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白在一片昏沉中渐渐醒来,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水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她下意识想要起身,但双手双脚被粗糙的麻绳牢牢捆住,身体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绳索勒得更紧。脑袋还有些发沉,她回想起昨夜的景象,然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

    四下望去,这是一间阴暗逼仄的屋子,窗户破旧不堪,透过裂缝漏进了几丝微弱的晨光。她努力动了动身子,绳索摩擦皮肤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沉重而缓慢。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肥胖的中年汉子跨了进来,他眼睛狡黠,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姜玉白心中一紧,暗自凝神,但表面不动声色。

    那汉子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露出满意的神情,随后嗓音沙哑地说道:“醒了?早些醒倒也好,省得费力去拖你。”

    姜玉白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绑我?”

    那汉子嗤笑一声,俯身凑近她,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什么人?嘿嘿,你啊,只不过是个误闯我们黑店的倒霉鬼罢了。至于为何要绑你,自然是看上了你这副好皮囊,买家可是出高价要长安城里头送去‘伺候人’的,瞧你这粉雕玉琢的俊俏模样,就算不被达官家的夫人们看上,也会有显贵家的公子喜欢你这样的。”

    “长安?你说你们要去长安?”

    “对啊,你小子还没去过吧。”

    姜玉白一听,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这黑店虽然不是什么寻常之地,专门绑架年轻男女贩卖的人贩窝点,但起码和她要经过的地方一致。

    姜玉白微微一笑,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露出一副无赖的神情:“各位大哥,莫非你们也是那种见钱眼开的?既然看我不顺眼,干脆卖了我算了,正巧我金主也不要我了,我这正发愁没地儿混吃混喝,若能卖到长安最好的地方,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那汉子见她模样精致,虽男装打扮,皮肤却光滑细腻,不像常人,听她这番话,愣了一愣,随即转身哈哈大笑:“你还挺会自嘲的嘛,不过你个小白脸,就算没人要了,落在我们手里,岂能让你吃白饭?好好供着我们不难,送你去长安,也不是不可能。”

    姜玉白见他们上钩,连忙继续打蛇随棍上,假装愁眉苦脸道:“各位大哥若真肯带我去长安,定会感激不尽,我这小毛驴和家当,一并带上可好?等到了长安城內,我还指望它们混口饭呢。”

    那汉子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满脸讨好之色,又想着她一个文弱少年,手无缚鸡之力,心中稍有放松,点了点头道:“也罢,反正路上你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这位大哥,你们就不怕卖到长安的那些人报官,被朝廷清算吗?”姜玉白试探性地问,这般猖狂的人贩子背后必定是有靠山的,不能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

    那汉子哈哈大笑,眼中满是不屑:“朝廷?哼,朝廷离这儿远着呢,我这儿荒野到长安的路,山高水远,谁会在乎你们这些江湖人的生死?再说,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到了长安,也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姜玉白还想继续问下去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矮瘦的老妪,脸上皱纹如沟壑,手里拄着一根黑木拐杖。她一进屋,阴冷的目光就紧紧锁在姜玉白身上。

    “王三,别跟她废话了。看她这样子,别太折腾,赶紧送到买家手里,免得夜长梦多。”老妪的声音尖细如钉子划过铁器,令人心里发寒。

    “是,娘!”王三应声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姜玉白低声说道:“你们要卖我,至少给口水喝吧。”

    老妪看她一副无力的模样,嗤笑道:“喝水?哼,一个货物还想着这些,真是笑话。”她虽嘴上轻蔑,但心里并未放松警惕,盯着姜玉白的眼神充满防备。她朝王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姜玉白的嘴堵上。

    王三刚做完,忽然房外有人大声喊道:“王三!外面有事,快去看看!”王三皱眉,扭扛起姜玉白就往外走去,来到马车前,一把将她丢了进去,姜玉白的头磕在马车里,痛得想叫,无奈嘴巴却被堵上,她发誓等她到了长安之后,必定要让这些人血债血还。马车的车帘被放下,里面一股子霉味儿和臭味儿让姜玉白眉头紧皱。

    “就是这里,尽快把货装车,明早之前必须赶到长安!”马车旁的另一个大汉继续说道。

    姜玉白听着他的声音,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车帘低垂,也看不见外面的情景。马车摇摇晃晃地上路,姜玉白蜷缩在狭窄的车厢内,只觉又饿又渴,腹中空空如也。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反正去玉门关也要经过长安,就当是被他们带一程好了,只是这一程着实不舒服。

    姜玉白给自己稍微松了松绑,这些人的手段还是捆不住她的。随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没过多久,姜玉白感到车轮压过石子路,车厢微微颠簸着,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耳边风声呼啸,姜玉白半梦半醒间,风吹起了车帘一角,她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星光闪烁,夜色如水,天地间寂静的只有马蹄声。她心头一松,竟有几分陶醉,疲惫感袭来,渐渐沉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马车停在一座高大的城门外。姜玉白隐约听到城门上的守卫高喊:“长安到了!”

    姜玉白看着萧烬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自己再不采取行动,恐怕就会真的被这些人卖掉。于是,她趁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略微松动的瞬间,悄悄用脚尖将身上的佩剑往上钩了勾。剑身细长,她借助手臂的灵活,慢慢摸到了剑柄,稍微动了一下手腕,终于将绳子割破。

    她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继续装作昏迷的模样,等候时机。就在她准备出手之际,马车忽然一颤,车外传来一声厉喝:“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带的可是俘虏?”

    姜玉白透过车窗一角,隐约看见一队兵士正拦在前方,为首的军官手握长枪,面色严峻。姜玉白想着:坏了,我没有户口,若是被拦在此处赶了下去,她还怎么去玉门关啊。

    她心头一紧,此时,车帘微微掀开一角,她透过缝隙,恰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萧烬!

    萧烬一袭玄色衣袍,眉宇间透着几分冷峻,脚步匆匆,似是心事重重,被官兵拦下后,他掏出那块被姜玉白咬过的令牌后,官兵立马对他客客气气放行,姜玉白本想要呼喊,但此时她被困在马车里,这副狼狈的模样又不想被萧烬看到,便压低了身子别过脸去。

    萧烬离开后,车夫慌忙下车赔笑:“大人误会了,这不过是我们家少爷,被金主赶了出来,现正往长安投奔亲戚去呢。”

    军官显然不信,目光扫过马车,冷冷道:“户口文件拿出来,掀开帘子让我看看。”

    “官大人,那您稍等,我家少爷感染风寒,我先给他披件衣服。”说着掀开帘子将一件披风盖在姜玉白的身上,把她嘴里的破布拿出来,用眼神警告她小心说话。

    车夫不敢违抗,忙不迭掀开帘子,从里面拿报复姜玉白并没有立即求救。而是突然倒下,假装软弱无力,喃喃低语:“咳咳……有水吗……渴死我了……”

    军官见她虽模样虚弱,但气质不错,倒不像是被绑架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滚吧!”说完挥了挥手,放他们继续前行。

    马车再次启动,姜玉白心中松了口气。

    过了不久,马车停在了一家小茶馆前。那群黑店的人将她从车里拽了出来,姜玉白眼看四下无人,知道这是自己逃脱的最后机会。她忍着手腕的酸痛,佯装不知,被两个汉子架着朝茶馆里走去。

    一进茶馆,她猛然发力,一脚踢开身旁的汉子,飞速转身,拔出佩剑就刺向另一个正发愣的黑店伙计。她的动作极快,几乎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剑锋已逼至咽喉。那人惊呼一声,连忙后退,姜玉白趁机一跃而起,跳上柜台,喝道:“谁敢拦我!”

    茶馆中寂静无声,那几个伙计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忽然反击,一个个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姜玉白心中暗自庆幸,脚尖轻点柜台,一跃而下,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奔向门外。

    然而,她刚跑到门口,却猛地撞上一堵坚硬的墙,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正是萧烬!

    “你怎么在这?”姜玉白惊呼,满脸不可置信。

    萧烬微微挑眉,看着面前有些灰头土脸的姜玉白,也有些吃惊,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倒是你,怎么又惹麻烦了?”

    姜玉白一时间语塞,笑嘻嘻拍拍手道:“这不正是赶着来长安投奔你吗,没想到真让我遇见了。”她可不想说自己被江湖小把戏迷晕带到长安的。

    萧烬显然不吃这一套,他冷冷一笑,伸手一拽,便将她拉到身旁,语气低沉:“少跟我耍滑头,说清楚,你又干了什么坑蒙拐骗的事儿,还把人家打成这样?”

    姜玉白见瞒不过去,心下一横,索性耸耸肩:“也没什么,就是这些黑店的人想把我卖了,我不过是自救而已。”

    萧烬闻言,倒是产生了几分好奇道:“没想到你姜玉白,武林第一剑客,功夫了得,竟然还能被这般货色的人牙子绑了去。”话语间满是嘲讽。

    姜玉白充耳不闻,萧烬目光沉了沉,随即扫了一眼那群黑店伙计,语气带着几分冷厉:“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做人口买卖的勾当?”

    那群伙计见萧烬身形高大,气势凛然,又带着一把锋利的刀,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地求饶:“这位爷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放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烬冷哼一声,抬手间便是一刀出鞘,刀锋寒光一闪,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磕头,不敢再有半分异动。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又行谁的事,快说!”萧烬厉声喝道。

    姜玉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知道萧烬是小侯爷,长安就是他的地盘,他这个人又爱多管闲事,主持公道,定然不会放过这些人,这样也就不用自己留下来找他们幕后之人了。

    黑店的人想要仓皇逃窜,却被萧烬一把按下,他将刀立在地上,冷言道:“谁敢踏出这个茶馆半步,我就将谁斩在这里。”

    吓得那几个大汉一动不动。

    姜玉白放下茶杯,悠然自得地看着萧烬处理这些黑店伙计。萧烬的威势显然震慑住了众人,一个个全都不敢轻举妄动,额头上冷汗直流。

    领头的王三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大人,饶命啊!我们不过是替徐将军一党做事,徐将军那可是大人物,我们哪敢有半点怠慢!”

    “徐将军?”萧烬眉头微皱,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徐将军,也就是怀化将军徐康,此人在泰州作恶多端,素来与江湖势力勾结,甚至以贩卖人口为手段敛财。前不久,萧烬亲手除掉了徐康的儿子徐子陵,此事让徐康对萧烬恨之入骨,正在长安调集力量伺机报复。

    “原来你们是替徐康办事的,”萧烬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难怪敢如此猖狂,连人都敢随便绑。”

    姜玉白听到徐康的名字,心中也暗自震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随意拨弄着手中的茶杯,仿佛无关紧要。她心里很清楚,徐康一党在江湖上的恶行已久,不仅操控了泰州的大半地盘,甚至在长安也有不少勾结。她与萧烬之间的这场偶遇,显然牵扯到了更为复杂的势力争斗。

    萧烬冷眼看着这群人,语气冰冷:“说!徐康让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是要把人贩到哪里去?”

    王三额头上冷汗直冒,声音颤抖:“大人,我们不过是小喽啰,负责把人绑到长安,交给徐将军一党的管事,至于具体卖给谁,我们不清楚啊!”

    萧烬闻言,目光更加冷厉。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人,手按在刀柄上,仿佛随时会动手。姜玉白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微微耸肩道:“萧大侠,既然你已经掌握了线索,那接下来交给你处理,我就不再多费口舌了。”

    “你们还在这干什么?”萧烬猛然喝道,回过神来,“再不说清楚,别想活着离开!”

    王三被吓得腿软,连忙将知道的全盘托出:“大人,我们是奉了徐将军一党的命令,专门在各地绑架年轻男女,把他们带到长安卖给那些达官显贵。徐将军一党掌控着泰州附近的各大黑市,贩卖人口只是他们敛财的手段之一啊!”

    萧烬冷冷地看着他,眸中寒意更盛:“徐康的手已经伸到了长安城,看来不铲除此人,这江湖朝堂永无宁日。”

    不将徐康彻底除掉,才不负手中这把叹月刀与自己所信奉的侠义之道。

    黑店的伙计们跪伏在地,不敢再有任何异动,萧烬将刀放回去,让姜玉白帮他将这些人绑在这里,准备带着姜玉白去找官兵。

    “大侠,我就不用去了吧”走出茶馆后,姜玉白停下脚步说道。

    萧烬低头看着她,神色复杂:“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把命丢了。”

    姜玉白想解释什么,却欲言又止,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拱手笑道:“多谢萧大侠出手相救,我这小命可全靠你了。不过呢,下次咱们能不能早些碰面?我可是快被饿死了。”

    萧烬看她这副无赖样子,心中气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转身便要离去。

    姜玉白见他真的要走,忙不迭跟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笑道:“萧大侠,你看既然都到了长安,我也算是熟人一个,带我吃顿饭总不过分吧?”

    萧烬脚步微顿,回头看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你真是个麻烦。”

    姜玉白笑得更加灿烂:“麻烦也是你救回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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