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眉头微微蹙起,神色未曾变化,但眼中似乎掠过一抹失望。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温和地点头:“那我先走了。”他说完,便驱马前行,朝着林中深处而去。

    裴涧涧目送着宋淮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阵纠结,她是不是过分了?

    耳畔,裴子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傲气和宠溺:“算你有良心。”

    裴涧涧无奈地摇了摇头,知他因宋淮带她去青州而心生不满,便未作反驳,只是轻轻一笑,目光转向一旁的三人。

    儿时的玩伴,如今又齐聚一堂,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四人并肩,马儿悠悠缓行,踏过细碎的落叶,穿行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轻风拂过,枝叶摇曳,空气中带着泥土和松香的清新。

    林远最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开口:“涧涧,你方才和宋淮说的约定是什么?”

    他话音一落,王思明与裴子文也侧目而来,眼中尽是好奇与期待。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其实不过是和宋淮打个赌罢了。我们约定,谁先猎到狐狸,谁便算是胜者。”说完,她眼睛一弯,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不过……三位哥哥,你们可否帮帮我,若是猎到狐狸,便塞到我的囊带里,如何?”

    三人闻言,皆是轻笑,裴涧涧虽有些心虚,脸上却并无愧色。

    王思明挑了挑眉,调侃道:“方才还义正言辞地说不作弊的,怎地如今就这般?”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调侃,却也没掩饰其中的宠溺。

    裴涧涧有些心虚,却还是倔强道:“哥哥们,若是猎到狐狸,若能帮我也无妨吧?你们也见过,狐狸狡猾得很,若我单打独斗,未必能如愿。”她心中默自安慰,今天就做那癞皮狗,也不算什么大错。

    裴子文闻言,嘴角微扬,眼底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没问题,哥哥替你出力,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话间,前方树林中传来一阵动静,似有猎物经过。

    几人迅速停住,箭筒随即被抽出,弓弦紧绷,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突如其来,一只野兔窜出,慌乱地奔向树脚喘息。

    四人迅速拉开弓,箭矢几乎同时射出。

    裴子文的箭稳稳射中野兔,迅速将其收起,而裴涧涧的箭则偏偏射中了兔子的腿部。王思明和林远的箭则稍显失误,射偏了方向。

    裴子文见状,得意地一笑,将那只野兔收入囊中,得意洋洋地扬了扬头。

    接着,四人继续向深林走去。树木愈加茂密,山路渐渐变窄,几人逐渐散开,开始寻找更为珍稀的猎物。

    裴涧涧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偶尔看到几只野鸡,便箭矢连发,将其猎得手。可狐狸生性机警,迟迟未见踪影。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骚动,争执声愈加响亮。那声音,熟悉而清冷,赫然是宋淮的声音。

    她目光如炬,远远便瞧见马背上的沈玉琪,他趾高气昂,神情得意,与他一道的还有四人。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林间,只见宋淮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目光冷峻,四周已被那五人围得水泄不通。

    裴涧涧心头一紧,心中暗叫不好。

    她眉头微皱,急忙催马加速,然而周围的树木茂密,马儿却无法尽速前行,心急如焚。

    宋淮面上严肃,毫无惧色,声音冰冷,仿佛自带一股威压:“一念起,万物生;一念消,万物灭。若你们今日能放过这小崽子,也许日后,你们的善念便会为你们带来好运。”

    五人闻言,嗤笑连连,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在他的话语中找到了几分戏谑的乐趣。

    紫衣人冷冷一笑,拉开弓弦,话语中带着冰冷的威胁:“宋大人还是别讲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这鹿是我们的猎物。若是宋大人再不让开,今日便让你与这鹿一同成为箭下之魂。深山之中,杀一人无关紧要,没人会在意。”他的话语仿佛寒风刺骨,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毒辣。

    裴涧涧的心猛地一沉,眼前的局势岌岌可危,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已在弦上的箭矢,心跳不由得加速。她明白,这紫衣人并非空口威胁,他必定会将箭射出。

    她几乎下意识地高声喊道:“住手!”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脚步如风,飞奔向那紫衣人。

    然而,突然间,一道闪电般的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剧烈的风声射向那紫衣人。箭矢飞速而来,瞬间射中了紫衣人的弓,力量之大让他手中的弓箭直接脱手,掉落在地。

    场面一时间凝固,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如同被束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裴涧涧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疑惑,正要开口,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真是巧了,本世子恰好在此。赵世子胆子不小,竟敢扬言杀害朝廷命官,若圣上听见,恐怕要如何处置?”裴子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语气冷淡却带着压迫感,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中。

    “哥哥!”裴涧涧几乎是松了口气,她不禁加快步伐,走到宋淮身边。

    原来宋淮身后竟有一只小鹿崽,娇小如珠,低低地呦呦两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辜与软弱,甚是惹人怜爱。

    裴涧涧目光微垂,看着那湿漉漉的眼眸,仿佛能感受到它那无声的哀求,似是在乞求世人宽容一命。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带着几许恐惧与期待,任谁见了,恐怕也不忍心伤害。

    宋淮一向为人圆滑,少有与人争执,而今却在这般时刻起了冲突,裴涧涧心下微动,想必他定是为了护这小生命,才不惜与人争锋。

    看他面上平静,如松如竹,挺拔站立,想来应该是没受伤,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宋淮的目光与她交汇,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柔和,“我没事。”

    这一句简单的回应,却让裴涧涧的心终于放下了。她转头,恍若无意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耳边的争执声依然未曾停歇,紫衣人的面色已变得有些阴沉。

    那紫衣人捡起弓箭,强装笑意道:“原来是裴兄,实在失礼了。我倒是没想到,裴兄这么好心提醒。实不相瞒,本世子不过是想猎杀这只梅花鹿,奈何有些不长眼的‘狗’拦在路上。”他那话语中尽是讽刺,却难掩心头的怒火。

    裴涧涧听到这话,气得胸口一阵翻涌。被这般侮辱,她实在忍不住怒火。她冷笑一声,直言道:“到底谁是狗?赵世子言辞如此毒辣,莫非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那紫衣人的脸色微变,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目光中藏着一丝危险。裴涧涧顿时感觉背脊一寒,却依旧挺直了腰板,不肯后退半步。

    她仔细打量着紫衣人,发现他的俊朗面容下,眼中藏着冷冽与深邃,眉宇间的傲气似乎与宋淮有几分相似。这一瞬间,裴涧涧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哥哥刚才所说的话——“赵世子”。她怔了怔,难道这人真的是平国公府的世子?宋淮的表兄?

    裴子文的脸色沉了沉,语气中透出不耐:“赵世子要杀什么与我无关,只是宋淮是我妹夫,赵世子难道不知?”

    袒护之意如此明显。

    在场的气氛瞬间凝重,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赵世子的回应。然而,赵世子却似乎不想再与他们纠缠,轻轻一笑,转过马头,准备离去。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场冲突已经平息时,赵世子忽然停下了马,回头望向裴子文,目光扫了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一丝讥讽:“裴世子恐怕不知道吧,宋淮与他母亲一样,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小心哪天他咬了魏国公府一口,别怪我未曾提醒过你。”

    话音未落,赵世子便冷笑着调转马头,带着随行的人离开了。

    赵世子的话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深深刺进裴涧涧的心脏。她只觉胸口一紧,竟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心底的恐惧不知为何蔓延开来,令人措手不及。

    她愣在原地,眼前的世界一时变得模糊,几乎忘了该如何反击。

    突然,裴子文的声音传来,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的迷雾:“你们俩没事吧?”

    裴涧涧猛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间,手心冰凉,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连忙把冰冷的手放在衣裳上,搓了搓,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没事。”

    裴涧涧抬起头,看了看裴子文的神色,发现他似乎对刚才赵世子所言的威胁并未放在心上,脸色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轻松。

    她心中的不安稍微减轻,宋淮曾提起过,宋母因对父亲失望,毅然断绝与赵侯爷的父女关系。赵世子或许是出于不满与怨恨,才口出恶言。可她又怎能因此而胡思乱想?宋淮在她身旁,便是最可靠的依靠。

    她轻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瑟瑟发抖的小鹿崽抱入怀中。小鹿的身体温暖如春,透过细腻的皮毛,传递到她的心间。她不由自主地心头一暖,温柔的笑意不自觉地浮上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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