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听令!今圣上旨,我东陵儿女宁死不屈,永不和亲、纳贡、称臣,今令我率领三军一同踏平蛮族!血洗家仇国恨!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必胜!必胜!”

    “…”

    二月初,战事起。

    消息从边疆传到皇城总是会晚些,江吟晚的心便一天也没有安下来过。

    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不知受鲜血浇灌的土地来年可能开出春花。

    无数兵卒倒下,被马蹄飞踏,却容不得半点难过。

    “不破蛮族,誓不回还!”

    “东陵的铁骑终将踏平蛮族!杀!”

    “杀!”“杀!”

    战马嘶鸣,黄沙漫天,旧疤新伤似要将他生生撕扯开来。

    白衔清长驱直入,万箭呼啸而过,他连带着血肉一把拔出了射在肩头的箭矢,杀出了一条血路。

    江吟晚跪在佛前将头磕了又磕。

    连魏东与王淼都看出了她的心事,不由得感慨,陛下当真是为了东陵豁去了一切。

    原以为陛下与江将军是冤家,如今看来才知都料错了。

    可终究为了家国大义,陛下舍了江将军。

    如今也只能盼江将军福大命大活着回来。

    淑怡为边疆战事祈福,抄了经文,正见着江吟晚在佛堂里跪着,已连数日,就仿佛是住在佛堂里了一般。

    她上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叩了首,走至江吟晚面前见礼。

    “皇兄。”

    江吟晚合十双手,眼眸轻闭,虔诚的拜下身子,礼毕,腿跪的有些发麻,还是亏得淑怡扶了一把才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同出了佛堂,这才开始闲话。

    “见你常为边疆抄诵经文,有心了。”

    江吟晚最近身子虚弱的很,话语间不太有力气,她说着又开始咳嗽,生生是给咳出了泪来。

    “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便只得靠此为边疆尽一点微薄的心意罢了。”淑怡正说着,见她佝偻起身子十分难受的模样,立刻就着了急,为她抚了抚后背,关怀道“皇兄,你这段时日除了上朝、批折子,就在这佛堂里跪着,眼见着都消瘦了,这可不成!”

    赵全一听,忙附和着道“哎呦,公主殿下,您说的正是啊,快劝劝陛下吧!”

    他正愁这事儿呢,眼瞧着陛下衣袍缩了又缩,人瘦了又瘦,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干看着心疼。

    她将将的缓和过来,摆了摆手“我记挂边疆,只恨自己不能亲上战场。”

    说完又忙宽慰起二人“没事,我当真没事。”

    淑怡叹了口气,在她衣衫上揪了一把,又有些松垮的不合身了,便知她这话只能听听。

    她无奈的将话题岔开,调侃道“皇兄是记挂边疆,还是记挂江将军?”

    “…”江吟晚没有立刻回答,话在心里转了又转,知道淑怡是什么意思,才说“自然是都记挂的。”

    然而淑怡是个多聪明的丫头,才不会被糊弄过去,便又得寸进尺了些“皇兄,冬猎时你与我说的心中的皇嫂就是江将军吧?”

    “皇兄的心思别说妹妹我了,满朝文武怕只有傻子才瞧不出,不过皇兄你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将军分明就如我一般性子,哪里就温柔了。”

    她前后想着,要不是见她对江将军这么上心,还真猜不着,

    “是,是。”江吟晚难得露出了笑来,想她与淑怡的性子确实是有几分相似,温柔与她自然是搭不上边,那温柔的是白衔清。

    可这一想起白衔清她就又是忧心忡忡。

    这天聊了半天,竟又给聊死了。

    战场之上。

    胸口的发丝灼热滚烫,叫他全然遗忘了生死。

    断肢残臂,血肉飞溅,蛮族兵卒开始节节败退。

    甲胄缨枪铮铮作响,白衔清被捅穿了护甲,那缨枪贯穿胸口,挑着他,伴随一声暴喝给撂下了马来。

    生死之间,剑影交错,还未愈合的伤口被牵扯开来,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一身,染得他如地狱里爬出的罗刹,已是将那蛮族叶护斩于剑下。

    他翻滚着躲开蛮族砍来的刀剑,率领大军一寸一寸在北境的土地上插上了东陵的旗帜。

    “报——边疆捷报!江将军率军已将蛮族叶护斩杀剑下!”

    皇城中因为捷报充满了喜庆,虽说此战东陵亦是伤亡惨重,可只要能踏平了蛮族,后世便能迎来太平盛世!

    江吟晚将那捷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脸上仍不见喜气。

    她想看的是白衔清受没受伤,严不严重,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那叶护哪里是那么好打的,想必也要叫白衔清折进半条命去不可。

    与此同时,林安守在白衔清床前,已是不眠不休了好几日。

    那时他看着将军被缨枪捅穿胸口,被挑撂下了马,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一战,江老将军正就是如此命丧黄泉,他险些没被蛮族砍死先给吓背过气去。

    结果将军虚着一口气,好不容易醒来,张嘴第一句话却是叫他不要把伤情报与陛下知晓。

    气得他在帐子里直打转。

    然而这伤还没好利索,白衔清又爬起来与其他将领共讨阵法。

    “报——边疆捷报!”

    “陛下!大喜!”

    “…”

    一个个的好消息陆陆续续传回皇城,白衔清与林安也算是万幸的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江吟晚总算是养起了些许精神,饭也能多吃上两口,而在朝堂上数落那狗屁不通胡乱指挥的臣子也有了力气,声音都洪亮上许多。

    直到持续了四个月的战事终于进入尾声,她拒绝了蛮族的议和。

    东陵大军接连斩下无数蛮族首领的头颅,胜利就在眼前。

    七月初,终是到了与可汗最后的死战,东陵军冲进了蛮族的大营,将蛮族逼至绝路。

    这一路铺满了将士的鲜血,年夜里抱着酒坛子哭爹喊娘的兄弟们只剩下寥寥几个,他们有的去了九泉下陪死于高热的妹妹,有的再也不能回家看看,看看爹看看娘,看看破落的屋顶,先白发人走了一步,有的至死也没能娶上媳妇。

    白衔清所带出来的兵,在这一场征战中立下了生死的情谊,却也在这一场征战中一个一个的身首异处。

    每天清理战场时看着熟悉的面庞被抬下去,他就想到江吟晚与他聊起的苦,在战场上眼睁睁看着叔伯父兄一个一个倒在自己面前,却连让他们入梦的勇气都没有。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些兵卒是他一天天操练,一起上阵,一起喝过酒的兄弟,他听过他们的愿望,为他们出过头,帮他们打过架,也许诺过等战事一结束就论功行赏,日子太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如今这份苦痛他总算是彻骨的明白了。

    “兄弟们!打完这一仗,咱们就能回家了!杀!”

    不知是谁高声呼喊起来,于是随着他,将士们一边挥舞兵刃,一边高呼“回家!”

    回家,回到东陵,回到皇城,他就能见她。

    白衔清握紧了剑柄,杀红了眼睛。

    蛮族溃不成军,更甚有直接投降,蛮族的小公主为不受辱决绝的饮下了毒酒,临死前还喊着“我族誓不为奴!”

    白衔清与林安带着一队人马追寻逃跑的大可汗,他中了一箭,已是重伤在身。

    其他将士们已经开始占领北境,捆绑起投降的俘虏,插上东陵的旗帜。

    密林之中,一路向西去有着一溜沾血的蹄印。

    白衔清与林安互望一眼,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马儿的悲鸣,蛮族与东陵两队人马纠缠不休,可汗被二人逼至了悬崖边,只剩一口喘息之气。

    将死之人早就不在乎什么输赢,他恶狠狠的盯着白衔清与林安,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我要你们与我陪葬!”

    碎石滚滚坠落,深不见底。

    他发了疯的攻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林安。

    只听“铮——”的一声,林安手中长剑碎裂,被胁着向涯后拖拽。

    他要拉着林安一起跳崖!

    “林安!”

    白衔清嘶吼着,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三人在崖边殊死搏斗,而只要差池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那脆弱的崖边哪里承受的住三人如此,白衔清敏锐的察觉脚下颤动,正一丝一丝的断裂。

    说时迟那时快,林安的断剑刺穿了可汗的喉咙,而下一秒白衔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推开了林安。

    “将军!”

    “…”

    江吟晚正在佛堂里跪着,捻动的佛珠突然尽数断裂,散了一地。

    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蹙着眉头心中隐隐不安,伏下身将四处滚落的佛珠一一捡拾。

    便听边疆急报,江将军坠崖了。

    他没有死于敌手,甚至如此凶险的征战都一再活了下来,却是为了救林安尸骨无存。

    军中已然派人搜寻,可是寻不到。

    林安险些自裁崖边,被将士们捆了数日才安生下来,却也不吃不喝,被另一位将领抽着嘴巴子往里灌水,怒斥他如此不惜性命,又如何对得起江将军舍弃自身而救他。

    林安哭着嚎着说着什么宁可死的人是自己。

    “那是江家最后的血脉了!那是江老将军最后一个孩子啊!我怎么对得起老将军!我罪该万死,我没有保护好她,还连累了她!”

    “…”

    江吟晚一点一点收紧了手,头晕目眩,只觉周遭不太真切,耳畔杂乱的嗡鸣使她头痛欲裂。

    自己是还没醒吧,都迷糊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

    “回陛下,江将军坠崖了,尸骨无存!”那宫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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