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莹陪着许花花在自助银行里待了好一会儿,心情由刚开始的震惊逐渐演变成烦躁。

    “你既然要跟楚凌晏借钱给你爸治病,网上转账多方便!黑灯瞎火又冷又饿的,我俩这是在干啥?”

    许花花不为所动,按部就班地操作着面前的柜机,嘴里发出的声音听着比机器还冷酷,“没人要治病!我爸早死了!”

    “你父母……双亡?”刘方莹今晚接二连三地被许花花的信息轰炸地外焦里嫩,索性停下了手里的操作问她,“那……你是个孤儿?”

    许花花压住自己要打喷嚏的冲动,目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按到手提袋里继续取钱,“不用可怜我!过了18岁,有父母管这管那的才让人同情!”

    “那你究竟闹得哪出?”刘方莹指着手提袋里还剩下的那一大摞,“这要搞到猴年马月!你受得了我都受不了!我受得了这机器都受不了!”

    许花花终于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我想看看三十万究竟是多少钱。”

    “啥?”刘方莹简直是败给许花花,强忍住怨气学许花花平时那种酸不溜丢的口吻说道,“花花宝宝你听说过没?玩儿命坑室友者遭雷劈哦!”

    “轰隆隆!”又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应邀而来,吓得刘方莹瞬时拽着许花花的裙子蹲了下去。ATM张着个大嘴含着许花花放进去的一万块,忽然就不爱数了。许花花赶忙眼疾手快地取出了钱。

    “不会是打雷打的吧?咱么得换个地方!”许花花把钱丢进手提袋,拉着刘方莹就要往外走。

    “花,你看!”刘方莹为难地把自己手机递到她面前。许花花一看,是另外一个室友李婵娟发的,大意是告诉刘方莹她们准备要睡觉了。如果再过半个小时不回来,热水就会关了,另外宿舍房门也要锁上了。

    “她们有没有通知你?”刘方莹问她。

    “我手机没震动。”许花花面色无异,推着刘方莹往外走,“那你先回去吧!我再找一家。”

    “啊?都快十点了!我自己啊?”刘方莹面有难色,看了看许花花的手提袋,“我知道你想把钱存完。但我俩现在分开,我放心不下你,更放心不下我自己啊!我知道你也不能的,是不是?”

    许花花盯着穿在刘方莹身上的自己的外套看了看,冷漠地低头开始约车,“你就跟你那把碎花伞一样中看不中用,不带着你我还能快点弄完。为什么不放心?”

    刘方莹一路骂骂咧咧回到宿舍,在两个天天埋头苦学立志考研的室友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中迅速洗完澡准备躺下。这才发现了许花花二十分钟前给她发的信息。

    “开门!”

    “死女人!”刘方莹意识到许花花可能后来后悔,坐后面一辆出租车也赶了回来,原本死气沉沉的嘴角忽然就压不下来了,悉悉索索地从上铺爬下来准备给她开门。

    “嗯!”黑暗中李婵娟那头的床位发出了清晰而威严的声音,一听就是醒着的。

    “抱意思!抱意思,学霸!”刘方莹把声音压到最低朝李婵娟的方向道歉,继续猫着腰去门边。

    “你不是把我丢了吗?不是去存钱了吗?还回来干嘛?”刘方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该聊天,但这会儿哪怕是用气音她也要把这话说出来,否则她今晚能憋死,“你是不是怕被雷劈才回来的?你说!”

    许花花满脸苍白,一手还牢牢抓着手提袋,另一手抱着自己胳膊止不住地抖,“我要洗个澡。你帮我把洗漱东西拿出来,我去对门那边洗。”

    “哦哦!”刘方莹这才发现许花花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转身要帮她拿东西。结果宿舍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刚转身就碰到了室友的椅子,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简直是震耳欲聋。

    “有完没完?”李婵娟终于沉不住气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不想上早八别人就不能睡了吗?都快十一点了还穷折腾!”

    “就是!”汪媛也坐了起来附和李婵娟,“男朋友这么有钱,干脆租个房出去住多好!自己不想学习也不想别人学习的人真可耻!”

    “你们!”刘方莹都听不下去了,“别太过分了!谁规定寝室十点半必须关灯睡觉的?周围没关灯的寝室多了去了!”

    她义愤填膺地为许花花打抱不平,结果人家根本不领她的情,站在门口烦躁地催促她,“废什么话!快去拿呀!”恶狠狠的表情像是在催债。

    刘方莹打赌,她这辈子再也碰不上比许花花更奇葩的人。

    一片黑暗当中,她在被窝里把宿舍其余三个人花式骂了个爽。泄愤到十二点,只听到李婵娟和汪媛的呼噜声和磨牙声变得此起彼伏,却不见许花花回来的身影。

    “她们睡了,进来吧!”刘方莹一边发信息,一边又骂自己心太软。

    等了五分钟,还没有任何动静。刘方莹想想刚刚看到许花花抱着胳膊的样子,几经挣扎决定离开温暖的被窝去看看这人究竟咋样了。

    刘方莹把整个大宿舍和对门宿舍还开着灯的寝室前前后后问了个遍,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她正要给许花花打电话,许花花的信息来了:我有事出去一趟。明天再回来。

    刘方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把电话拨了过去。

    “你为了那点钱不要命了啊?”刘方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音量,“要是那么想存钱,你刚才回来干嘛呢?存完了干脆抱着ATM机睡到天亮不好吗?”

    许花花那头顿了一会儿才传来略微沙哑的声音,“我饿了,出来吃点东西。”

    “骗谁呢!”刘方莹更气了,“吃东西要吃一夜?你究竟在哪儿?”

    又安静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许花花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在晨光医院急诊。”

    过了十点,ICU门口不让家属待了。可父亲还没醒,丁山不想离开,只好往其它有亮光的地方走。今天这场暴雨带来了大幅降温,医院里忽然多了很多发烧挂水的病人。病房位置不够,有些人就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输液。

    有人气的地方能暂时帮丁山把心里那些烦闷往下压一压。他靠着拐角的柱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停住了。丁山看着来人一手推着挂水的铁架子,一头还提着个湿漉漉的大包,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那只眼睛,以确认自己现在是不是能看到幻象了。

    “你把你爸送这里了?他怎么样了?”许花花面色潮红,嘴唇干裂,中气虽然不足,但思路依然清晰,瞄了一眼丁山的手问他,“怎么搞的?”

    丁山像是又石化了,嘴唇张了半天,就是没说出话来。

    许花花这会儿无心管这些,只顾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你要是手没断,能不能帮我去门口取个饭?保安不让外卖小哥进来。”

    丁山像是被人拨动了发条,抬脚就要往外走,只听到许花花在后头费力地喊:“哎!哎!”,他又急匆匆回过头。

    “手机尾号9087。另外你能不能顺便出门帮我买件衣服或者毛毯?能保暖就行。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哦!”他重重地点了个头。大步流星走出几步,又忽然折了回来,三两下脱了自己略带厚度的衬衫问许花花,“这你先穿着行吗?看着脏其实就是一点血,我没有传染病。”

    许花花一点不嫌弃,点了点头指示他:“我手动不了。你帮我披我背上,再打个结。”

    “穿上一边呢?”丁山尝试要把她提着的手提包挪个位置,被许花花飞快地甩开了。丁山眼见着另一侧挂水的瓶子都跟着晃了晃,心慌了一下,立刻把瓶子扶稳,退了几步远之后,转身大步走向医院门口。

    刘方莹赶到的时候,许花花正在吃炒米粉,湿漉漉的手提袋硬是被她不嫌弃地垫在了屁股下面当坐垫。

    “我说在哪儿吃宵夜能吃一夜!原来是在医院吃!”她冷笑一声,抢过许花花的筷子和碗,自己吃了起来,“死女人就定一份啊!亏我还特地跑来看你!再不给我吃一口,我都要挂葡萄糖了!”

    许花花忍了刘方莹一分钟,直接把碗抢过来对着里面的米粉花式舔了一遍,然后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刘方莹。

    刘方莹斗不过,气得都想拔了许花花输液的管子。正要撒泼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略带磁性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说道:“别抢了!这儿还有包子和小米粥!”

    刘方莹不胜尴尬地停下手来。转过身来发现眼前人的身份,惊讶地她差点没叫出来。她这才发现许花花肩头那件不太协调的格子衬衫,于是捂着嘴巴用含混的声音骂许花花,“死女人!这样的也能勾搭上?”

    许花花没说话,脸色沉了沉,重新低下头开始吃米粉。

    丁山一言不发,只是重新低下头遮住自己的脸,头似乎是往刘方莹的方向偏了偏,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把食物放在许花花面前,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个厚毛毯递给她:“我刚跟护士小姐要的。你要不嫌弃,先用着?我现在再出去给你买个新的。”

    许花花放下筷子,沉闷地拿过毛毯,然后单手解开了丁山帮她系在颈间的结,把衬衫塞到了丁山怀里。

    丁山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和一直盯着他的刘方莹对视了一眼,展开了窝得有些皱巴的衬衫重新穿上,“我今晚一直在这里,有事你就喊我。”

    “不用了!”许花花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又递给刘方莹一个,然后冷冰冰地拒绝他,“我同学来了。你的包子钱我就不给你了,就当是你换我让车给你的人情,咱们两清了!”

    丁山最后看了一眼被冷落在地上的小米粥,动了动嘴角,最后缄默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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