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冷静啊陛下!李太医这是为一心求死才有意激怒,您处死他,下面可还怎么查?!”

    赵全扑上前拦腰抱住江吟晚往后面拖,生怕她真的暴怒之下踹死了李枞。

    李枞固然罪该万死,可要真死了这案子就卡住了!

    “江将军,您帮忙拦着点啊江将军!”

    赵全拼了老命朝白衔清嚷嚷着,却听李枞那边还在作死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添乱么这不是!

    “闭嘴!”白衔清朝着李枞脸颊就是一拳,直锤碎了他后牙。

    随后一把扑住了江吟晚,死死的摁在她后背,一遍遍说着“我没事,我真没事。”

    “…”

    赵全呆了呆,将军,您这词儿说错了吧?

    可出奇的,俩人抱着,陛下的情绪还真就平复了下来。

    就这般诡异的过了片刻,江吟晚的理智终于一点一点被拉回。

    “看好了他!”白衔清对狱卒吩咐着,拉起江吟晚往外走。

    她当然也知道赵全说的话,知道眼下不能真处死李枞。

    可她就是不能忍听李枞对白衔清说那些话,一字一句戳在他的最痛处。

    奇怪的保护欲不知何时萌生。

    她知道白衔清多有天赋,所以更怜惜这些年他到底都遭受了什么,身边除了赵全再无一人可信,又被一次次背叛。

    以前白衔清没人相护,可现在有她在。

    她后悔了,她不该带白衔清来审李枞。

    原本她以为她要给他知道真相的权利,现在才后知后觉她更不愿意见他受伤。

    “你当真没事?你别忍着,就算现在不能处死他,打他一顿也总是可以的。”江吟晚有些无措的望着白衔清,她突然发现无论是处死李枞,还是打一顿李枞,其实都不足以抚平他受的伤害。

    那是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他们的命不过一死,这十四年又有谁能来还他?

    一次次被下毒,被推下湖,被谋杀,一次次面对身边的人背叛,处死,再饱受病痛之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天赋流失,不能再去习武,再没有摸过剑、拉过弓、骑过马,甚至在设计中险些死在马蹄之下。

    他连自己生母的一张画像都没有,生来就只为认贼做母的做一枚棋子,无用就要死。

    战战兢兢做太子,做皇帝,没有一件事真正的能顺心遂意,各个欺他仁善,就当他是软弱,是个好拿捏的玩意。

    谁真正的在意他身子究竟如何,那群大臣不过盼他若真要死也得给东陵留个后,为此逼他成婚。

    这样的十四年又岂是李枞一条命就能还的起的。

    “晚晚。”白衔清抬起手,别过她鬓边的碎发,眼睫颤动,喉咙滚了滚,似有万语千言,但他什么都没说,只与她似央求道“别对我太好。”

    江吟晚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他们这两天不是相处的挺好的么,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白衔清默了默,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问她,又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以着的是什么交情?

    这些好,这些在意,正一点点超出她和他原本的界限。

    她不该心疼他的,不该为他停留。

    就仿佛一次次引诱着他,也许他也可以越界,也许他是有机会将她紧紧攥在手里的。

    “我们的交情,哪里值得你如此。”

    “…”

    他向后退去一步。

    江吟晚上前一步。

    于是他退无可退,她也进无可进。

    他后背抵上粗粝的墙面,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被她看出自己的难过,又怕听她说什么因为他是江老将军的徒弟,一家人当然要彼此维护。

    他根本不想与她做君臣,做师兄妹。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起或许她就注定是特殊的,从想与她一起玩,当朋友,当妹妹,到亲自拒婚时的难受,他才恍然不知不觉间这种念想已经变了。

    可后院妇人生活配不上她,压抑的朱墙配不上她。

    哪怕他有心,情愿与她一同就戍守在边疆,这皇位又要抛给谁?一举一动牵扯万民,他又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所以他要放走她,去吧,去任何地方,只是不要再闯进这座孤城。

    然而她还是闯了进来,一次又一次,让他根本无从抗拒,想要离她近些再近些,哪怕被火光吞噬,化作飞灰。

    却终不过是饮鸩止渴。

    江吟晚其实是被问楞了,白衔清后退,自己的脚就不受控的上前,回过神时已然将人逼到了墙角。

    她刚想回答,当然因为他是爹爹的徒弟,那就是一家人了呗,他也说了不会辱没江家门楣,大家都是自己人,她护着自己人是情理之中,有错吗?

    可真的是这样吗?

    自从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仗着白衔清的迁就,而将对先皇,对那一战的怨愤,转怪在他的头上。

    从亲身经历过他的不易,明白了这朝堂上的千丝万缕。

    再到知道了他曲折的身世,彼此靠近,一起习武,聊天,玩闹。

    不自觉的为他的改变而欣喜,为他所受的折磨而愤怒,一再想要为他出头。

    这些真的只是作为‘一家人’吗?

    她居然犹豫了。

    所以一时间怎么都答不上来。

    白衔清以为她是在气他的不识好歹,心头闪过一丝后悔,不该将话说到如此地步。

    可江吟晚没有,反倒是又凑近了他一些“我本来想同你说,因为你是我爹的徒弟,也算半个江家人,对自家人好是应当的,更何况我家现在全是一堆木牌牌,你是难得的活人啊,我就更该对你好了。”

    白衔清眉宇紧促,他不安的想要逃离,果然如此。

    他不想再听却又不能捂住耳朵。

    于是想与她错开身子“你若平复下来了,那我们回牢里继续审李枞吧。”

    他要走。

    江吟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我还没说完。”

    “这些不重要,我也不该说刚才那些话,现在我们回…”

    “这很重要!”江吟晚重声打断了白衔清的话。

    那一瞬间她在他眼神之中捕捉到了恐慌。

    他在怕什么?怕她继续说下去?

    “原本我也没有想过,是你问,我才会去想,好像并不是这样。”

    江吟晚虽然也会口是心非,别别扭扭要面子,但她更不喜欢囤积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于是她加快了语速“你似乎有些特殊,我思来想去,大概就像包扎我伤口的这条麻布,笨拙又细致的想要为我止血,我其实根本不需要,但…有,又好像也不错。”

    特殊…

    白衔清心跳漏了一拍,仿佛什么都再听不见,那个阴暗自私的念头再次汹涌的冒出,诱惑着他在心底祈祷。

    “你所说我们的交情不值得,我不这么觉得,而且我不想你与我生分,还是你讨厌我到我的关怀你都厌恶?”

    “我没有!”他立刻否认,生怕晚一瞬便会叫她误会。

    闻言,江吟晚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在他脑袋上顺手揉了揉,仿佛在给狗子顺毛一般“那你就且受着吧,我既不讨厌你,更不想你受委屈。”

    白衔清张了张口,有那么一瞬难以抑制的冲动想将一切都说与她听,无论她是当一场玩笑,还是与他自此疏离,他都想要说与她。

    变得对她有用,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或者留在她的身边…

    但他再一次隐忍住了。

    人要知足。

    倘若得寸进尺,便是得不偿失。

    江吟晚松开箍着他手腕的手,抱臂倚柱,打量起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不熟悉的神情。

    “你心思真的很细腻。”

    “嗯?”这次轮到白衔清不解。

    “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想的多啊。”江吟晚抻了抻胳膊,舒展起筋骨,笑道“你肯定还有话没有说,但出于种种你自己顾虑的原因,所以选择了不说。”

    见他面露错愕,江吟晚边笑边摇了摇头,还真是有趣,明明是自己的脸,可不同人使用却能呈现不同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我向来头脑简单,这张脸上从不会有如此隐忍又克制的表情——啊,也不是,其实也是有的,不过那是面对江家祠堂的时候,你也知道,我确实不太敢面对他们。”

    近两百个牌位,哪里是祠堂,分明是腥风血雨的战场。

    而身为江家这一支里的最后一人,每次进去就好像身后背着一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

    既是近乡情怯,也是压力。

    所以她只好拼了命的往前走,试图掩盖忘却过去,这样她就会活的更轻松些。

    白衔清不同,他心里似乎总揣着许许多多的事,可他不说。

    果然,他笑了笑,再次否认“我只是在想太后和靖王的事罢了。”

    说着他垂下了眼睫。

    她害怕面对江家祠堂是因为那一战的事吧,如今东陵还在耻辱的交给蛮族美名回贡的岁币,这无疑是在糟践江家一百八十一忠烈,英魂无法安息,她又无力改变,只能一次次在朝堂上与他大骂,而他先前亦是有着诸多顾虑,一味的想要平和,以为平和至少能让百姓们得到安稳。

    如此,一年又一年,她身上肩负着家仇国恨,却一直未能报,哪里敢进那祠堂。

    若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白衔清如此想着。

    “嗯~”江吟晚眼睛一眯,不搭理他的话茬,而是揽过他肩膀道“我好像有些饿了,晚上喝点?”

    “喝什么?”

    “自然是酒啊!就是那个常祺吧,我从他府里还没收了不少佳酿。”她“嘿嘿”笑起,搓了搓手,与他小声嘀咕“你不知道,我跟你相换的第一天就有人宿醉上朝,吵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有说天下久无事,庆祝庆祝无伤大雅的,有说至朝廷威仪于何处的,为此我就打了他们板子,也就不好自己带头犯忌。”

    “如今天高皇帝远,噢不对,是天高臣子远,他们管不着我啦,是该喝几杯对不对?”

    白衔清丝毫不知她在给他下套,思虑之下点了点头“今日活捉了杀手,确实可以小酌一下,你既然开心的话就适当饮些也无妨。”

    于是江吟晚笑意越来越大,完全就是一只计谋得逞而原形毕露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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