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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白还未发火,倒是定远侯先开口道:“大胆阿琅,怎敢对贵客如此无礼!”

    姜玉白听到阿琅的名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她又怕是真的,愣是不敢回头,这时箫家三郎弘毅走上前来,一把将阿琅拉在身后,生怕父亲会怪罪于她。

    阿琅挣脱萧三郎,不顾大家闺秀的仪态,走到姜玉白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心虚的姜玉白,日光照得厅堂通明,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阿琅站在殿中央,身披锦缎,眉间虽有掩饰不住的柔弱,但此刻双眼中却闪着倔强的光芒。

    姜玉白站在她面前,脸上尽是不可置信:“阿琅,你怎么会在长安?还……还嫁给了萧三郎?”

    阿琅的唇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声音平静,却一抹掩藏不住的痛意:“若不是你逃婚,我又何至于如此?”

    殿内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她们姐妹身上,定远侯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萧尘念,你走得真潇洒,你每天口中念叨着的江湖,可否都是像你这般自顾自的人,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阿琅情绪激动。

    众人都震惊于这一幕,更多的是被这接二连三的真相冲击得难以想象言语。

    萧尘的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姜玉白,心头的震动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你就是萧尘念?”他声音低沉,冷冽如刀。

    姜玉白没有回答,神情淡然,脑海中竟然闪过昨夜萧烬在酒桌上真切说着那句:坦诚相待。

    萧烬不敢相信那个自己无法忘却、让他时常想念牵挂的女子,竟然是他无数次嫌弃过的“萧尘念”?这一切仿佛是命运玩弄的一场笑话。

    “你一直在骗我?”萧烬声音低沉,冷冷质问着姜玉白,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撼与愤怒。他恍然大悟,自己对姜玉白的动心,对“萧尘念”的不屑,竟是同一个人。

    姜玉白轻轻一笑,似有几分苦涩,她抬起眼眸,目光灼灼,“萧烬,你以为我骗了你,其实,我只是从未告诉你罢了,不要给我扣什么帽子,何况从相识到昨日之前,你可曾说过你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呢?”

    还未等萧烬开口,阿琅冷冷开口打断道:“你逃婚之后,可曾想过我?当初定远侯府的婚事本就是你的,爹为了完成与定远侯家的婚约,将我嫁到了长安,离家千里,我本不想走这条路,但父母之命,我又能怎样?”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甘,站在她身旁的萧三郎眼神闪过一丝黯淡,原来阿琅是不愿嫁给自己的,他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上前讨好似的拉起阿琅的手。

    姜玉白愣住了,眉头微皱,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一逃,竟然将妹妹推入了如此的困境。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什么安慰的话都已经是徒劳。长安之事,她未曾尝过,她只知道自己一心追求自由,却未曾考虑到妹妹和家人。

    “够了!”定远侯的声音打破了姐妹间的对峙,冷言传唤侍卫,“来人,将他们锁起来!”

    “爹!”

    “你也住口!当初不是你闲云野鹤去,又怎会让你弟弟去替你娶亲,你和郡主,没一个省心的,你们当我这定远侯府是闹市?”

    说罢拂袖离去,边走边说:“夫人,给肃亲王写信,这门亲事没有取消,让他即刻动身来长安面圣,顺便参加他宝贝女儿的婚事。”

    萧烬脸色一沉,一把抓住了姜玉白的手腕,“你戏弄了我好久,姜玉白,或者说,萧尘念。”萧烬眼神冷冽如银霜,语气中带着怒火。

    姜玉白微微一笑,话里带着几分讽刺和无谓,“我从来没有戏弄你,真正戏弄你的,是这荒唐的婚约。”

    二人被关了起来。

    幽暗的房间里,灯光如豆,姜玉白与萧烟背靠墙壁,四目相对。彼此都被锁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姜玉白推了推紧闭的门,外面挂着的铁链发出些许的“哗啦”声。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冷峻而复杂。

    “想不到,萧念就是你。”他的声音低沉。

    姜玉白轻笑了一声,靠在墙上的身子微微一动,发出一声轻响。“你以为呢?你一直想解除婚约的,就是我,在丐帮总舵那天替你包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看到了你身上挂着的那块鸳鸯佩。”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听着让萧烬火气直冲天灵盖。

    萧烬眉头紧皱,他想起曾经与她相识的点滴,那些针锋相对的时刻,如今看来竟是另一种意义。“怪我对你,心有波动……”他嘀咕低语,声音极轻,姜玉白并没有听到。

    姜玉白一双黑眸中点燃了目光复杂的情感,她凝视着萧蔷:“我也不明白,我爹这么会让阿琅……嫁给了萧家三郎。”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对方的呼吸声回荡。姜玉白低垂下头,仿佛回忆起往事。她淡淡道:“我逃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世间的辽阔,为了不拘泥于四方庭院、陈规俗礼。”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似乎是诉说着某种渴望。

    萧焰冷笑一声,略带嘲讽:“世间辽阔?你可知在这江湖中行走,真有你想得那般自在?风霜刀剑,何处不在。”

    “那又如何?”姜玉白轻轻抬眸,目光坚定,“至少,比被困在深闺中要好。”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自由,比什么都重要。我们都向往自由,不是吗?那你的鸳鸯佩呢?”

    萧烬沉默了。良久,他才低声道:“当了。”他眼角中闪过一丝落寞。

    二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萧烬忽然轻声道:“从前,我以为江湖就是一切,可如今,我心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景色。”他望向窗外,那里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也许,有些东西,是我们始终无法掌握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有什么又是你无法掌握的呢?”姜玉白不解地问。

    “几年前,我看着师父被斩在刀下,无能为力,前些日子,我在泰州,试图救一个娘子,可她最终死在了我怀里,如今,我喜欢上了你,你说,我掌握了什么?”萧烬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姜玉白,忽然笑了。这笑容如夜风中的烟火,稍纵即逝,他似是想通了。

    “你说什么?”姜玉白狐疑地看着萧烬,他说喜欢自己?姜玉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姜玉白,我说我喜欢你,是你,因为你是姜玉白,所以我喜欢的是你。”萧烬回道。

    姜玉白彻底蒙了,她摊开手,让萧烬说得明白点。

    “我喜欢的是那个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姜玉白,那个站在武林大会擂台上坚韧不退的姜玉白,也是那个扮作小乞丐义薄云天为民除害的姜玉白,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肃亲王府郡主萧尘念。”

    姜玉白听着萧烬的话,似乎是明白了他的话。

    姜玉白起身,看着坐在对面的萧烬,露出一个微笑,对他说了一句:“多谢。”随即破门而出,萧烬帮她拖住试图拦住她的侍卫,他又何尝不知道,出门在外,不报家门不过是为了避免给家里招来横祸,也就理解了姜玉白心中的难处。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洒落,姜玉白足尖点地,身轻如燕跃上屋顶,只留一道黑影在青砖上迅疾移动,她如轻羽般落在客房院中,取了自己的宝剑和包裹,便又是起身朝外飞去,才落到定远侯府门口的牌楼上,就看见萧烬已经将她的小花驴牵了出来。

    月色下,萧烬的身影如雕刻,在黑夜中的剪影般清晰可见。他一袭玄衣,傲然挺立在定远侯府的石阶前,身姿修长挺拔,宛若山巅之松,随风而立,静中透着一股凛然的威势。银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将他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愈发冷峻,剑眉入鬓,双眸如夜空中的星子般深邃而沉静,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凌厉。

    那张脸,在冷月下显得异常沉稳,薄唇轻抿,仿佛没有半分表情,可那不经意的眼神中,又有一种说不上的意味。

    萧烬随手牵着的小花驴在他身旁,显得有几分滑稽,而他的身姿却未因此显得突兀。他的衣袂随风轻摆,姜玉白与萧烬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将他看得这么清楚。

    姜玉白如燕子掠水般从屋顶上跃下,来在萧烬面前。她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与自信,微笑着看向萧烬。

    萧烬轻哼一声,淡淡道:“这次,江湖不见。”

    两人对视片刻,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人开口。姜玉白接过萧烬手中的缰绳,双手抱拳:“萧烬,后会无期。”

    他们谁也没有问谁会去哪里,但就是笃定了今后再也不会见到彼此。

    姜玉白骑上小花驴,朝着长安城的西城门方向而去,萧烬目送着她直至她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他回到定远侯府,刚要推开自己卧房的门时,定远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我知道你也想走,我知道我困不住你们,只是你娘她……舍不得,白天无非是做做样子给她看,你大哥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你和三郎,她心中唯一的愿景,就是看着你和三郎各自成婚,和和美美,如今三郎已经娶亲,也算给她一些慰藉,趁着夜色,快走吧,别死外面了,是不是捎封信给我们。”定远侯声音哽咽,在寂静的夜里却是那么有力。

    萧烬回头看着定远侯,他拿起立在门口的刀,也是一跃而起,消失在云雾遮月的深夜中。

    长安城外,景色逐渐荒凉,树木也越来越少,姜玉白骑在小花驴上,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伴着月色独饮,脑海中回想着阿琅说的话,她终究是对不起阿琅。

    彼时阿琅坐在案几前,读着姜玉白留下的片言:阿琅,让你替嫁,终是我对不起你,今后你就当我死了。

    阿琅将信攒成一团丢在地上,偷偷抹去眼泪,萧三郎走上前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关切地看着阿琅,他缓了许久开口道:“你同你阿姊说的那些话,那些不甘,是否因为嫁于我让你感到委屈。”

    “我……”阿琅欲言又止,起身走到萧三郎的面前,拉起他的手像哄小狗一样看着他说道:“嫁给你我从不觉得委屈,可这和我阿姐逃婚赶鸭子上架,将我命运随意安排,是两码事,我嫁给你,你待我好,你家人待我好,我们琴瑟和鸣,这是我的运气好,倘若我嫁的人是一个混蛋,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妻妾成群,那我的一生,又何其不幸,三郎,你能明白我想说的吗?”阿琅柔声细语,十分有耐心地同萧三郎说着。

    萧三郎点点头道:“我明白,你嫁给我并不后悔,恼的是你原本也是有选择的权利,只是被剥夺了。”

    姜玉白骑在小花驴上,月光洒在她的肩上,照亮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她打了一个喷嚏。

    “长安……”她轻声道,目光在夜色中迷离,“还没好好逛逛,倒是要匆匆离去。”

    林中的风轻轻吹过,她翻身下了小花驴,将它拴在一棵树旁,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苍凉的味道。她背靠着树,手中握着宝剑,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正当她准备小憩片刻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夹杂着树叶的沙沙声。姜玉白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眼睛陡然睁开,手中的剑轻轻一扬,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看来这路……还是没那么好走。”她冷笑一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风声渐紧,树影摇曳之间,似乎有一道身影正缓缓靠近。姜玉白目光一凝,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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