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坐落在长安的西面,与宋府隔着两条街。

    二人刚到钟府门口,意外见到钟颜亲自迎接。想来,宋淮在他心中也是个重要的存在。

    一旁跟随的还有一位少女,分明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双眸如清水般明亮,发髻高高梳起,几朵娇嫩的花簪点缀其间,衬得她的面容愈发清丽。

    钟颜手握折扇,风流倜傥,语气轻松,“宋兄嫂嫂久违,今日得见,真是喜上眉梢!府中皆是自家人,嫂嫂今日不要拘谨才好。”

    裴涧涧与钟颜不熟,他的话语却让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回应。

    “宋大嫂,我是瑶瑶。”那少女大方,面上纯净如水,笑容灿烂。

    裴涧涧不禁心生好感,这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宋淮伸手轻轻抚摸瑶瑶的头,她笑得如月儿般弯曲,眼中闪烁着无邪的光芒。

    “这是舍妹钟瑶。”钟颜揽住瑶瑶的肩膀,笑意满盈。

    裴涧涧亦对钟瑶盈盈一笑,随后从马车中取出一方精致的歙砚,放在她的小手中,“这是我和你宋大哥为你挑选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刚要将礼物递过去,钟瑶却抬手做出拒绝的姿态,面露迟疑。

    但当听说是歙砚时,眼中瞬间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欢喜地将砚台接过,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裴涧涧忍不住笑出声,钟颜也随之客气道:“舍妹尚不懂事,还望嫂嫂见谅。”

    “哪里,哪里。”裴涧涧连忙摆手,看着钟瑶憨态可掬的模样,心中暗想,她果然对书画有着浓厚的兴趣,才喜这歙砚。

    ......

    几人刚在正厅落座,便有下人们端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小瑶瑶随着丫鬟去了后院,兴冲冲地说要请宋淮指导她新练的字。

    正厅里,钟颜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即将茶杯放下,撑开折扇,笑道:“嫂嫂今日这番打扮很是好看,竟将我这钟府的女子都比了下去,腕上编织的手链样式别致,倒不是寻常玉镯俗气。”

    因着作客的缘故,裴涧涧今日确实穿的温婉,淡雅的粉色衫子,搭配白色的长裙,确实与平日风格迥异。

    知他想与自己打开话匣,裴涧涧也大方道:“这手链是前几日婆母教我编的,说是长安城里流行的新花样。如果弟妹喜欢,我自当传授这编织的法子。”

    钟颜便立刻示意仆从请他的妻刘氏过来,裴涧涧不想麻烦旁人便极力阻止。

    钟颜却微笑道:“嫂嫂,这正是难得的机会,内子来与嫂嫂见面,也是情理之中。若日后嫂嫂在内宅无事,常来钟府串门,正好增进感情。”

    见宋淮点头,裴涧涧便不再拒绝。

    她心中暗自感叹钟颜的细心,先以小孩安抚她的情绪,再邀请未曾谋面的刘氏,令她的拘束感顿时消散。

    “那日锦瑟坊解围之事,我一直铭记于心,实在多谢你。”裴涧涧感激道。

    钟颜回头瞧向宋淮,调侃道:“嫂嫂可得多谢宋兄,皆是他的主意,我不过是代劳而已。”

    宋淮暗中为她护航的事实,令裴涧涧心头涌起一阵甜蜜。

    正当几人欢声笑语之际,正厅外走进一位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约摸三四岁的稚子。那女子面容温顺,桃花眼如水般勾人。小孩见到钟颜,兴奋地喊道:“爹爹!”

    裴涧涧一愣,心中猜测这便是钟颜的妻刘氏,然而钟颜面色一变,似有些不悦:“家中还有客人,怎可将孩子带入正厅?”

    那女子低下头,神情委屈,轻声道:“儿子吵着要见你,哭闹得厉害,我不得已才带来。”

    此时,又一位面含笑意、穿着优雅的女子走了进来,见到厅中的情景,微微一愣,随后勾起嘴角,疑惑道:“妹妹怎么也来了,还带着孩子?”

    原来,抱孩子的女子是钟颜的妾室孙氏,后来的则是他的妻刘氏。厅中瞬间变得异常尴尬,连一向泰然自若的钟颜此刻也难掩脸上的尴尬。

    “宋大哥,这是我近日新练的字,你快帮我看看!”一声清澈悦耳的童音打破了沉默,钟瑶兴奋地拉住宋淮。便带着他逃离这尴尬的局面,留下钟颜在厅中自理家事。

    三人坐在后院的凉亭中。

    刚才那一幕,有些争风吃醋的意味,裴涧涧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不禁戳了戳宋淮,好奇道:“你来时为何未提钟颜还有妾?”

    宋淮还未开口,钟瑶便插嘴道:“哥哥还有一个小妾。”言语间无意中泄露了钟家的家事。

    原来,钟颜不仅有妻子刘氏,还有两个妾室,分别是孙氏与张氏,刘氏与孙氏各育有一子。孙氏的孩子已三岁,而刘氏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看样子钟颜对孙氏颇为宠爱。

    许是看到她吃惊的表情,宋淮道:“你很介怀吗?”

    裴涧涧摇摇头,这是钟颜的私事,与她无关。

    宋淮正在指导钟瑶练字,裴涧涧在一旁凑热闹,三人间气氛和谐,忽然钟颜急匆匆赶来。

    原来是有公事缠身,需暂时离开一会儿。临行之际,钟颜特意叮嘱道:“内子在正厅恭候嫂嫂,嫂嫂切勿拘谨。”

    宋淮也目光温和:“我很快就回来。”

    看来二人确实有急事。毕竟在他人家做客,总不能因与主人不相熟而避而不见。裴涧涧只得硬着头皮,迈步朝正厅而去。

    ......

    院中角落里几株修竹静立,然而正厅内却是热闹非凡。

    门口站满了丫鬟和奶妈,厅内不断传来女子的娇笑和孩童的嬉闹声。

    裴涧涧有些好奇,她才离开片刻,厅内怎么变了模样?

    原来,钟府的女眷和孩子们皆在此聚集,气氛热烈如春日的花海。

    刘氏见她进来,热情迎接,立即命下人重新倒茶。

    孙氏的小孩好奇地打量着她,她不由得调皮一笑,给他做了个鬼脸,那孩子吓得往孙氏身后躲去。

    原来是个胆小的,裴涧涧有些窘迫。

    人多热闹,渐渐地,裴涧涧也放开了心怀。刘氏性情外向,言辞巧妙,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要不然怎能将这大家子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刘氏打趣道:“早就听闻嫂子的美名,宋大哥一直藏得好,今日一见,才知他日后可得更加小心了。”

    裴涧涧听得这话,不禁面上微红,忙道:“夫人过奖。”

    不知过了多久,刚才的小男孩不禁哭闹起来。

    或许是大人们谈笑之际,孩子们感到无聊,孙氏脸上流露出一丝羞愧之色。

    刘氏立刻打圆场,“孩子可能有些无聊,妹妹快带他出去逛逛吧。”

    于是,孙氏也顺坡下路,带着孩子和张氏一同告辞,厅中只剩下裴涧涧与刘氏。

    刘氏接着与她聊起生活琐事,气氛依旧轻松愉快。

    然而,突然间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奶妈抱着一个婴儿走入厅中,刘氏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接过孩子,耐心地安抚,脸上疲惫之色一览无余。

    裴涧涧凑过去,满怀好奇地打量那婴儿,赞道:“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真是好看。”

    刘氏慈爱的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声音温柔如春水:“才六个多月,小名辉辉。”

    裴涧涧看着辉辉,心中一阵怜爱,眼前的小脸蛋粉嫩嫩的,宛如晨露滴落在花瓣上的娇嫩花苞,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

    刘氏见她喜爱,便提议让她抱抱孩子。

    裴涧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颤巍巍地将小孩的头搭在她的胳膊肘上,感觉他身上软软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刘氏见状,轻笑着将孩子抱回,解除了她的尴尬。

    “我真羡慕嫂嫂与宋大哥之间的情深如海,这些年无一外人插足。”刘氏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些许伤感。

    裴涧涧愣了一下,心中明白她话中的深意,或许对丈夫纳妾的事,她内心有所介怀。

    空气中顿时沉默,裴涧涧无言以对,心中却暗自揣测着如何安慰她。

    刘氏却又笑道:“与嫂子说了句牢骚话,嫂子可不要介怀。”这轻松的语气,仿佛刚刚的伤感是虚幻的。

    “你二人聊什么,靠得这么近?”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打破了厅中的微妙气氛。

    宋淮和钟颜很快回到了正厅,刘氏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光彩熠熠的神采。

    今日裴涧涧是满心欢喜而来,却不想却意外感受到了后宅女子的不易。

    刘氏的话让裴涧涧心中感到一阵不是滋味。此时再看刘氏那张面容,想来她总是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裴涧涧不禁为她感到一丝疲惫。

    她意识到,宋府与魏国公府之间的特殊关系。

    往事浮现,裴涧涧想到自己的父亲。年轻时他曾爱上一位女子,想要纳她为妾,母亲却刚烈如火,差点一剑刺死那女子。经过这场风波,父亲心中愧疚,最终将那女子送走,自此再也未曾想过纳妾,魏国公府中便没有姨娘。

    宋淮只有她这一个妻,她也不必争风吃醋。虽说家中人丁稀少,不似钟府这般热闹,但她也不必如此操劳,心中竟生出几分庆幸。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中时,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心。

    她回过神来,看到宋淮关切的目光。她挥散脑海中杂乱的想法,扬起嘴角,娇俏地扯了扯他的手。

    刘氏笑意盈盈,柔声说道:“方才与嫂嫂聊起辉辉,嫂嫂似乎很喜欢这孩子。”

    钟颜则是笑眯眯地抱起辉辉,目光中满是喜爱,调侃道:“宋兄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这话问得裴涧涧猝不及防,心中一震,连孩子的事都未曾想过,便听宋淮淡然回答:“很快。”

    刘氏看着她,嘴角含笑,似有深意。裴涧涧一脸茫然,心想:宋淮要和她生孩子,自己怎么一无所知?

    晌午,钟颜夫妇盛情款待,随后更是在宋府的园中游玩赏景,尽情游戏消遣。

    幸得宋淮的用心未曾徒劳,今日她与刘氏渐渐相熟,若日后多走动几次,或许两人真能成为闺中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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