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侠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凑近低声道:“今天带你们去的地方可不一般。我有个朋友,发妻的酿酒技艺远近闻名,她酿的酒色如琥珀,香气清甜,入口绵柔甘冽,保准你们一喝就再也忘不了!不过,她家住在青州城外的小村庄,路途有些远,骑马正好,还能欣赏一路的美景。”

    “……”

    裴涧涧微微挑眉,心里一阵狐疑。若不是看这少年穿得华贵、气度非凡,她真怀疑这人是领客。可是,既然宋淮也没有反对,裴涧涧也就随了他们的安排。

    三人骑马,朱少侠在前引路,速度并不快。一路上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沿途的风景、村庄风物,裴涧涧听得又感兴趣又好笑,忍不住心想:这青州的一草一木,在他嘴里都能变成宝贝,仿佛没什么是不值得夸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青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庄。未进村,裴涧涧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谷物发酵香味,伴随着清新的酒气,扑鼻而来。村庄依水而建,家家户户都临河而居,四处都是酒坊,空气中弥漫着酿酒的气息。

    他们沿着一条小河行进,直到来到一个土坯围墙的小院。院中房屋简朴,茅草屋顶,篱笆门,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乡野的闲趣。

    裴涧涧正打量着这小院时,忽见井边一女子正在浣衣。那女子戴着青色头巾,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微笑着望向这边。她约摸三十来岁,面上施着淡淡的妆容,一笑起来,眉眼间仿佛有着柔光,令裴涧涧一时移不开眼。

    朱少侠立刻大声招呼道:“慧娘!我带朋友来喝你家的好酒了!”

    那女子——慧娘,轻盈走过来,推开篱笆门,笑吟吟地打量了裴涧涧和宋淮一眼,随后温柔说道:“别站在门口了,快请进。小院有些简陋,不敢与贵客相比,还望见谅。”

    裴涧涧环顾着这小院,院角的一片竹子迎风轻拂,旁边是一块精心打理的小菜园。另一边则整齐地摆放着酒缸、酒篓和各式酿酒器具,院落收拾得干净整洁,处处透露出主人的细心。她心中暗叹,看来这户人家虽然生活简朴,但过得井井有条,充满生活气息。

    慧娘笑着说道:“阿珠兄弟,这两位新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裴涧涧和宋淮连忙起身自报家门,随即几人便落座在院中的小竹椅上。裴涧涧坐下后,心中忽然浮起一个疑惑,刚才慧娘唤那少年“阿珠兄弟”,这称呼未免有些亲昵。她转头看向少年,忍不住试探性问道:“你全名叫朱珠?”

    少年本来正神采飞扬,听到裴涧涧这么一问,脸上顿时一阵涨红,连耳垂都泛起了红晕。裴涧涧见状,忍不住继续追问:“是明珠的‘珠’吗?”

    少年脸上爆红的模样让裴涧涧忍俊不禁,心下已是猜对了八成,她不由得掩口轻笑。难怪这少年不愿报全名,原来这名字实在特别得让人忍不住多问几句。倒是慧娘也没忍住,跟着调侃道:“原来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呀?”

    朱珠终于绷不住了,气恼地看向慧娘,嗓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和羞愤:“我早就说了,别在外人面前叫我名字!”他的话音刚落,院中的笑声便连成一片,连宋淮眼底也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等笑声渐歇,朱珠忽然皱眉问道:“怎么不见我大哥呢?”

    慧娘温柔答道:“他在屋里读书呢,这会儿估计又沉浸在书里去了,我这就去叫他。”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进屋,不多时便领出一位书生。

    裴涧涧抬眼一看,见那书生身穿麻布衣,虽简朴,但十分干净整齐,整个人显得挺拔儒雅,脸上温和淡然。她心下感叹,这慧娘果然是个贤妻,连丈夫也打理得这般妥帖。

    几人互相寒暄认识后,气氛渐渐融洽,朱珠的名号成为了大家调笑的话题。裴涧涧这才知道,原来朱珠这个名字还有一段来历。朱珠出生时体弱多病,几乎没能活下来,朱老爷便听信相士的建议,给他取了个女孩子的名字以求安康。再加上朱珠是家中幺子,自小被父母宠爱,未曾受过严厉管教,才养成了他如今这般洒脱不羁的性子。

    书生名唤张文卿,原是个举人,家中靠酿酒为生。他时常在青州城里帮人写字赚些钱,但因身子骨较弱,屡次参加科举都病倒,已连续落榜四次。裴涧涧听了他的经历,不禁感到几分唏嘘。这世上多少寒窗苦读的书生,最终却只能与功名失之交臂。

    朱珠倒是毫不掩饰心中的直率,立即提议:“我看你干脆别考了,来我家帮忙做账房先生,还能吃好穿好,比这受科举的罪强多了。”

    张文卿听了这话,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忍不住苦笑着反驳:“你这个秀才自己不愿科考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劝我放弃?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断你的腿?”

    裴涧涧也被朱珠那毫无顾忌的天真逗乐了,心里却颇为意外。朱珠竟然是个秀才!虽不如举人高位,却也足够令人敬佩。然而,他竟这般洒脱,不以科举为志,裴涧涧不禁暗自感叹。

    宋淮淡然开口:“张兄既已是举人,何不试试推荐任官呢?”

    张文卿苦笑着摇头:“我已经试过了,递了好几封自荐信,却都如石沉大海。我在这青州声望也不高,怕是走不通这条路了。”

    话音刚落,朱珠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愤愤不平道:“义兄满腹经纶,真是为你感到不值!看看那些世家子弟,李家那纨绔儿子仗着家世,轻而易举就捞到了官职,却不肯推荐你这样有才之人。世家仗着手中的权力,在官场上横行霸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文卿已经立刻出声制止,急道:“阿珠,不可再说了!”气氛瞬间凝滞,朱珠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悻悻地闭了嘴。

    裴涧涧也被这突然的紧张气氛弄得一时无措。她第一次听到百姓对世家的不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家——魏国公府。她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世家都会滥用职权,他们中也有忠君爱国、恪尽职守之人。”

    然而,她的声音落下,周围却是一片沉默。众人显然不太认同她的看法,气氛再度低落下来。裴涧涧心中不由一沉,隐隐感到一丝孤单与失落。

    慧娘适时地打破了那微妙的尴尬,笑道:“不是说今日是来讨酒的吗?夫君,你别坐着了,去把咱家那二十年的陈酿拿出来,让阿珠和这位宋兄弟尝尝。”她随即转向裴涧涧,柔声说道:“我最近研制出了一种果酒,香甜可口,不易醉人,特别适合女子饮用。涧涧,待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裴涧涧从刚才那场对话的低落情绪中被唤回,打起精神,甜笑着点头应道:“好啊,我最喜欢果酒了。”心里却仍有些许无力感,不禁觉得自己似乎总是无法融入那些关于世家大族和权力的讨论。

    几人围坐在院中的小石桌旁,张文卿将那坛二十年的陈酿抱上桌,揭开蜡封,浓郁的酒香立即弥漫开来,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慧娘也打开了她精心酿造的果酒,一股清新的青梅香气飘散而出,混着淡淡的酒味,仿佛将整个小院都点缀得更温馨。

    慧娘给众人先倒了果酒,裴涧涧接过那晶莹剔透的琥珀色酒液,轻轻抿了一口,酸甜的口感瞬间唤醒了她的味蕾。“这酒真不错!”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感叹着这果酒的清爽,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渐渐舒展。

    慧娘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裴涧涧毫不吝啬地赞道:“真是太好喝了,我从未喝过这么特别的酒!这酒叫什么名字呢?”

    张文卿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骄傲,自豪地说道:“这是慧娘的手艺,她前段时间刚刚琢磨出来,将青梅与白酒一起发酵,我给它取名为‘青梅酒’。”

    慧娘羞涩地低下头,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显然夫君的夸奖让她在众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张文卿紧接着也倒出那二十年的陈酿,酒香扑鼻,裴涧涧轻轻抿了一口,浓烈的酒劲瞬间涌上舌尖,她有些不适应,只能勉强品出几分醇厚,但看其他人皆是赞不绝口,她也只能微笑附和。她知道自己对烈酒一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却也不想扫了兴致。

    慧娘开始忙着准备饭菜,留三位男子在桌前继续畅聊。裴涧涧偶尔听他们聊到青州城的现状,朱珠提到盐商囤积盐,抬高了盐价,幸好这月盐产恢复正常,价格逐渐回落。

    张文卿道:“说来也奇怪,青州城内李氏盐行的盐价倒是没怎么涨,这老板很是良心。

    上个月村子里的村民担心这大雨还要下几个月,盐价继续疯涨,吃不起盐,便家家户户都去屯盐,就在这李氏盐行买。”

    朱珠听到这里,不满地嘟囔:“我家那盐铺涨得倒是凶,真是个奸商!还不如这李家仗义。”他说完,几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又轻松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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