜欢的人？”
凝香点头，又连连摇头，良久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
陆繁炽敛了笑，恨恨地答：“为了能杀了我喜欢的人。”
凝香仿佛很懂的样子，“杀了他，你自己也会难过死的。”
繁炽和凝香所谓的友谊只维持了三天，在凝香抱着洗干净的那只杂毛猫敲开她的门时，繁炽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关上门，将那一人一猫留在了无边雨幕之中。
繁炽一个人躺在浴桶里，一双玉足轻轻拨动着水波，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萧瑾命人将她所带的几名侍从安排在别院，而让她独自入住思雨园，他是在等着她亲自送上门去呢。
思雨园实际上是间大院子，围住在一块儿的都是些没有名分的女人，环境简陋，只有一个奴仆供人使唤，她进来时，看见好些女子自己打水洗衣做饭。
堂堂公主之尊屈居此地，与一帮出身风尘的女子为伍，繁炽一时恨萧瑾恨到了极点。转念又想，这至少证明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的，只是这显然不意味着他会帮自己。
她该怎样才能让他帮自己复仇呢？
繁炽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北上的选择，环顾四周简陋的陈设，若无出头之日，难道自己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上一辈子么？
她可是燕国的公主！
接着又想到远在南燕的谢安，他若得知她此刻不在翼州外祖家中，该是会很生气吧；他若得知她已下定决心委身于裕安王，以他对她的万般执着，又会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顿时感到一丝痛快，要知道当年姽婳小筑里，一个马奴仅仅无意间碰了一下她的手，谢安事后竟然秘密叫人砍去他的一双手臂——在谢安的眼里，早就把她视为所有物。
“噔噔……”
“进来。”
繁炽有边沐浴边吃点心的习惯，独处异乡也不例外，央人送些糕点过来。
前来送糕点的女子高高的，容貌清秀，一头青丝以一支白铜簪束在脑后，繁炽费了半天才认出，她就是先前书房里那个与萧瑾亲昵的女子，只是洗去了那层吓人的胭脂，皮肤很白，似乎能掐出水来。
她似乎……叫做凝香。
“怎么是你？”
女子原本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看，被她的声音惊了一下，弯腰将盘子递至她手边，眼神迟滞朦胧，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
繁炽瞥见她手腕上用几道红线串着个月牙形的玉佩，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块玉。
女子神情局促，笨拙地开口，磕磕碰碰，像是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句子，“小慧照顾一园子姑娘，忙不过来，我住隔壁，看到了。”
繁炽咬了半口糕点，这糕点甜的腻人，应当不是给主子准备的。
她忍住将糕点吐出的冲动，不知为何想起了宫中关于宫女与太监对食的传闻……
听说也有两个宫女对食，以夫妻相称的……
那样痴迷的神色绝非寻常女子见到她时单纯的嫉恨，她应当没有看错。
这个凝香竟然喜欢女人？
可她不是萧瑾的爱妾吗？
繁炽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恨不得立刻轰她出去，与她多呆一秒都是受罪。
然而多年的教育告诉她不要妄下决断，她孤身呆在裕安王府，得到一个帮手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山野村姑，呆呆傻傻，应该很好骗。
繁炽将头枕在浴桶边缘，慵懒地递出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轻轻摇晃手腕，“你尝尝？”
女子没料到她有这善心，愣了一下，犹豫一下欲要伸手去接，反被繁炽一手躲过，女子又一怔，见繁炽的手仍然伸在原处，于是试探着弯腰去咬那块糕点。
真像条笨狗。繁炽转动纤细的手腕，在心里嗤笑。
灯光昏黄，点点水花声响起，狭小的空间内热气蒸腾，繁炽一双璀璨的桃花眸半敛着，气氛渐渐变得诡异暧昧。
繁炽伸手撩开湿漉漉的头发，有意逗弄，勾唇询问：“怎么样？”
女子的面颊似乎是被这房中潮热的水汽熏到了，红彤彤的一片，只见她呆呆地抹去唇角细屑，似在回味，“甜的。”
繁炽扑哧一笑，“我叫陆繁炽，你呢？”
“凝香。”
*
晚池斋内，临近睡时，床梁上勾着的花丝镂空香囊球内焚烧着安神助眠的香料。
云烟丝丝缕缕缠绕，凝香独自躺在碧纱帐内，一边呼吸着淡雅温润的香气，一边盯着绣了仙鹤云雾图的帐顶神游天外。
隔着一架绢绫书画屏风，青铜仙鹤灯架上红烛帘帘，书案前，萧瑾正抱着几本案牍批注，他今夜与友相聚喝了酒，染了几分醉意，就把公文拿回了寝居看。
凝香在床上等的呵欠连天，但不敢指着萧瑾早点睡。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外风流肆意，然而对待要紧的事情，从来事必躬亲，不肯有半分松懈。
凝香撑起头，看了看那个提笔端坐的身影，脖子一沉，陷入了万千思绪中。
这夜，她想了很多事情，想起月儿，想起永穆公主，想起公子的野心，又想起她和萧瑾初见的场景。
“香香在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前，凝香被他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起来，懂事地上前替他除去衣衫。“没……没什么。”
萧瑾扭头看向她，“安神汤喝了没？”
她点头，乖巧地指了指茶案上喝空的药碗。
这安神汤原本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命太医院根据萧瑾的体质特意配制的，叮嘱了管家要天天盯着萧瑾喝下。然而萧瑾不肯喝药，自打发现她浅眠多梦，所有安神汤都喂了她的肚子。
换上睡衫，萧瑾染了微醉，眼角微红。
他半眯着眼睛，端详着替他理衣服的凝香，美人肤色如雪，双腮泛粉。当真如花般娇艳欲滴。
云雨巫山枉断肠。
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是失态的。自见她第一面时，他就没想着放过她。凝香一定没想到，即便当日她在如意坊没求他，他也会问鸨母要了她。
现在既然人已经得到了，花样玩的也差不多了，反正她心怀鬼胎，估计也养不熟，还是杀了吧？
他何时也这般心慈手软了？一次又一次自欺欺人地选择放过她。
他心里有恨，捏住凝香的脸颊，狠狠掐了一记。凝香疼得浑身一哆嗦，偷摸摸看了下他的眼睛，眼看着又开始熟练地装无辜。
能把自己脑袋往石头上磕的人，这点儿疼流什么眼泪？
萧瑾轻轻挥开凝香拉着衣带的手，自顾自系了起来，“笨手笨脚的，怎么教都教不会，真不知道爷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凝香撇嘴，一把抱住了萧瑾，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耍赖似地缠着他的腰，怎么都不肯放开。
萧瑾终于笑了起来，“还能怎么办？自个儿带回来的，宠着呗。”
凝香恹恹撒了手。她身份已然暴露，却不得不与他继续虚情假意，真像尾巴被猫踩住的老鼠，任他戏耍玩弄，真是难受的紧。
曾几何时，她想就算与他有缘再见，他也该像崔崇简一样。与她一并喝喝酒，天南地北闲谈几句，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会变得这么奇怪。
在跟萧瑾回裕安王府之前的十六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一个男子有这么深的羁绊——又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想过的，在刘阿枝还活着的时候。
可她的未婚夫不要她！
萧瑾的拇指在她下颌处爱怜地摩挲着，她微微抬头，他目光坦率，“那日在雾积山是我不好，让香香受委屈了，你也知道，蕊姬她这个人气量小，我这些时日冷落了她们，被她们几个寻了机会，一唱一和挑拨得犯了浑。香香原谅我好不好？”
凝香自是不信，他这番说辞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没点头，轻轻偎在他胸口，眼里浮了层薄泪。
“香香若是想家，改天爷亲自带你回去好吗？”萧瑾拭去她堪堪下坠的一滴泪，语气带了点戏谑，“可不要再偷跑了，也不许再拿木棒打人，张赫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香香知错了，香香明天去和张大人道歉。”
凝香暗自苦笑，若非张赫告知她，萧瑾扣了凝香家的小阿弟，她大抵真会被这番柔情给骗了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现在就是给她机会，她也不能走了——永穆公主是公子的未婚妻，在公子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公主突然现身上京，这裕安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必须得在暗中照看着。
老五只是蛛网中最底层的一环，先不说他在北梁的家人还捏在谢氏手里，他不敢吐口，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能提供的东西也有限——老五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现在只要师傅传了信，上京细作就会彼此斩断联系、悉数隐蔽，萧瑾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她要赌，赌萧瑾为着大局还得忍她个一时半刻，赌萧瑾只知道她是个普通细作，对她的戒心还不算太重。
她将下巴蹭在男子肩膀上，指尖熟练地摸向他脖子上的墨玉，“大人，明晚可在府中用饭？香香做几个菜。”
萧瑾哑然失笑，拍开她摩挲在玉佩的手，“可饶了爷吧。”
他将玉佩在寝衣里藏好，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
“你喜欢王爷吗？”
见凝香果断摇头，午后的阳光穿过纱窗，繁炽狡黠地笑了起来，“那你喜欢我吗？”
凝香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的翅膀，闪烁着一点金灿灿的光。
繁炽得到了答案，循循善诱：“你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我对吗？”
凝香移开目光，不知道在挣扎些什么，“对。”
繁炽以为胜券在握，牙齿咬着嘴唇，笑了起来，“你说——王爷他是守信之人吗？”
凝香也笑了，“我让他开心的时候，他常说要给我个名分。”
“那你其实很讨厌他咯？”
凝香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一双大眼睛垂了下去，缓缓摇头。
“听说你已经在这里很久了，没名没份的，为什么还不走？”
凝香叹了口气，“为了我喜欢的人。”
繁炽忽然来了兴致，“你有喜欢的人？”
凝香点头，又连连摇头，良久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
陆繁炽敛了笑，恨恨地答：“为了能杀了我喜欢的人。”
凝香仿佛很懂的样子，“杀了他，你自己也会难过死的。”
繁炽和凝香所谓的友谊只维持了三天，在凝香抱着洗干净的那只杂毛猫敲开她的门时，繁炽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关上门，将那一人一猫留在了无边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