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言吃惊:“殿下也亲自去凉城?”

    沈青砚颔首:“是,停月一个人孤不放心,便陪她走一趟。”

    吕言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施停月,依旧坚持自己的主意:“既如此,就让末将护送殿下和郡主北上,请殿下恩准。”

    二人的对话落入施停月耳中,她本来是一个人去凉城,现在好了,变成一队人马。沈青砚要去,她阻止不了,与其整日与他尴尬独处,倒不如让吕言一起,多个人起码没那么闷,再加上吕言身手了得,能与她并肩作战,是个不错的帮手。

    于是她帮着吕言说话:“太子殿下,你就让吕将军去吧,我想凉城可能需要他的帮助。”

    沈青砚本就见不得她与吕言私交好,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滋味,此时此刻正在一下下撞击他的脑门,但他自知是储君,要有风度。

    不能让旁人看出一国太子乃是小肚鸡肠之人。

    他强忍心中不悦,面上仍旧保持云淡风轻,语气轻缓:“也好,既然停月好意,吕将军就一起去吧。”

    说完他就快步往太守府去,施停月回驿馆,并未跟过来。

    倒是黑脸的历真紧跟在他身后,大约瞧出主子面上不喜,心里疑惑得很,竟一改往日的沉默不语,询问了几句。

    “殿下既然不想让吕将军跟着,拒绝就是了,何苦给自己寻烦恼。”

    沈青砚身子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只要停月开心,孤愿意顺她的意。”

    “殿下此话有些矛盾。若来日郡主心仪吕将军,殿下也要成全吗?”

    这下沈青砚脚步彻底走不动,回过头意味深长看了历真一眼,眼神复杂。显然,历真戳到了他的痛处。

    “你何出此言?”

    “属下是笨人说笨话,殿下莫责怪才是。现在看郡主心思单纯,但难保吕将军……”,他欲言又止,“还望殿下早做打算。”

    连历真这般不通情理之人都能看出来,沈青砚如何能不知道。

    奈何停月根本不记得幼时情谊,他于她而言,也只是初相识而已,与吕言没有区别。

    况且她率真纯粹,不经世事,于男女之事上全无心思,他就算将醋坛子摔得细碎,她恐怕还以为他是在莫名发疯。

    想到此处,沈青砚微微苦笑,果然是旁人都知晓他的念头,只有她毫不知情。

    也好,他只管护着她就是,只要她岁岁平安,无忧无疾。

    他没有向历真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句:“孤心里有数。”

    历真没有再多言,他很早就跟在殿下身边,从没见过殿下对哪位女子如此上心,他当然希望殿下能得偿所愿。既然殿下心里有数,他也就无需多操心,只希望郡主早点开窍才好。

    三日时间,太守府被抄,太守斩立决,孟家获罪,鹤州城谷价、米价恢复如常,百姓额手称庆。

    因吕言要去凉城,朝廷就近调了其他城池的守将来临时守城。

    施停月骑着自己的马,策马扬鞭,往北而去。

    沈青砚、吕言、历真成了她的同行者。

    不过在暗处,还有一队精密暗卫在护佑太子殿下。

    *

    越向北,风沙越紧,到凉城时,已有明显不适感,脸上的肌肤被风吹得生疼,手背甚至还裂开了口子。施停月眯着眼,打量着这座幼时生活过的城池,可惜没有多少印象。

    十年过去,凉城早已今非昔比。即使是沈青砚,也几乎寻不到记忆中凉城的影子。

    他们在客栈下榻,顺便找店家打听了当初那条河沟的位置。

    掌柜的一听,神色讶然,先是仔细将他们端量了一遍,又接着小声询问:“敢问各位客官是从何处而来?”

    似乎他们打听的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施停月本想直说京城来的,沈青砚却先她一步开口:“我们从鹤州来的。”

    嗯,这么答也没错。

    “鹤州?”掌柜的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鹤州离我们这也挺远呐。你们说的那条河沟,十年前可是条臭气熏天的臭水沟,不过当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条沟就荡然无存了。”

    施停月不解:“什么叫荡然无存?”

    沈青砚也疑惑:“你说的那件大事我们都知道,还请你再讲讲水沟怎么没了。”

    掌柜的:“你们外地来的肯定不知情,当年莫侯渊将施攸和杜若的骨灰洒进沟里后,不过三个月,他就派人将那臭水沟填平啦……因此,那条沟也就销声匿迹了。凉城内的小一辈都不知道这件事,也就我们这些老的还记得,哎,可怜了施将军和杜大夫夫妇,那样的大好人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掌柜的唏嘘不已。

    施停月却如遭当头一喝,原本最低的一点渴求都变成了奢望,她本想用那沟底的淤泥为爹娘砌坟,也算让他们入土为安。没想到莫侯渊却如此残暴,连她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被打破。

    她眸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仿佛骤然起了大雾,辨不明方向。她没有希望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恨意。

    沈青砚察觉到她的异样,先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再轻声安慰。

    “停月,你先别急,我们先去那个位置查看一番再作打算,或许还有转机。”

    他当年虽亲眼目睹,但三个月后他已经离开凉城,对后事也是一无所知,因此也很是愤恨。

    莫侯渊恐怕将对父皇和母后的敌意,都洒在了施攸和杜若身上。

    他扣在桌面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发白,眼睛始终注视着施停月,他能明白她的内心,可是他无法取代她的痛苦,无法替她去承担。

    唯一能做的就是护着她。

    她想做什么就陪她一起去做,哪怕是报仇。

    一路过来,吕言也打听了些施家的事情,他虽不曾亲历当年之事,但是痛失双亲之苦乃人之共情,因此施停月现在的处境,他也十分揪心,可是有太子在前,他不能逾矩,不敢逾矩。

    “我们去找那条河沟吧,现在就去。”

    施停月昂起下巴,向沈青砚说,她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但总要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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