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最后一天,陆紫才和陆青、钟离吃上见面以来的第一顿饭。饭后,陆青和钟离开车送她去高铁站坐车,给她转了一万块生活费。下车的位置离进站口有三百多米的距离,陆紫嘴里哼着歌,喜滋滋地托着行李箱往前走,突然背后抵上一个尖锐的物体。

    今天天气好,她只穿了件粗针毛衣,冰凉的刀尖穿过毛衣孔洞,抵在她背部肌肤上,陆紫的头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想要呼救,却像是被捏住了嗓子的尖叫鸭,发不出一丝声音。

    “跟我走。”身后站了个戴口罩、穿黑色连帽卫衣的高瘦男人,匕首藏在长长的袖筒里,远远看去,像是被他推着走。身边都是行色匆匆赶路的人,没有人察觉小姑娘的异样。

    “右拐。”

    “直走。”

    “进去。”

    身体因为恐惧,只能本能地服从身后男人的命令,转了几个弯,走过一条荒草丛生的小道,走进一栋破败的烂尾楼里。

    这个烂尾楼是前年很热门的一个刚需住宅项目,买房的多是手里钱不多、靠掏空四个钱包才勉强付出首付的年轻人,去年因为开发商跑路,项目停滞。初期还有购房者拉了横幅来这里闹,上过几次新闻,但后来随着热度转淡,关注的人越来越少。房子烂尾了,房贷还要继续缴,年初有人从三十层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男人粗鲁地踹了陆紫的腿弯一脚,她踉跄地扑倒在地,灰尘遍布的水泥地面顿时扑腾起一阵浮灰,呛得她疯狂咳嗽起来,精心打理的羊毛卷也沾上了一层灰。

    “闭嘴!”

    陆紫坐在地上,眼里因拼命克制咳嗽而泛上泪水,在泪水朦胧中,她才看清了这个挟持自己的男人。他很高,看起来有一米八多,整个人极瘦,像根矗立的旗杆,泛黄的蓝色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两只浑浊的眼睛。

    细微的咳嗽声慢慢停止,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起先前安全教育课所学,她决定破财免灾。陆紫双手抓着毛衣,声音颤抖地说:“我可以给你钱,求你别伤害我,我还是个学生,钱都在微信里,我告诉你密码。”

    男人不为所动地蹲下身,用匕首尖抬起她的下巴,匕首在阳光下发着冷光:“给陆青打电话。”

    陆紫伸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手机,好不容易掏出来,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男人瞥她一眼,伸手拿起手机,冷冷地说:“密码。”

    陆紫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手机号。”

    “133566……”

    电话没有打通,男人皱了皱眉:“这是陆青的手机号?”

    陆紫吓得向后退了退,舌头打结地说:“对不起……我刚刚背成自己的手机号了。我哥的手机号是……通讯录……第三个。”

    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对面传来陆青懒洋洋的声音:“上车了?”

    火车站离世源小区距离二十多公里,此时陆青正在返回小区的路上,和钟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陆紫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正好在掉头没有看见,手机震动了第二遍,他才看见,随手摁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和你哥说话。”

    “哥哥,救我!我……”

    陆紫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先前的男声粗鲁打断:“打八百万到上次转账的卡上,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妹收尸。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报警。”

    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柔和煦,陆青的车开得很稳,钟离坐在副驾昏昏欲睡。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她顿感毛骨悚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陆青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吸了口气,佯装镇定地问:“你是谁?”

    电话那头,男人低低笑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一股老练的油滑:“姐夫,你不记得我了?”

    钟离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屏幕,恨不得盯出个洞来!钟祖豪又回来了,在她快要把他忘了的时候,他再次出现,劫持了陆紫。

    一直以来,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心里发慌,失控地带着哭腔说:“钟祖豪,你不要伤害小紫!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对面传来钟祖豪的嗤笑和陆紫的低泣声。

    陆青淡定地靠边停车,头转向钟离,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110,示意她赶紧报警。钟离这才稍稍冷静,拿起手机,脚步虚浮地去路边打电话。

    看着钟离下车,陆青收回目光,继续与对方周旋:“好,上次是在ATM转的账,没存卡号,你把卡号发我。另外钱我会给你,但是你千万不能伤害陆紫,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赶紧的,不要耍花招,下午六点前我要收到钱……你他么往哪跑!”

    “喂,还在吗?”

    电话突然被挂断,陆青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才发现上身已经湿透了,卫衣湿哒哒地贴在真皮椅背上,像是淋了一场雨。

    陆紫是陆家千盼万盼才得来的女儿,是全家的开心果,是他唯一的妹妹,她绝对不能出事。听钟祖豪的最后一句话,她刚刚是要逃跑吗?会不会惹怒钟祖豪,他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伤害陆紫的事儿,陆青嗓子发干,突然不敢继续往后想了。

    手机又响了,陆青看也没看,马上接了起来。齐铭峦的声音传来:“小紫的IPAD丢在我车上了,打她电话也打不通,你能联系上她吗?”

    钰海大厦27层海景餐厅,是临海有名的网红餐厅,因其北面有大扇落地玻璃窗,以俯瞰临海最美城市海岸线出名,摩登大厦与大海交织,城市与自然交融,许多摄影爱好者都喜欢来这打卡。但他的南面正对的,却是临海规模最大的烂尾楼——舒心佳苑。

    通常大家都会抢占北面的位置,但今天却有些反常,在一张朝南的桌子旁呈半圆形围了一圈人,几个人轮流用望远镜看着对面的烂尾楼。

    视线穿过钢筋水泥的楼架,丛生的大片杂草,黄泥水洼,和一堆堆建筑垃圾,落在一个坐在地上的人上,远处,一个移动的黑影正在向他慢慢靠近。

    戴眼镜的年轻警察手持望远镜说:“看的不是很清楚,一个人坐着,另一个人躺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出事。”陆青抢过望远镜,看了看说:“只有一个人,躺着的那个是小紫的粉色行李箱!”

    说完,他心中一骇,钟离和齐铭峦也霎时脸色变白。

    一个疑问从大家心底升起,陆紫去哪儿了?

    戴眼镜的警察,推了推陆青的胳膊说:“我们的人快到了,给他打电话,转移注意力。”

    “麻烦让你的同事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问出小紫下落在说。”说完,陆青拿起手机,还没等拨号,那头已经打了过来,他在唇边比了嘘的手势,随即接起电话,

    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快六点了,怎么钱还没到账,姐夫,对你这样的大老板来说,八百万,不是很多吧?”

    陆青的心因为没看到陆紫而高高悬起,黑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戾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钱都在理财里,取出来需要时间,快了,你再等等。你让小紫接电话,我要确认她的安全。”

    说着,他把望远镜拿起来,架在鼻子上,只见钟祖豪站起身来,狠狠把一旁的粉色行李箱踢出一丈远,话筒里传出刺耳的摩擦声。

    电话那头,钟祖豪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躁:“她晕过去了,没法接电话。你现在凑了多少,先转给我。”

    陆青坚持:“现在已经有五百万了,听不到小紫的声音,我不会给你转账。”视线中,钟祖豪的右后方,一个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来人向前一扑,把钟祖豪扑到在地,随后把他死死摁在了地上。手机重重落地,在空荡的钢筋水泥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屏幕四分五裂,手机右侧的Hello Kitty挂饰的毛绒小脸上也沾满了灰,远处几只鸟雀惊飞而起。

    陆青把手机狠狠掼到地上,眼睛发红地看着戴眼镜的民警:“我妹还没找到,怎么能抓人!万一他有同伙怎么办?”

    戴眼镜的民警扶了扶黑边框架眼镜,心虚地说:“对不起,可能是我同事太紧张了。”他们这种小派出所,处理最多的是小偷小摸的事,很难遇到这种大案,他进所里三年,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大家难免业务生疏。

    一旁,一直在紧张等待的齐铭峦,此时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对不起有什么用!小紫如果出事……天呢……小紫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眼镜民警的脸也红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附近的监控排查有结果了吗?”钟离边说边走到陆青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安慰:“小紫肯定不会有事的。”

    陆青额角暴起青筋,一把扯下她的手,眼睛红的可怕:“因为不是你妹妹,所以就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吗?”

    钟离一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钟离本就快被陆紫出事的自责淹没了,她恨不得出事的人是自己。现在只能抱着陆紫不会出事的想法,来安慰自己。看到陆青现在的样子她心中的自责更甚了。

    陆紫正是最好的年纪,她那么可爱善良,是开得最好的百合花,万一她出事,对整个钟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钟离开始怨恨自己,恨自己生而为人,恨自己当初贪恋陆青的温暖,没能早些跟他划清界限。

    如果早早结束和他的关系,陆紫也不会有这种无妄之灾了吧。

    眼镜民警一把抓起眼前的灰色笔记本电脑,惊喜地说:“有消息了!”大家纷纷聚拢过来。

    “我同事说,离烂尾楼最近的一栋民房的一楼,开了家小超市,超市门口有监控,监控显示陆紫今天下午16:46和一男一女从门口经过,走得是离开烂尾楼的方向。”

    齐铭峦说:“那对男女会不会是钟祖豪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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