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竹坐在调解室里,不同之前,此时清晨的警局里略显空荡。

    各种疑问堆在一起,却根本找不到一个落脚点,甚至不知该从何开始梳理。

    她的大脑过载了。

    “我没见过他,我也不认为他认识我大伯。”

    “他究竟怎么做到模仿我们的长相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陈向竹蹙眉,抬头望了一眼杜警官,又转过头,看向赵财八。

    一个警察,一个神仙。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只能依靠他们得知真相。

    她满怀期盼地注视着赵财八,企图从他的脸上寻到一丝豁然开朗的表情。

    可惜没有。

    赵财八只是默不作声地垂着头。

    杜警官说明道:“我们昨晚在他家中搜到了硅胶等可以用于特效化妆的工具。”

    “还有遗书。”

    “遗书?”陈向竹顿时求知若渴,“我可以知道遗书的内容吗?”

    杜警官默认只将关于案情的信息告知当事人:“他遗书中交代了自己的犯罪。”

    “赌博欠债,妻离子散。催债人暴力催收,只给他一个月的期限。他没有办法,突然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同样的情节。”

    “正巧,他在给硅胶厂运输货物。”

    “因此他起了歹心,偷了几罐硅胶,并且在网络上购买了相关的工具,在家中自制特效面具,完成犯罪。”

    陈向竹迫切道:“那有提到怎么选定的目标吗?!”

    杜警官摇头:“没有。”

    “但提到了金手链。”

    “金手链的价格根本不够还债的利息,于是他仍旧选择走老路子,决定用这笔钱继续赌,妄想能用赌赢的钱还债。”

    陈向竹费解地摆了下头:“怎么可能呢?他都已经因为赌博欠那么多钱了!”

    杜警官收起陈向竹身前的文件,他将纸张在桌面上摞了摞,发出了对生命惋惜地叹息:“赌徒都是这样的心理。”

    “最后他无力挽回,既害怕催债人的殴打,又恐惧法律的惩罚,决定上吊自杀。”

    陈向竹听完,长长地深吸一口气。

    她不知该用怎样的形容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有些惆怅,有些痛恨,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句听过无数遍的标语:

    【黄赌毒确实不能触碰。

    【真是害人。】

    害得她都连带着出现这么多麻烦事儿。

    “所以,至于他从哪儿得知我和大伯的长相这个疑问,还是没办法查明,对吗?”

    杜警官开口道:“后续我们会继续跟进,可警力有限,赃物也已经寻回……”

    杜警官用力闭紧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陈向竹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看向了赵财八:“要走吗?”

    赵财八不知在想什么,竟眼神有些失焦地“啊?”一声。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坐起身:“看你。”

    陈向竹心中一丝纳闷。

    【什么叫“看我”?】

    明明这个小偷也骗过了他这个神仙,说得好像不关他的事儿一样。

    算了。

    陈向竹撇过头,站起身对杜警官说:“辛苦您了,既然金子已经找回来了,就不再麻烦你们了,我会配合你们结案的。”

    杜警官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也都想解开这些疑问。”

    陈向竹朝门走了两步,没感受到身后的人跟上,她停下来,回头发现,赵财八依然坐在那。

    垂下来的头发没能遮住他紧皱的眉头。

    “赵财八?”陈向竹疑惑道。

    赵财八被喊了一声,才仿佛惊醒般站起来,走到陈向竹的身旁。

    陈向竹仔细打量他。

    “你怎么了?困了吗?从刚才就一直不在状态。”

    赵财八摇摇头,手推了一下陈向竹的肩:“我没事,走吧。”

    陈向竹抿抿唇,瞧了一眼周围,站在警局里纠结也不是办法,只好领着魂不守舍的赵财八先出去再说。

    ……

    一走出警局,烈阳便抛洒到他们的身上。

    陈向竹用手掌遮在眼睛上方,昂起头,望了眼天空。

    天气真好,她的心也终于和这蓝天白云一样,乌云退散。

    她低下头,打开手机中的应聘软件,兴奋地又多投了几个简历。

    要努把力,早点赚到钱把金子重新塑成手链。

    陈向竹垂眸,掂量起手中的金块。

    金块被轻轻抛到空中,又落回掌心里,她手一握,愉悦道:“赵财八,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我……”赵财八思索了下,摇摇头,“没有什么想吃的,看你。”

    陈向竹顿时眼角抽了抽。

    “又‘看我’。你是不是除了这句话就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了?”

    “怎么了?”赵财八不解道。

    “啧……还‘怎么了’。”陈向竹朝赵财八迈一步,“赵财八。”

    赵财八懵懂道:“嗯?”

    “不论怎么说,你现在住在我家,既然都住一个家里了那我们就是家人,你不用什么都迁就我。”

    赵财八眨眨眼睛,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我没有迁就你,我真的只是不知道吃什么而已。”

    “真的?”陈向竹一边的眼尾狐疑地挑起来。

    赵财八目光真诚,点头:“真的。”

    陈向竹上下打量了下他,静了片刻。

    他瞄着陈向竹满是怀疑的眼神,无奈地笑道:“哎呀,不要这样看我,不是说要吃东西吗?你想吃什么?”

    他双手握住陈向竹的双肩,将陈向竹转了个方向,背朝自己。然后推着她的后背往前走。

    陈向竹被他推着,视线拼命地向后瞟,喊道:“你不要骗我啊!作为家人最忌讳的就是互相隐瞒,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啊!”

    此时,在她身后的赵财八顿了顿,忽地清脆地笑出声:“哈哈,好~我知道了~”

    陈向竹努努嘴,注意力回到面前的路,霎时,脚下猛地踩下“刹车”——

    “赵财八!红灯!红灯!”

    “你要杀了我啊啊啊!”

    #

    直到夜晚,陈向竹与赵财八才从超市回到家中,两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各种食材和物品。

    陈向竹一走进家里,连忙将手上的物品放到餐桌上,然后从赵财八的手里接过袋子。

    “累死我了……陈向竹,你买这么多吃的就算了,还买一床……”赵财八用膝盖顶了顶怀里快掉下来的,“被子干什么?”

    “废话!——”陈向竹咬牙,将最后一箱水拖到冰箱前,然后直起身子喘两大口粗气,“呼…呼…,不买被子你在沙发上怎么睡啊?”

    “前几天我盖你的被子不是睡得好好的嘛!”

    赵财八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沙发前,将怀里抱着的被子扔到沙发上。

    陈向竹感到荒谬道:“难道你要睡一辈子硬沙发啊!?”

    她家的沙发是老式木质沙发,即使上面放了软垫,也不能让人舒服地睡觉。

    她敲了敲沙发棱,“咚、咚、咚”,三记闷响,好像叫嚣着不要小看它坚硬的臂膀。

    陈向竹摊开手:“你自己听,如果不铺一床被子,这是人能睡的吗?”

    “我又不是人……”赵财八偷偷撅嘴嘟囔。

    “而且你找那个金手链不就是为了给我们家补贴的嘛。”

    他越说越小声,尤其是“我们家”这三个字,几乎是用气息流出来的。

    不过此刻,陈向竹的耳朵倒是异常敏锐,立马就捕捉到他言语之下的触动:“哟,现在知道这是我~们~家啦?”

    她豪气地拍了下被子:“看来我这床被子买得值啊!没白买!”

    赵财八刮了她一眼,傲娇地昂起下巴:“不是要吃火锅么!再不做来不及啦!”

    “知道~知道~”

    ……

    冬夜,屋外漆黑一片,屋里灯火通明。啸风吹过树梢打在门窗上的声音,与锅中汤水煮开冒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产生对比。

    因为想看电视,他们将火锅搬到茶几上,然后席地而坐。

    陈向竹不得不卑劣地承认,她有种自己比外面的大树过得要爽的想法。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等待着自己最爱的蟹肉卷熟透。

    赵财八盘起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有趣地注视着,跟随综艺的开场曲扭动身体的陈向竹。

    女孩热切地盯着锅中翻滚的食物,时不时又侧头瞟瞟电视里的综艺。

    电视机的白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眼睛透亮,眼里全是甜甜得笑意。

    其实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弯弯的,但由于需要她解决的事情太多了,总显得有些苦相。

    虽然有种坚韧的美吧,但他还是更喜欢看她笑。

    因为她笑的时候自己不会遭殃。

    “陈向竹。”

    “嗯?”

    “我可能不能帮你找那个邪祟了。”

    正舞动的陈向竹愣在原地,她的手还停在挥舞的位置。

    一时间,欢喜的气氛和赵财八冷肃的神情一起冻结。

    ……

    陈向竹眨了眨眼睛,放下胳膊,又展开了笑颜:“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我早猜到了。”

    赵财八眉尾一挑,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陈向竹分不清是自己真的饿了,还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拿起筷子夹一块儿牛肉卷吃起来,含糊不清道:“你和你老板打电话的时候啊。”

    “原本还不确定,不过看到你在警局失神的样子,我差不多就明白了。”

    赵财八静静听完,迅速地低头笑了一下:“呵……你不会觉得我半途而废吗?明明那天在警局答应了你,会解决邪祟这件事的。”

    “咱都没上路呢算哪门子半途而废?”

    陈向竹不以为然地又夹了一块牛肉卷放到赵财八的碗里。

    随口道:“不嫌弃我吧?”

    赵财八正沉浸在内疚的氛围里,被陈向竹地打岔带动,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他摇摇头:“不嫌弃。”

    “那不就得了?”

    “什么?”赵财八迷茫道。

    “你不嫌弃我——”陈向竹抬起头,十分洒脱地朝赵财八笑着扬扬下巴。

    “我也不嫌弃你。”

    “家人嘛,一次两次无法兑现承诺很正常。日子还得照样过,也没办法因为几个矛盾就断绝血缘关系。”

    赵财八不解:“可我们俩又没有血缘关系。”

    “是啊——”陈向竹长呼一口气,用筷子在两个人中间比划了一下,“可我俩这样跟血缘关系还有区别吗?血缘关系闹矛盾了至少还能不见面,我俩能吗?”

    赵财八恍悟地笑了:“你的意思是,就算你有怨言也没辙,只能忍下来了?”

    “也不算忍吧……”陈向竹咬着筷子思索了下,“我将你划为了自己人,所以能够包容。”

    她话锋一转,佯装凶狠地戏谑道:“但凡你是我大伯,我早就把这火锅呼你脸上了。”

    赵财八被逗得直乐:“哈哈哈哈,你真的会吗?”

    “不会。”陈向竹立马摇头道,“故意伤人是犯法的好吧?我可不敢。”

    呼啸的风吹进窗缝,将窗帘掀起一个角。

    下一秒,陈向竹手里的碗就砸了出去——

    “啊!!!”

    赵财八吓了一大跳,他向后仰倒,手臂护在脸前:“你干嘛!?不是说不敢故意伤人的么!!”

    陈向竹目光惊恐地缩起来:“阳台有鬼!!!”

    赵财八怔了一下,急忙转身,瞟到了窗角外那只瞪得溜圆,监视着他们的圆眼。

    再一眨眼,那只如同悬空的眼球已再无踪迹,仿佛是他看花了眼。

    他不可能看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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