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云斐急匆匆赶到城外驿站的时候，看到一副让他头疼的画面——
沈钊坐在椅子上，抱着头，原本华美整洁的衣袍上沾染了污泥，甚至还有一些血迹。
一个平民装扮的女子站在他对面，面色冷淡，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锦程二话不说就踢掉了女子手里的刀，轻而易举就将她制服在地。
沈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大叫：“不要伤她！”
锦程见这女子完全不会武功，就松了手，把人推倒在地。
女子恨恨瞪了他一眼。
云斐此时已认出了女子：“你是葛小一？”
葛小一咬着干裂的下唇，不说话。
云斐道：“我可没有沈钊那么好的脾气。”
沈钊又把头低下去，放于膝盖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云斐继续问葛小一：“当年你不是投河自尽了吗？”
葛小一道：“有一对山农夫妇救了我。”
“这几年你在哪儿？”
“沧州。”
“为什么来姑苏？”
葛小一闭上眼，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滚落。
锦程用刀背抵住她肩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回话！”
葛小一倏然睁眼，却双目赤红，甚是骇人：“我要报仇！”
云斐瞧了眼掉落在地的那把刀，又瞧了瞧沈钊，叹息道：“沈钊从不曾害你，你何故再回来缠他？”
“他虽无心害我，我爹却因沈家而死……当年，沈裕川还在沧州做刺史时，为替当时的户部尚书廖广山建造别院宅邸，拆毁百姓房屋数百间，我爹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新房，就这么毁于一旦，去找官府理论，却被打得遍体鳞伤，沈裕川还不肯放过我们，就因为沈钊经常来找我，为我打抱不平惹怒了沈裕川，他就逼死了我爹，还把我卖进青楼……”
说到这，葛小一已经泪流满面，她转向沈钊，哭诉道：“你越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你爹就越讨厌我，我一个低贱菜农的女儿，怎么配得上你高贵的沈家公子？这么多年，我也想过放下，可我夜夜梦魇，过去的事非但没离我远去，反而将我越缠越紧，我快要不能呼吸！沈钊，我杀不了沈裕川，我只能杀你，我本来打算杀了你以后就自尽的，但是我错了，我也杀不了你，我……我只能……”
谁都没注意到，掉在脚边的那把刀已被她悄悄拿了起来，这一次，她把刀尖对准了自己，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胸口！
还好锦程反应及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葛小一吃痛，刀再次掉在地上。
云斐使了个眼色，锦程会意，右掌一劈，葛小一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沈钊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惊恐唤道：“小一！小一！”
锦程道：“沈公子不必担心，她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沈钊小心翼翼抚摸葛小一的脸庞，喃喃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年一意孤行，口出狂言要帮你们，也不会惹怒我爹……是我没有能力，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云斐问：“你打算怎么办？”
沈钊摇了摇头，茫然无措：“我也不知道，肯定不能回沈府……”
云斐道：“朱雀府也待不了，令珂知道了，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锦程，寻一处安全的客栈，把沈公子和葛姑娘先送去。”
锦程领命而去。
沈钊仍旧紧抱葛小一，犹如抱着一个孩时拥有过的失而复得的布娃娃，他低垂着头，从云斐的角度，能看到他眼角尚未干涸的一点泪痕。
*
这几日，姑苏突然流言四起，说伊人馆排演的歌舞《夜阑赋》，是以沈裕川父女为原型创作的，影射大齐建朝二十年来朝局动荡，兵戈不止，课税繁重，百姓生活艰辛，更有甚者，说沈裕川妄图效仿铁臂将军，有叛逆谋反之心。
原本一出火遍全城、供民娱乐的歌舞剧，因无端戴了顶黑沉沉的大帽子，一夜之间就人人喊打。因为朱氏母女在姑苏的名声并不好，沈令珂更因专恣跋扈、横行霸道，惹众怒已久，所以姑苏城的百姓，尤其是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少年男女们，更是添油加醋地散播流言，恨不得官府明日就能把沈令珂抓起来拷问。
可流言毕竟是流言，此等无法查证的风言风语，最多只逼得伊人馆终止了《夜阑赋》的演出。
不过当这个流言传出姑苏城，传到京都，传到皇城时，那些对户部尚书沈裕川早就心有不满的朝廷高官们，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众口铄金”的机会？尤其是奕王一派的官员，不失时机地就在皇帝耳边提一嘴，但齐帝念着沈大人平日里的好，念着与沈府的旧情，自是不会轻易相信谣言，反倒把那些多嘴多舌的训斥一顿。
沈大人为国为民终日操劳，近日又深受谣言所扰，积劳成疾。齐帝特许他回姑苏老家，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得知父亲要回来的时候，沈令珂刚从言清清屋子里出来——她偷偷在椅子上抹了粉，只要皮肤一接触，就会红肿发痒。
听到家丁禀告的消息，她兴奋地一蹦三尺，结果忘记手中还拿着药瓶，里面的粉洒了出来，溅到自己皮肤上，痒得她抓耳挠腮。
陈儇在远处见了，捧腹大笑：“自作自受！”
言清清却不放在心上，只是继续朝前走。
两人来到秋爽阁所在的独门独院，发现这里守备比别处要森严。一靠近，就被侍卫拦了下来，说是没有沈大人亲自带路，任何人不得进入。两人只好扫兴而归。
陈儇嗤之以鼻：“一个藏书阁而已，守得跟金库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藏了什么稀罕宝贝！”
言清清指着陈儇脖子上一条明晃晃的项链道：“你这才是真的宝贝呢。”
陈儇摸着项链道：“有眼光！几年前，因土地转卖，前朝大贪官何如玉的府邸被掘地三尺，竟挖出了无数奇珍异宝，当时陛下只留下了四件宝贝，清风白玉盏、如意流苏链、金凤簪和铜雀冠，分别赏赐给了赵、陈、沈、谢四位开国功勋，其余宝物全部充盈国库。我爹把如意流苏链带回家，随手就丢给了我们几个小辈，其他人手都太短，抢不过我，这宝贝自然便归我所有了。”
言清清想起她那个长手长脚的弟弟陈芃，笑道：“我看呢，是你动用姐姐的威严，从他们手里抢来的吧？”
陈儇也笑：“这都被你猜到啦？看来你也没少在叶寒舟面前动用姐姐的威严！”
言清清又盯着她脖子上的如意流苏链看了看：“前几日沈令珂戴的那条项链，倒和你这个挺像的。”
陈儇道：“她那条破链子，哪里比得上我的 ？把她那玩意儿卖了，也才够买我这项链上的一颗珠子。”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沈令珂怒气冲冲的声音：“呸！一根破烂货而已，还真被你当成宝了！告诉你，本姑娘上次戴的那条，是我所有首饰里最便宜的，我还有数不清的好东西没拿出来呢！”
她从旁边的树丛里冲出来，发髻上还斜插着几根细小的树枝。
陈儇道：“沈小姐，这朱雀府不是你家吗？怎么天天见你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
沈令珂气愤跺脚：“你……你说谁偷偷摸摸？还不是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陈儇道：“只是说你戴的东西不值钱，又不是说你的坏话。”
“说我戴的东西不就是在说我？”
“那怎么一样呢，你是东西吗？”
“我当然不是东……”发现自己差点被绕进去了，沈令珂“呸、呸、呸”个不停，“本小姐不跟你废话，你们在这等着！”
她转过身，直奔秋爽阁大门，也被侍卫拦下：“小姐，大人有令……”
“啪”——沈令珂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那人脸上，“敢拦我？你有几个脑袋？”说着又一脚将人踹翻，就这么冲了进去。
守门的侍卫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说话，爬起来又回到原地站好。
言清清和陈儇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沈令珂从阁里出来，手中抱着一个箱子。
快走到两人跟前时，她突地松手，那箱子便顺着台阶咕噜噜滚落下来，里面的朱钗、项链、手镯、耳坠等哗啦啦撒了一地。
言清清俯身捡起滚到脚边的一只手镯，细看之下，发现竟是九龙戏珠的白玉攒金镯，普通人家若有一只，都会当做传家宝对待，可这样的宝贝，沈令珂竟有整整一箱！
陈儇看了眼不远处摔得粉碎的一颗玉石，震惊道：“你疯了？”
沈令珂道：“怎么，心疼了？也是，我这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比你那什么值钱，你当然心疼了。”语气甚是得意。
她一边走，一边用脚踢那些饰品，“这是银鎏金扇，这是点翠鸾凤钿，哦对了，还有这个，是前朝末代公主昌平大长公主最喜欢的耳坠明月珰……”
陈儇道：“你爹把秋爽阁守做宝，你却当垃圾，你可真是个孝顺女儿。”
沈令珂道：“哎哟，那你恐怕不知道，我之前跟我爹闹别扭时，他老人家都是把这些宝贝捧到我面前让我砸的，我砸得越狠，就越解气，我开心了，我爹才会开心！”
陈儇原本觉得沈令珂不可理喻，现在觉得这一家子都匪夷所思。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调皮，有一次趁午休时偷跑进父亲的书房，偷了皇帝刚刚赏赐的一把金柄环刀，拿出去跟军营的小伙伴炫耀，结果被父亲罚站了一个时辰。大夏天的，顶着炎炎烈日，她就一个人这么孤单地站在演练场上，大汗淋漓，几乎要晕厥。她一直搞不懂为何父亲就因为一把刀如此惩罚自己，直到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当时父亲罚她，不是因为刀，而是因为她那颗迫切想要炫耀的心。
沈钊坐在椅子上，抱着头，原本华美整洁的衣袍上沾染了污泥，甚至还有一些血迹。
一个平民装扮的女子站在他对面，面色冷淡，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锦程二话不说就踢掉了女子手里的刀，轻而易举就将她制服在地。
沈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大叫：“不要伤她！”
锦程见这女子完全不会武功，就松了手，把人推倒在地。
女子恨恨瞪了他一眼。
云斐此时已认出了女子：“你是葛小一？”
葛小一咬着干裂的下唇，不说话。
云斐道：“我可没有沈钊那么好的脾气。”
沈钊又把头低下去，放于膝盖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云斐继续问葛小一：“当年你不是投河自尽了吗？”
葛小一道：“有一对山农夫妇救了我。”
“这几年你在哪儿？”
“沧州。”
“为什么来姑苏？”
葛小一闭上眼，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滚落。
锦程用刀背抵住她肩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回话！”
葛小一倏然睁眼，却双目赤红，甚是骇人：“我要报仇！”
云斐瞧了眼掉落在地的那把刀，又瞧了瞧沈钊，叹息道：“沈钊从不曾害你，你何故再回来缠他？”
“他虽无心害我，我爹却因沈家而死……当年，沈裕川还在沧州做刺史时，为替当时的户部尚书廖广山建造别院宅邸，拆毁百姓房屋数百间，我爹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新房，就这么毁于一旦，去找官府理论，却被打得遍体鳞伤，沈裕川还不肯放过我们，就因为沈钊经常来找我，为我打抱不平惹怒了沈裕川，他就逼死了我爹，还把我卖进青楼……”
说到这，葛小一已经泪流满面，她转向沈钊，哭诉道：“你越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你爹就越讨厌我，我一个低贱菜农的女儿，怎么配得上你高贵的沈家公子？这么多年，我也想过放下，可我夜夜梦魇，过去的事非但没离我远去，反而将我越缠越紧，我快要不能呼吸！沈钊，我杀不了沈裕川，我只能杀你，我本来打算杀了你以后就自尽的，但是我错了，我也杀不了你，我……我只能……”
谁都没注意到，掉在脚边的那把刀已被她悄悄拿了起来，这一次，她把刀尖对准了自己，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胸口！
还好锦程反应及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葛小一吃痛，刀再次掉在地上。
云斐使了个眼色，锦程会意，右掌一劈，葛小一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沈钊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惊恐唤道：“小一！小一！”
锦程道：“沈公子不必担心，她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沈钊小心翼翼抚摸葛小一的脸庞，喃喃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年一意孤行，口出狂言要帮你们，也不会惹怒我爹……是我没有能力，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云斐问：“你打算怎么办？”
沈钊摇了摇头，茫然无措：“我也不知道，肯定不能回沈府……”
云斐道：“朱雀府也待不了，令珂知道了，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锦程，寻一处安全的客栈，把沈公子和葛姑娘先送去。”
锦程领命而去。
沈钊仍旧紧抱葛小一，犹如抱着一个孩时拥有过的失而复得的布娃娃，他低垂着头，从云斐的角度，能看到他眼角尚未干涸的一点泪痕。
*
这几日，姑苏突然流言四起，说伊人馆排演的歌舞《夜阑赋》，是以沈裕川父女为原型创作的，影射大齐建朝二十年来朝局动荡，兵戈不止，课税繁重，百姓生活艰辛，更有甚者，说沈裕川妄图效仿铁臂将军，有叛逆谋反之心。
原本一出火遍全城、供民娱乐的歌舞剧，因无端戴了顶黑沉沉的大帽子，一夜之间就人人喊打。因为朱氏母女在姑苏的名声并不好，沈令珂更因专恣跋扈、横行霸道，惹众怒已久，所以姑苏城的百姓，尤其是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少年男女们，更是添油加醋地散播流言，恨不得官府明日就能把沈令珂抓起来拷问。
可流言毕竟是流言，此等无法查证的风言风语，最多只逼得伊人馆终止了《夜阑赋》的演出。
不过当这个流言传出姑苏城，传到京都，传到皇城时，那些对户部尚书沈裕川早就心有不满的朝廷高官们，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众口铄金”的机会？尤其是奕王一派的官员，不失时机地就在皇帝耳边提一嘴，但齐帝念着沈大人平日里的好，念着与沈府的旧情，自是不会轻易相信谣言，反倒把那些多嘴多舌的训斥一顿。
沈大人为国为民终日操劳，近日又深受谣言所扰，积劳成疾。齐帝特许他回姑苏老家，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得知父亲要回来的时候，沈令珂刚从言清清屋子里出来——她偷偷在椅子上抹了粉，只要皮肤一接触，就会红肿发痒。
听到家丁禀告的消息，她兴奋地一蹦三尺，结果忘记手中还拿着药瓶，里面的粉洒了出来，溅到自己皮肤上，痒得她抓耳挠腮。
陈儇在远处见了，捧腹大笑：“自作自受！”
言清清却不放在心上，只是继续朝前走。
两人来到秋爽阁所在的独门独院，发现这里守备比别处要森严。一靠近，就被侍卫拦了下来，说是没有沈大人亲自带路，任何人不得进入。两人只好扫兴而归。
陈儇嗤之以鼻：“一个藏书阁而已，守得跟金库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藏了什么稀罕宝贝！”
言清清指着陈儇脖子上一条明晃晃的项链道：“你这才是真的宝贝呢。”
陈儇摸着项链道：“有眼光！几年前，因土地转卖，前朝大贪官何如玉的府邸被掘地三尺，竟挖出了无数奇珍异宝，当时陛下只留下了四件宝贝，清风白玉盏、如意流苏链、金凤簪和铜雀冠，分别赏赐给了赵、陈、沈、谢四位开国功勋，其余宝物全部充盈国库。我爹把如意流苏链带回家，随手就丢给了我们几个小辈，其他人手都太短，抢不过我，这宝贝自然便归我所有了。”
言清清想起她那个长手长脚的弟弟陈芃，笑道：“我看呢，是你动用姐姐的威严，从他们手里抢来的吧？”
陈儇也笑：“这都被你猜到啦？看来你也没少在叶寒舟面前动用姐姐的威严！”
言清清又盯着她脖子上的如意流苏链看了看：“前几日沈令珂戴的那条项链，倒和你这个挺像的。”
陈儇道：“她那条破链子，哪里比得上我的 ？把她那玩意儿卖了，也才够买我这项链上的一颗珠子。”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沈令珂怒气冲冲的声音：“呸！一根破烂货而已，还真被你当成宝了！告诉你，本姑娘上次戴的那条，是我所有首饰里最便宜的，我还有数不清的好东西没拿出来呢！”
她从旁边的树丛里冲出来，发髻上还斜插着几根细小的树枝。
陈儇道：“沈小姐，这朱雀府不是你家吗？怎么天天见你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
沈令珂气愤跺脚：“你……你说谁偷偷摸摸？还不是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陈儇道：“只是说你戴的东西不值钱，又不是说你的坏话。”
“说我戴的东西不就是在说我？”
“那怎么一样呢，你是东西吗？”
“我当然不是东……”发现自己差点被绕进去了，沈令珂“呸、呸、呸”个不停，“本小姐不跟你废话，你们在这等着！”
她转过身，直奔秋爽阁大门，也被侍卫拦下：“小姐，大人有令……”
“啪”——沈令珂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那人脸上，“敢拦我？你有几个脑袋？”说着又一脚将人踹翻，就这么冲了进去。
守门的侍卫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说话，爬起来又回到原地站好。
言清清和陈儇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沈令珂从阁里出来，手中抱着一个箱子。
快走到两人跟前时，她突地松手，那箱子便顺着台阶咕噜噜滚落下来，里面的朱钗、项链、手镯、耳坠等哗啦啦撒了一地。
言清清俯身捡起滚到脚边的一只手镯，细看之下，发现竟是九龙戏珠的白玉攒金镯，普通人家若有一只，都会当做传家宝对待，可这样的宝贝，沈令珂竟有整整一箱！
陈儇看了眼不远处摔得粉碎的一颗玉石，震惊道：“你疯了？”
沈令珂道：“怎么，心疼了？也是，我这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比你那什么值钱，你当然心疼了。”语气甚是得意。
她一边走，一边用脚踢那些饰品，“这是银鎏金扇，这是点翠鸾凤钿，哦对了，还有这个，是前朝末代公主昌平大长公主最喜欢的耳坠明月珰……”
陈儇道：“你爹把秋爽阁守做宝，你却当垃圾，你可真是个孝顺女儿。”
沈令珂道：“哎哟，那你恐怕不知道，我之前跟我爹闹别扭时，他老人家都是把这些宝贝捧到我面前让我砸的，我砸得越狠，就越解气，我开心了，我爹才会开心！”
陈儇原本觉得沈令珂不可理喻，现在觉得这一家子都匪夷所思。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调皮，有一次趁午休时偷跑进父亲的书房，偷了皇帝刚刚赏赐的一把金柄环刀，拿出去跟军营的小伙伴炫耀，结果被父亲罚站了一个时辰。大夏天的，顶着炎炎烈日，她就一个人这么孤单地站在演练场上，大汗淋漓，几乎要晕厥。她一直搞不懂为何父亲就因为一把刀如此惩罚自己，直到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当时父亲罚她，不是因为刀，而是因为她那颗迫切想要炫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