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季安王妃出身相府,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贵胄千金,世间什么宝贝没见过,施停月这样的食盒怎么好意思拿到王府来?

    在场贵眷无不这样想。

    但见季安王妃不动神色,嘴角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对周围簇拥的女子们说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郡主的心意,那便打开来看看吧。”

    她朝嬷嬷递了个眼神,嬷嬷就将食盒盖子揭开,立时便有一股子味道静静在空中弥漫开来。

    周韵儿和陆从嘉故意捂着鼻子,尖起嗓子嗔道:“你这里面究竟是何物?怎么如此呛人难闻?”

    补品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即使有味道,也很浅淡,总不至于到难闻的地步。施停月知道,这不过是她们故意为难自己。

    “家兄在滋补之道上颇有研究,我照他的方子给王妃配了几剂补品,送给王妃将养身子。虽不贵重,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食盒分上下两层,均是包好的补品。

    季安王妃随意瞥了一眼食盒,并未表现出欢喜之情,只冷冷道:“多谢郡主想着。”

    周韵儿:“想不到堂堂岁安郡主竟拿这样不值钱的玩意糊弄人,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施停月不过看在沈青砚的面子上,才来王府,没想到这些人净等着挑她的刺。

    她虽没有强大的家族做支撑,但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周姑娘,我根基浅,自然拿不出什么名贵之物孝敬王妃,但这些补品也是我精心挑选的,足够代表我对王妃的敬意。你出身名门,家教森严,何故这样奚落人?难道这就是京城闺秀的教养吗?我看还不如我这个山野之人。”

    她没有一点怯场的表现。

    “你……”,周韵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向来众星拱月,被人捧惯了,如今突然来了个对头,刺得她浑身不爽利,“粗鄙不堪!”

    “我再怎么粗鄙不堪,也知道与人为善的道理。我自认与姑娘你无冤无仇,不知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周韵儿手中不断搅着帕子,蹙紧淡淡蛾眉,对施停月怒目而视,她身边的陆从嘉忍不住嘀咕起来:“你抢了人家的太子殿下,还好意思装作没事人一样,周姐姐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陆从嘉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但离她近的周韵儿、王妃、施停月等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韵儿心悦于太子,施停月往日也只是听说,现在这情形看起来,定是真的了。

    季安王妃不忍自家侄女名声受损,因此斥责陆从嘉:“休要胡说,韵儿与太子殿下的事岂能容你议论。”

    陆从嘉眉眼耷拉下来,焉焉地应了一句:“是,我不该多嘴。”

    “周姑娘既有心于太子,何不去与太子殿下说?”施停月故意怄人。

    “与孤说什么?”

    一阵清朗的男子声音蓦地传入室内。

    众人皆是惊异不已,齐声唤道:“见过太子殿下。”

    周韵儿见到沈青砚,既欣喜又有些畏惧,一双水眸似看非看,似乎里面藏着数不尽的情谊。

    季安王妃立时笑容满面,上前接待:“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和你皇叔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沈青砚不惯与女子周旋,神情肃然:“听说皇婶备了冬至晏,孤特来瞧瞧,是否打扰诸位雅兴?”

    其实冬至晏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他去了一趟施家,见施停月不在家,怕她在王府被人为难,因此急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果然如他所料,这宴席并不善意。

    王妃将他请上上座:“殿下能来荣幸之至,岂有叨扰之礼。快,速速将席面备好!”

    “是。”王妃身旁的嬷嬷和丫鬟们领命而去。

    自沈青砚踏入屋内,施停月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他。二人视线相汇的一瞬间,对各自的心思都已了然。

    施停月知道,他是来给自己解围的。

    不过她不是可随意欺压之人,即使沈青砚不来,她也会完好无损地从王府走出去。

    一群人渐次入席。

    季安王今日不在府内,因此只有沈青砚一位男宾,虽有些唐突,但在自己叔父家,倒也不失礼仪。

    席面上,沈青砚最尊,季安王妃将他请入上座,甚至刻意将他身侧的左右两个座位留给自己与周韵儿。而施停月则被安排在周韵儿下首,陆从嘉则在她下首。

    明眼人一眼便看出这座席的端倪,施停月是有封号的郡主,于情于理都应该坐在周韵儿之前。只是这位次是王妃的主意,她尊谁为贵宾谁便是,众人就都心照不宣地默认,犯不着与王妃招来不愉快。

    施停月本就不是计较繁琐礼仪之人,这位子坐得不舒服,她只想快点吃完结束回家。

    倒是沈青砚始终保持凛然姿态,他自幼被教导礼仪规矩,对王妃的伎俩心知肚明,心里已十分不悦。坐在他身边的周韵儿却是十分殷勤周到,才往他杯中斟了瑶光酒,便又接着布菜,小小的瓷碗顿时就堆得像座小山。

    “殿下尝尝合不合口味?姑母府中新进的厨子听说是从江南来的,最是拿手精致菜肴,我早就想来尝尝,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她喋喋不休地絮叨,眼中溢出的倾慕之情,简直比蜜糖还腻人。

    沈青砚低头看了一眼瓷碗,并未与周韵儿说上一句话,倒是刻意看了施停月许多眼。

    她倒好,只顾着往碗里扒拉吃食,丝毫不曾注意他的处境。甚至嘴角边沾了菜叶子,都没有留意。

    沈青砚胸口如同一只只蝼蚁爬过,挠心挠肝地令他冒出无名之火。

    他不好当众发怒,只转过头同王妃说:“皇婶今日这位子安排得不妥,对郡主轻视怕是会惹得父皇母后不悦。”

    王妃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手,仍旧笑着:“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不过按着亲疏来安排,你与韵儿可是我最亲厚之人。”

    其他人听王妃这么说,也都点头应和:“是啊是啊……”

    沈青砚不动声色,推开面前的小碗,骤然起身:“既然皇婶与周姑娘亲厚,孤这位子也让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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