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清远伯府,石子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煜王殿下还一副悠闲无事的样子,逗弄着铁笼里的金丝雀。

    “殿下!”石子昀终究还是没忍住,冲到云斐跟前,“我请殿下来不是逗鸟的……”

    “我知道。”云斐答得随意,似乎满心满眼只有笼中的鸟儿。

    “你知道!你……”石子昀不敢开骂,又急于发泄,只好猛薅自己的头发,“殿下你这不是在逗鸟,是在逗我啊!”

    云斐终于把头转向他,悠悠问:“有刺客夜闯青郊小院,打伤众多护卫,甚至伤及皇子,与你石子昀何干?”

    “可是玄镜楼的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玄镜楼干的本就是暗杀的勾当,父皇素来厌恶这些买凶杀人的江湖做派,自会命刑部大力追查。”

    “对呀!”石子昀额角青筋直跳,“万一查到我身上……”

    “玄镜楼能在江湖立足这么多年,一靠能力,二靠铁律,绝不出卖雇主,就是他们严守的铁律之一。再说了,玄镜楼派出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刑部抓不到他们。”

    “可是……”

    “不必太过忧心。”云斐捏了捏他的肩膀,“明天你们就要去兵部封闭训练了吧?专心训练,好好准备殿试,外面有什么情况,我会尽力帮你打点。”

    石子昀沉重地点了下头。

    云斐走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叫住了最后面的卫九。

    “卫大人请留步!”

    卫九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石子昀道:“卫大人,你说玄镜楼这次任务失败了,我想把给他们的那件‘青玉大珊瑚’要回来,行不行?

    卫九道:“好。”

    好?好是什么意思?

    石子昀不敢再追问,自己琢磨这个“好”字,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就是“行”的意思,于是欢天喜地吩咐手下去玄镜楼要东西了。

    离开清远伯府后,卫九立刻将此事禀告了云斐。

    云斐:“青玉大珊瑚?”

    卫九:“前朝第一大贪官何如玉的藏品,价值连城。”

    云斐笑笑:“一个秘密,一件珍宝,结果玄镜楼还失败了,换做是我,也急不可耐想把宝贝要回来。但是石子昀弄错了,真正价值连城的不是‘青玉大珊瑚’,而是他已经说出口的那个秘密。”

    *

    天色渐渐黑下来,言清清躺了一天,此时毫无睡意,起床随手拿了书架上的一本小册子,又坐回被窝里翻看。

    忽然房间里有阵风穿过,言清清抬头去瞧,门窗紧闭,风从哪里来的?

    再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红烛高烧的书桌前,竟赫然坐了一个人,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女人。

    言清清悚然一惊,待看清来人后摸了摸心口,轻舒口气,问:“你怎么进来的?”

    “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我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了。”女人答。

    “你没受伤吧?”

    “瞧不起我?”女人哼了一声。

    “我是关心你嘛。”言清清眯起眼笑。

    “大可不必,我不需要。”女人一脸嫌弃,“当初要不是你那没用的关心,我早就和我相公死在一起了,也不用辛苦又无趣地苟活这么多年,现在又要顶着朝廷和玄镜楼的双重追杀,亡命天涯。”

    言清清微惊:“怎么,玄镜楼也要杀你?”

    女人道:“玄镜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执行任务失败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耻辱,清理门户也算是给雇主一个交代。”

    “你当时来找我,告诉我石子昀要你们对寒舟下手的时候怎么不说?”言清清声音渐渐低下去,细听之下甚至含了一丝歉疚。

    “有什么说的必要吗?”女人反问,“被朝廷追杀,和被朝廷、玄镜楼同时追杀有何区别?左右我这条命不要也罢,就当是还给你了。”

    两人一时无言,良久,言清清才道:“苏袖,我可以帮你。”

    “哦?这回言大侠女想怎么救我?”苏袖半眯着眼望她,语气尽是嘲讽。

    “我妹妹采采擅长易容之术……”

    话才刚说个开头,苏袖就不耐地把手一挥:“我这副面孔是爹妈生的,我相公也最是喜欢,换什么换?再说了,要你妹给我易容,那我得待在你妹身边吧,太不自由了!我不喜欢。”

    言清清心想你被人追杀东躲西藏难道就自由了?但见苏袖态度坚决,便不再多劝。

    “喏。”苏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你叫我用来染头发的红药水,还给你。”

    “不用急着还我,你自己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玩意除了糊弄人,能有啥用?”话虽如此,但苏袖还是重新将瓶子收了起来,“忘了问,你这小把戏,到底有没有骗到秦君浩?”

    “他对你是‘红发姬’深信不疑。”

    苏袖嗤了声:“我要真是红发姬,今天能将那青郊小院夷为平地。”

    “我相信,而且我也信,只要你想,瞬息之间就可以要了寒舟和秦君浩的命。”

    “那你可太抬举我了,你那个弟弟虽然不是我对手,但也不是什么废物。他有天赋,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言清清笑笑:“那现在江湖中,有谁称得上你的对手呢?”

    苏袖认真想了想,道:“除了老一辈的江湖人,年轻一辈里就只有于枫和卫九。”

    “卫九?”言清清拧眉,眼前闪过那怪人的一张冷脸,“他当真这么厉害?”

    “很多年前在北魏,我跟他交手过一次,输了。不过这些年我武功精进了不少,现在要是再相遇,不知道我能否胜他一招半式。”

    “他是北魏人?”

    “算吧,他娘是北魏人,爹是中原人。看他那长相,还是随爹多一些。”

    “除此之外,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苏袖突然打住,投向言清清的目光多了一分警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你不想说可以不说。”言清清不以为意地眨眨眼,“我只是随口问问。”

    苏袖抿了抿唇,似乎有点不情不愿:“我只知道卫九很小就跟随他老爹来了中原,后来进了军营,因为拼命不怕死,打了几次胜仗升了官,就跟了煜王,一直到现在。”

    “他爹是什么人?”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言清清遂不再追问。

    苏袖道:“对卫九这么上心作甚?你现在最关心的,不应该是石子昀吗?仅凭刺客是玄镜楼的人这一条,刑部是查不出石子昀才是幕后雇主的。”

    言清清看着她,目光中隐隐含了期待:“你能给刑部一点提示吗?”

    苏袖双目圆睁:“干我屁事!我为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我一步都不想插手。”

    言清清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确实,我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再求你帮忙。”

    她这样一说,苏袖反倒好奇起来:“你打算怎么做?还是说,这件事就此作罢,你打算就这么放过石子昀了?”

    言清清道:“新上任的刑部侍郎丁明哲贪财好色,却狡黠聪慧,刚调上京都一年,就接连破了几个棘手案件,这次玄镜楼的刺杀案,皇上一定还是交给他办。我只能寄希望于这位丁大人,能眼明心亮洞察秋毫,把石子昀从幕后揪出来。”

    苏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语带讥讽:“那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只一眨眼的功夫,书桌前的位置上,就空无一人了,只有几张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苏袖!”言清清直起身左右探看,“你要去哪?”

    不见人影,却有人声传来:“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报过了,从此江湖路远,再不相见!”

    话音刚落不久,就有人敲门。

    “谁?”

    “是我。”屋外传来采采刻意压低的男声。

    “进来。”

    打扮成“叶老”的采采缓步走进来,一关上门,就又变回了她本来的女声:“言姐姐,刚才屋里有人?”

    言清清含糊其辞道:“一个老朋友,来看看我。”

    采采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她已经习惯了言清清某些方面的“神秘”,知道就算自己追问也不会得到答案,索性就当做自己不知道,拄着拐杖在床沿边坐下。

    “言姐姐,奕王殿下可来过了?”

    “奕王殿下?没有……”

    “你为救他受了伤,他竟然不来看你?”

    言清清无言以对,但见采采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奕王殿下白日去了宫里,说不定等他回来,就会来看我了呢?”

    正说着,就听见叶寒舟在屋外喊:“言姐姐?奕王殿下来了!”

    言清清立刻披上外套下床,采采忙去开门。

    叶寒舟和奕王前后脚进屋,何泉跟在最后。

    言清清和采采各自行礼,叶寒舟也与两人并肩而站。

    奕王在六方椅上坐下,却不说话,何泉侍立一旁,高大的身形几乎将背后的烛台整个遮住,投下的阴影将言清清兜头笼罩。

    气氛有些凝滞,言清清不知何故,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奕王掀起眼皮,沉声问道:“你们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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