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年夜饭,陆青再也没给钟离拿刀的机会,他和齐铭峦承包了一切做饭工作。他负责炒菜,齐铭峦打下手。

    大学时,他看钟离瘦的像只猴,为了给她补充营养,跟齐铭峦家餐馆的大师傅学了很久的手艺,出师时,大师傅直夸他学得快、能举一反三,是自己教的最好的徒弟。而齐铭峦家是开餐馆的,小时候,没少在厨房跟大师傅学颠勺儿。

    期间,发现家里没有饮料,钟离和陆紫一起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小区里住的年轻人比较多,许多人已提前请假回家过年,各个楼栋亮灯的房间少了一大半,因此小区里暗了不少。

    回来的路上,陆紫吃着钟离给她买的不二家棒棒糖,叽叽喳喳地说:“嫂子,以后我哥要是惹你生气,记得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对于她的好意,钟离抿嘴一笑,说:“嗯。”

    说话间,她看到门卫处一个瘦高人影一闪而过,说不出的熟悉。光线太暗,离得又远,她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心却莫名地开始不安起来。

    等她们回去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六菜一汤。红烧肉、清蒸黄花鱼、辣子炒鸡、捞汁小海鲜、清炒丝瓜、蒜蓉茄子、莲藕排骨汤……还贴心地给两位女士做了餐后甜点——芒果西米露。

    陆青和齐铭峦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陆青一脸嫌弃地皱眉看着他。当看到钟离进门后,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柔声开口:“快去洗手,准备开饭。”

    闻言,钟离把心底的不安收拢起来,放下饮料,拉着陆紫去卫生间洗手。一定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

    洗完手,陆紫第一个冲出来,迫不及待地坐在餐桌前,眼睛发直地看着眼前丰盛的一餐,疑惑开口:“这都是我哥做的?”

    坐在她对面的齐铭峦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头,说:“你哥可是大厨啊,怎么没给你们展示过?”

    陆紫认真地回溯了过去的二十年,认真地说:“不算他上小学时胡乱配置的不明液体,骗我说是糖浆的话,这是第一次。”

    齐铭峦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着她,钟离也被她口中的不明液体勾起兴趣,一脸好奇地瞪大眼睛。

    “那年我哥上五年级,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试管瓶和药水,在那儿倒来倒去地玩了老半天,闻起来可香了。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糖浆,但是他不会给我喝。小时候嘴馋嘛,我闹着非要喝。结果他当着我的面,倒掉了,愣是一口没给我喝,这我能记一辈子。”

    陆青盛了碗汤,递到钟离面前,小声嘱咐她小口喝,有些烫。随后一个眼刀杀向陆紫,威胁意味明显,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陆紫心虚地低下头。

    钟离抬眼看他,好奇发问:“所以你当时玩的到底是什么啊?”

    齐铭峦和陆紫也齐齐转向陆青,他俩也实在好奇。

    陆青面无表情地说:“我妈的香水,我爸的眼药水,再兑一点儿自来水。我要是真给她喝了,我爸妈估计要打死我。”

    扑哧!钟离笑出声来。

    齐铭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确实不能给小紫喝。”

    陆紫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那么香呢。这味道我说怎么那么熟悉。”

    饭吃到一半,陆紫突然想到什么,问:“铭峦哥,你怎么不回家过除夕,你家不就是临海的吗?”说完又转头看向钟离:“还有嫂子,你为了陪我哥,不回家过年,叔叔阿姨不会不开心吧。”

    齐铭峦剥着皮皮虾,头也不抬地说:“小紫啊,你还小,还不懂。到了我这个年龄,回家就要被催婚,烦都烦死了。”

    “那嫂子呢?”

    在听到陆紫一开始的问题时,钟离喝汤的手就顿住了,陆青也跟着僵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被问到关于家庭的问题,但却是第一次觉得难以回答。

    她无比希望在陆青的家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而她的家庭,无疑是减分项。要怎么说呢?养父母都死了,有个不知道在哪儿混的名义上的弟弟?

    钟离刚准备好开口,就被陆青打断,他把捞汁小海鲜递到陆紫面前,“你不是最喜欢吃皮皮虾,快点吃,不然一会被齐铭峦吃完了。”

    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陆紫也就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抢过盘子,放在自己面前,认真剥起虾来,嘴里念叨着:“还得是亲哥啊。不像某些人,嘴里说着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结果把妹妹的虾都快吃完了。”

    无辜受牵连的齐铭峦:?

    陆青拍了拍钟离放在餐桌上的手,示意她,不想说就别说,继续吃饭。钟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觉得关于家庭的事情,不论如何难以启齿,总是要交代清楚的,于是淡淡开口:“我养父母都去世了,他们还生了个男孩,但和我关系不好,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陆紫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家庭都是幸福的。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收到这样的答案,一时有些慌张,一个不小心,正嗦着的皮皮虾的硬壳扎进下唇,红肿起来。她红着脸,有些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嫂子,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看到她红肿的嘴唇,钟离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随即端过她面前的捞汁小海鲜,挑出里面的皮皮虾,认真剥好皮,剥好的虾肉堆在一起,重新放到陆紫面前。

    小女孩总是单纯好骗,刚刚的紧张无措瞬间一扫而空,陆紫眼睛一亮,一边感激地大口吃虾肉一边说:“也是,你有我哥了哎,以后我和我哥一起爱你。”

    钟离抿嘴笑笑:“嗯,好。”

    看着陆紫大口吃虾的样子,钟离突然觉得说出来的感觉真好。这世界上不止有幸福的家庭,也有不幸的家庭,而自己遭遇的那些不幸,不是自己的错,无需感到羞愧,也终有一天会有人为自己一一弥补。

    此时,看着钟离平静恬淡、面带笑意的表情,刚才陆青还在心里责怪陆紫莽撞的问题,准备事后好好批评她一顿,现在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看起来顺眼不少。

    春晚熟悉的难忘今宵乐曲响起,正式开启新的一年。窗外突然绽开此起彼伏的绚烂烟花,间或几个窜天猴一跃而起,留下淡青色烟雾。

    看见烟花,陆紫哇了一声,起身跑到落地窗边,齐铭峦也跟了过去。看着趴在窗前看烟花的苗条修长的身影,他一时有些恍惚,突然意识到以前那个爱哭的话痨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个明媚张扬的女孩。

    电视里,难忘今宵的曲子已经进行到尾声,室外的烟花却开得繁盛。钟离毫不知情,她已经窝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看着睡得脸蛋红红的钟离,陆青去卧室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亲了亲她的额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钟离,新年快乐。”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以后每年的除夕,我们都要一起过。”

    陆紫回头想叫钟离一起看烟花,却看见了自己哥哥那无比深情的侧脸。她虽然没谈过恋爱,却知道自己哥哥,这次是真陷进去了。

    第二天,钟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被身后的陆青紧紧禁锢在怀里,他睡得很沉,平稳的呼吸扑在她的脖子上,麻麻痒痒的。

    钟离翻了个身,陆青不满地咕哝一声,又把她拉回怀里:“陪我再睡会儿。”

    钟离迷迷糊糊地准备睡过去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她把陆青推醒,睁大眼睛问:“小紫呢?”

    没睡醒,陆青的声音还透着哑,“跟齐铭峦回去了,他那儿房间多。”

    钟离脸埋在陆青胸前,小声说:“昨晚我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都没想过怎么安顿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不开心。你说她一个女孩,住在铭峦那儿,会不会不方便……”

    “唔……”没等她说完,陆青低头贴上了她的嘴唇。

    一个长长的吻过后,钟离红着脸窝在陆青怀里,听他嘟囔道:“他们俩在这儿才会不方便。”

    “陆青,你真的很爱接吻。”

    陆青微闭双眼,轻搂着她,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手不自觉地从睡衣下摆探入,向上游走,模糊不清地说:“嗯,我不介意做点其他爱做的事。”

    ……

    嘴上说着嫌弃,但陆青心里还是疼爱陆紫这个妹妹,并且深知自己妹妹的一大爱好:买买买。想着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面。正月初三,他带着钟离,拉着陆紫一起去商场购物,当然全部消费由他买单,齐铭峦也死皮赖脸地跟了来。

    陆紫正站在柜台前试一只阿玛尼唇釉,在犹豫要不要买,齐铭峦在一旁给她出谋划策,钟离对彩妆不是很感兴趣,她正看向斜对面的索尼专柜,计划买完彩妆,去那边看看。

    突然,一阵甜腻的花香扑面而来,正在试唇釉的陆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头不满地瞪了来人一眼。

    只见一个年轻女孩挽着一个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女孩长得极美,一头金色卷发,身穿红色紧身短毛衣和黑色波点短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像电影里走出来的美女。

    她身边男人的身材也同样出色,看得出来平时有保持一定的锻炼强度。刚要在内心称赞这郎才女貌的一对。

    待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钟离忍不住抓住了站在一旁的陆青的胳膊。陆青诧异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个眼熟的男人,神情倒没有太大变化。

    金发女孩挑了个气垫,又拿了盒唇釉,晃晃黑毛衣男人的胳膊,甜甜地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男人笑得宠溺,刚要拿出手机付账,左脸却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

    而这拳头的主人,正是刚刚在和陆紫挑唇釉的齐铭峦。

    此时他气到颤抖,满脸通红地说:“傅钦明,你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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