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洞中,两人静静地等待,雨丝细密而持久,外面的世界仿佛被淋湿得透彻。

    裴涧涧的衣衫早已湿透,微凉的空气中,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宋淮见状,快速地擦拭着洞中的石头,缓缓说道:“来这边坐一会儿吧,两人挨在一起会暖和些。”

    裴涧涧心中一阵纠结,亲密接触让她感到别扭,但她不想因风寒再去吃药。

    经过一番挣扎,她还是坐了过去。

    谁知宋淮却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另一只手臂则自然而然地将她揽入怀中,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姿势暧昧而亲密。

    裴涧涧感到一阵热潮涌上心头,想要抽手,却发现宋淮的握持愈加坚定。

    她不禁心中升起火气,开始用力挣扎,低声道:“你放开我。”

    “我不放。”宋淮的声音冷静而坚定,犹如冰冷的铁砧,击打在裴涧涧的心上。

    这三个字如同火星撞击,彻底点燃了裴涧涧的怒火。

    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痛苦,她几乎是疯狂地反驳:“宋淮,你这个伪君子,你放开我!”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何要做这些让我误解的事情?”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像放风筝一样扯着我!”

    宋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没有,我没有,裴涧涧,我心悦你。”

    “一直,一直都倾慕于你。”

    裴涧涧愣住,心中震荡不已。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宋淮说他喜欢她?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反而忍不住冷笑:“宋淮,你自己信吗?”

    “喜欢我?你新婚之夜竟然抛下我独自离开!喜欢我,你和我分房睡了这么多年?当我鼓起勇气向你坦白心迹时,你为什么沉默?”

    “你知道我看着张文卿和慧娘是多么羡慕,看着你与那美娘饮酒作诗是多么嫉妒?你总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你放开我!”

    “裴涧涧,你冷静!听我说。”宋淮死死抱住她,仿佛要用自己的温暖驱散她的愤怒。

    “不是的,过去的事情我也很后悔,但在这段婚姻里,我也很痛苦。”

    “明明是你打破了我对婚姻的幻想,明明是你强行闯入我的生活,却让我无从逃离!我真的恨你,可是我又无法抵挡这种感觉。”

    “你昏迷不醒时,我心如刀割。”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是那么在乎你。”

    “我背着你去找严大夫,心中不断反复着,你不能死,我不想遗憾终生。如果你活下来,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心悦你,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你。”

    裴涧涧呼吸一滞,思维变得迟钝,内心的挣扎仿佛在这一刻宣告结束。

    原来在这段婚姻中,受苦的不只是她自己。

    洞中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雨水打在杂草上的声音。

    两人心中多年的隐秘在此刻得以释放,却又无从相处,只能静默面对。

    良久,宋淮打破沉默,缓缓开口:“裴涧涧,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裴涧涧微微一愣,心中既有拒绝的冲动,又无法抑制好奇,任由他继续。

    宋淮轻声开口,娓娓道来:“有一位女子,她的母亲重病,情况危急。她不顾一切,前往城外的佛寺为母亲祈求平安。谁知,刚一出寺,倾盆大雨便落下,她只能被迫留在寺中避雨。正巧赶上午时,住持邀她留在寺中吃顿斋饭。”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与借读在此的书生相遇。”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频频造访佛寺,两人渐渐相识。原来,这位书生明年将参加科考,因而借宿于此。而这名女子出身庶出,母亲不得宠,忧思成疾,因而常年病弱。”

    “日久生情!男子自觉心中滋生了爱慕之情,便决意向女子的家提亲,倾尽所有的财物,渴望得到她父亲的允许。”

    “然而,女子的家境显赫,根本看不上这名书生。尽管如此,男子并未气馁,花重金为她打造了一只最精美的簪子,作为定情信物。可那名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

    “转眼一年过去,男子高中状元,深得皇上器重。皇上欲为他赐婚,他却选择拒绝,心中只愿等待那名女子。”

    “时光荏苒,几年后,男子再次踏入佛寺,终于重逢那名女子。彼此泪流满面,原来两人都未曾忘记对方。”

    “只是,此时女子的母亲已去世,她心中满是对父亲的怨恨,郁郁而终。男子再次提亲,却仍然被女子的父亲拒绝。”

    “女子对父亲的失望已极,毅然决然与家族断绝关系,最终两人携手成婚,岁月流转,恩爱如初。”

    故事讲完。

    宋淮缓缓松开裴涧涧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玉簪,微微颤抖着将那只簪子放在她手中,声音哽咽:“故事里的男子是我的父亲,女子是我的母亲。”

    “原以为我的情路也会如父母般顺遂,谁知人生却总是戏剧。”

    “我们的相识、相知并非一帆风顺,但我希望我们的相爱,能如他们般白头到老。”

    “裴涧涧,你愿意吗?”

    裴涧涧已是呆住。

    猛然想起新婚之夜宋淮对她说过的话:“宋某不喜素不相识之人,若无两情相悦,宁愿孤独终老。”

    此刻,她终于明白宋淮为何如此坚定。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青玉簪,简单却雕刻着素净的兰花,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她一直希望宋淮能对她如她对他那般,如今,宋淮的情意却如此真实,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裴涧涧破涕为笑,“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我心中所想?”

    宋淮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裴涧涧也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彼此心跳不止,仿若杂乱的乐章。

    宋淮如释重负,轻声道:“我没那么自信。”

    裴涧涧心中一阵温柔的理解,身处感情的漩涡,谁能自信满满呢?

    宋淮轻柔地拿起那只青玉簪,小心翼翼地为裴涧涧的发髻别上。

    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感,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谁都不愿意率先移开视线。

    宋淮慢慢靠近,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裴涧涧的心跳骤然加速,耳朵瞬间红了,羞赧地低下头,却依旧能听到宋淮轻轻的笑声,仿佛是在她羞怯的回应中悄然荡漾。

    当她抬起头,看到宋淮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眼中满是她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幸福。

    裴涧涧脑中思绪万千,调皮地一闪念,“宋淮,是不是我昏迷的时候你悄悄在我耳边说过你喜欢我?”

    宋淮一愣神,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问,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却选择了沉默。

    她心中一动,看来她的直觉没有错,那么那些梦中的细语,是不是也藏着真实的情感?

    “那你为何不在我醒来后就说那些话?”

    宋淮缓缓回答:“你醒来时心情不好,我担心你已经对我失望至极。”

    “而这一场雨,让我想起了父母的往事,才鼓起勇气说出刚刚那番话。”

    裴涧涧心中一震,原来他早已察觉到她的情绪。无奈的同时,她又感到一丝甜蜜:“这簪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青州那段时间。”

    听到这个答案,裴涧涧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窃喜。原来在那段艰难的时光里,纠结的并不止她一人,彼此心中都有着难以言说的牵挂。她的心情瞬间明朗,仿佛乌云散去,阳光重现。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裴涧涧立刻跳了起来,急切地说:“哎呀,耽搁这么久!快回去吧,严老头还等着我们吃团圆饭呢!”

    宋淮却拉住了她,语气温柔:“不急,我们慢慢走。”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下山的路上。

    裴涧涧心情雀跃,看到路边绚丽的花草,迫不及待地想询问宋淮的名字。宋淮耐心地一一解释,甚至连路边偶尔冒出的草药也能叫出名字。

    裴涧涧不禁想到,这一个月来宋淮每天与草药打交道,有些不满道:“严老头真过分,就会指使你干活。”

    宋淮温柔的看着她,笑道:“他治好了你的伤,我很感激他。”

    裴涧涧点头,稍稍握了握他的手。但她还是想夸宋淮:“不过短短一个月,你竟能识别这么多草药,真厉害!”

    “我从小记忆超凡,书中文字几乎过目不忘。”宋淮的语气中透出几分自豪。

    这算不算是在炫耀?裴涧涧心中有些不爽,正要开口反驳,宋淮却顺势接道:“你也很厉害,能舞得那么重的枪。”

    “你见过我舞枪吗?”她诧异地问。

    “嗯,晨练时我见到过。那把枪一直放在你的卧房里,我试着拿起过,真的挺重的……”

    ……

    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茅草屋。

    严老头听到声音,便开口抱怨:“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我虽说要给你们烧一顿好吃的,但你们可不能什么都让我老头子干,累死我了!”

    裴涧涧走进院子,看到严老头正在拔鸡毛,忍不住调侃:“严老头,你这鸡哪来的?不会是山上猎的吧?”

    严老头毫不示弱,反击道:“我这把年纪了,去山上是我猎鸡,还是鸡猎我?”

    “难道你是跟村民换来的?”

    “正是。”严老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当他注意到裴涧涧和宋淮紧握的双手时,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你们小夫妻这是和好了?难怪这么久才回来,顺道去求了姻缘?”

    裴涧涧听得脸红,尴尬地借口累了,便往屋里走去,留下严老头在一旁哈哈大笑。

    进了屋,裴涧涧看到桌子上摆满了核桃、栗子和葡萄,一下子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她几乎忘记了这些美味,便捻起一颗,甜蜜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严老头,你对我太好了!”

    “知道你嘴馋。”严老头乐呵呵地回应。

    准备晚膳时,严老头偷偷溜到院子后面,裴涧涧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光有好菜可不行,得配上好酒!”他一本正经地说。

    他拿着锄头,在小小的后院里面挖呀挖呀挖,然而,并没挖出他说的酒。

    裴涧涧忍不住笑道:“难道你早就把酒喝了,然后忘了?”

    严老头瞪了她一眼,继续拿着锄头挖,还好在墙角挖出一坛酒。

    三人围坐一桌,边喝边吃,裴涧涧对严老头的过往充满好奇,想知道他是否娶过妻子,是否有孩子。

    趁着老头高兴,她哄着他喝酒,然而严老头喝醉了,却什么秘密也没透露,她不免有些失望。

    ......

    许是白天下过大雨,天上的月亮也被洗干净了,又亮又白。

    两人坐在院子里,沐浴在这清澈的月光下。

    裴涧涧的脑海中依然有些晕晕乎乎,对着宋淮傻傻地笑着,今天的她,特别开心。

    宋淮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宠溺:“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很特别。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笑容张扬而灿烂,仿佛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裴涧涧听了,心中一热,连忙回应:“我初见你时,也觉得你是世间最美的存在。”

    两人相视一笑。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裴涧涧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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