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涧涧冷哼一声,面上丝毫不露愠色。

    她也是一时冲动,脑子一热就站起来,其实是否打得过阿蒙泰她心中也是没有底。

    既然已经接受挑战,裴涧涧自是不怂,父亲的教诲还回荡在耳中,面对外族人,心中要有必胜的信念,你越是害怕敌人越是强大。

    裴涧涧低头细细挑选,最终挑了一把与她平日所练相似的长枪,枪身不重,长度也刚好适合她的手掌,仿佛是量身定做。

    她的动作并不急促,反而透着一种难得的从容,今日她定要为家族争回一份尊严。

    两人交手,裴涧涧选择和刘晋远一样的战术,先是防守为主,找到阿蒙泰的进攻节奏,利用他进攻间隙,攻他破绽。

    阿蒙泰身形高大,枪法粗犷而直接,力量极为可怕。但裴涧涧的优势在于她小巧灵活,脚步轻盈,能够迅速避开他的猛烈攻势。两人迅速交锋,长枪碰撞声不绝于耳,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裴涧涧心跳加速,她专心盯着阿蒙泰的每一个动作,迅速捕捉他的攻击节奏。

    数十招过后,裴涧涧忽然大喊:“等等。”她迅速拉开了与阿蒙泰的距离,借此稍作喘息。阿蒙泰愣了一下,随即挑眉不解地问道:“怎么?你打不过我,想提前投降?”

    裴涧涧微微一笑,面容带着几分俏皮,却又隐约透出一丝机智:“不是,只是有些热了。能否脱掉外袍再战?”她的语气不急不缓,似乎有些随意,然而她的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她不仅是想通过这个小小的喘息调整自己的状态,更是想通过消耗阿蒙泰的耐心,迫使他露出破绽。

    阿蒙泰轻哼了一声,但没有拒绝。裴涧涧脱去外袍,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再度交手,双方的枪法愈发凌厉,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加浓烈。阿蒙泰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而裴涧涧虽然体力渐感不支,却依旧保持着一份镇定。

    她故意轻蔑地笑了一声,嘴里讥讽道:“阿蒙泰,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吗?我看也不过如此,勉强能与我这个小女子打个平手罢了。”

    她的话语犹如一道利刃,狠狠刺向了阿蒙泰的自尊心。她并未停下来,甚至还加了一些嘲讽的语言。

    她能感觉到,殿内的众人都在屏住呼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所震惊:她的挑衅意味深长,敢于在这等强敌面前,轻视他,真是胆大包天。

    阿蒙泰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的攻势越发凶猛,仿佛每一击都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羞辱。

    裴涧涧感觉到压力骤然增大,连连后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双腿有些发软。她知道,若再继续下去,她的体力就要彻底耗尽了。

    终于,阿蒙泰抓住了她的一次失误,猛然将长□□向她的胸膛,裴涧涧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猛地一个闪身,双腿如同箭矢般直冲向阿蒙泰,狠狠踩在了他的胸前。她迅速转身,手中长枪毫不迟疑地对准了他的双腿,狠狠击打。阿蒙泰吃痛,一下子跪倒在地,竟未能站稳。裴涧涧不容停顿,迅速扬起脚,狠狠踢向阿蒙泰的头部,将他彻底击倒。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惊叹声和叫好声。

    裴涧涧扶枪站立,喘着粗气,目光略显疲惫,却也带着几分胜利的光芒。

    阿蒙泰愤怒地站起身来,脸色通红,显然已被她的挑衅激怒。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不公平!”

    宋淮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了,声音如冰:“阿蒙泰,兵不厌诈,愿赌服输的道理,想必你应该懂得。你在这大殿内如此失态,不仅是你个人之耻,亦是你使臣之辱。”

    阿蒙泰拳头捏了又捏,最终梗着脖子认输。

    大殿内一片喜庆,天子的语气中仿佛也带着愉悦:“你是裴涧涧?”

    “启禀皇上,是。”

    “做的不错,赏。”

    “谢陛下。”

    裴涧涧微微低头,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抬头时,天子的目光似乎突然变得深邃,缓缓开口:“说起来,父皇当年为你配了一门好亲事,其中还有朕的一点小功劳呢。”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裴涧涧的心上,她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赵鹏的话瞬间又在耳边响起,她想忘也忘不掉。

    天子为何又再次提起?是想提醒她什么吗?她那滑稽的婚嫁?

    天子再问什么她都是胡乱回答,再回神她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风波平息,热闹的气氛再次回归,无人在意的角落,裴涧涧颤微微的端起酒杯,心中却是一片惊惧。

    太阳如常从东升起,又西沉落,光阴如水,转眼正月已过五日。

    原本该早已恢复的母亲,病情却总是反复无常,时而高烧,时而又会夜不能寐,常常噩梦惊扰。

    裴涧涧为此心焦不已,昨日还专程去了寺院,虔诚地祈求神佛保佑母亲平安,愿她早日康复。今日,果真如神明显灵,母亲的体温终于恢复了常态,不再高烧不退。

    冬日的暮光,渐渐吞噬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

    如今已是申时,屋外渐渐黑暗,东院主卧内却依旧温暖。

    丫鬟早早点燃了油灯,屋内的炉火烧得旺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暖意。

    裴涧涧独自静坐在屋内,眼前的光影交错,心绪如这炉火中的碳,一片煎熬。

    门外传来轻微的吱呀声,裴涧涧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怎么不叫阮青陪着你说话?”宋淮迈着大步走进屋里。

    “我听阮青说,岳母的身体今日似乎好了些,是件好事。”

    裴涧涧抬起头,眼眶微红,未干的泪珠还挂在她的睫毛上。

    宋淮见她眼中含泪,心中一痛, “怎么了?为何哭了?”

    裴涧涧的双唇微微颤抖,喉咙似乎卡住了什么,气息也变得不平稳。她垂下头,声音轻如蚊鸣:“宋淮,我们和离吧。”

    她终于将建设很久的话说出口,没有预想的痛苦,心中却是解脱般畅快。

    她低头,心绪纷乱地回想着今日去别院探病的情景。

    母亲被病痛折磨得消瘦如纸,短短几日,容颜已大变,与她记忆中的母亲已判若两人。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那位生气勃勃的女子,虽然并非大家闺秀,但总是温婉得体。而如今,母亲的面庞教她生出陌生感。

    从母亲的屋内出来,便遇上了父亲,父亲好似专门在等她。

    父亲这些时日仿佛也老了好几岁,见到裴涧涧,他将她唤至书房,神色严肃,直接开门见山:“过两日我们便要动身回祖宅。”

    祖宅?这倒是个新鲜词,她从未想过他们家还有祖宅,她从小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若不是家中遭此变故,想必父亲这辈子都不会提起祖宅这两个字吧。

    祖宅距长安那么远,裴涧涧一下子就慌了,她质问父亲为什么?长安不好吗?若是在这宅中住的不开心,不用担心,还有她,当年父亲怕她嫁给宋淮受委屈,给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她的嫁妆够她家中人这辈子都不愁吃穿,过的富裕,她可以置办宅院、田地,不用任何宋家的东西。

    父亲将她打断,“涧涧,我们已经不适合留在长安了。”母亲在狱中留下阴影,如今在这皇城中整日惊惧不已,皇上又如此忌惮他这个世袭开国公,莫须有的罪名也要将他削为平民,在留在这皇城中他们心不安呐!

    一番话如同雷霆万钧,裴涧涧愣在原地,她沉默片刻,最终哽咽道:“父亲,您是不要我了吗?”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泣不成声。

    裴涧涧将她连日的委屈一并吐露给父亲,她痛苦地捂住脸,身体颤抖不已。

    裴父默默拍着她的背。

    裴涧涧平复好心情,“阿爹,我想想好了,我要与宋淮和离。我想与你们一起回祖宅,咱们家里人永远都不分开……”

    说完她笑的开心,终于不用再纠结,和离好似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裴父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涧涧,你切莫冲动。爹爹被削爵之事,不能全怪宋淮。反而,咱们应当感激他。若非他,恐怕你早已与我天各一方,再也不能相见。”

    她怎能不知,可若不是宋淮惹了赵鹏,魏国公府也不会被牵扯入狱,没有这无妄之灾,父亲还是魏国公。最重要的是,宋淮从未将朝中事说与她听,一想到宋淮当初答应赐婚之事另有目的,裴涧涧便心痛不已。

    裴涧涧小声道:“我知道,可他一直瞒着我……一想到这,我的心好痛……一想到还要与他过下半辈子,我害怕……”她的脸已有些发白。

    裴父见女儿如此痛苦,心头更是紧绷,他叹了口气,劝慰道:“涧涧,你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我们也已在这别院住了数日,离开的事,他也该知晓。”

    裴涧涧默然良久,低头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爹。”

    她回来后,便将屋中丫鬟全部赶出去,一人在这屋中想了很久很久。

    两人初遇,她便对宋淮一见钟情,得知宋淮同意老皇帝的做媒,她喜的整夜睡不着,宋淮婚后的冷漠让她痛苦不已,再到后面两人在青州经历生死,表明心迹,再到如今家中变故,宋淮显露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件件的事在脑海中回荡,直到和离的话终于说出口,她仿佛一瞬间放下了所有的重担,心中的压抑顿时消散,竟有一丝释然的感觉。

    宋淮似怔住一阵,笑道:“涧涧,不要说笑话。”

    笑话吗?

    裴涧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正色道:“我们和离吧。”这次声音清楚,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宋淮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不同意和离。”

    裴涧涧的心中虽有痛楚,却已下定决心。

    她强作轻松,微微一笑,随意道:“和离吧。如今我已不再是魏国公的女儿,不过是一个粗俗的武人,无法给你带来荣耀,更无法与你共赏月下的诗意与琴音。”

    “和离后,你可以娶一个如美娘般的温柔女子,或者娶官宦人家的小姐,她们都比我好。”

    宋淮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紧握着拳头,“不要说这种话,涧涧,你知道我并非这样想。”

    裴涧涧当然知道宋淮的个性,只是故意气他罢了。

    “涧涧,你这段时间太累了,连话也开始说得胡乱了。”

    裴涧涧自嘲一笑,并不出声。

    “长安外的一个山村发生雪灾,皇上命我去协助抗灾,明日一早便出发,正好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然后再谈和离的事,你看好吗?”

    如此拖着有何意义?

    裴涧涧没问出口,只是胡乱的点点头,父亲的叮嘱也卡在嘴边,始终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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