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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TV动感的bgm鼓动着耳膜,心脏跳动与鼓点节奏重合,眼前迷幻光彩流溢,两人位置交换,逢芷雨逆着光,明亮灯光洒入明见景湿润明亮的眼底。

    他目光直接又坦荡,逢芷雨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迟钝了些,“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以如实回答吗。”

    明见景视线黏在她脸上,声线比平常低沉些,“好。”

    也许有喝过酒的原因,逢芷雨盯着他,总觉得以前有点误会明见景,他很多时候流露出的情绪,似乎与当下同样发自内心,不像是装的。

    期间有人走旁边下楼,明见景扶着逢芷雨手臂,带着她往楼梯扶手挪了挪。

    挪动位置后,逢芷雨刚好挡住了背后的光线,本就昏暗的楼梯间,光线又暗了几分,她垂眸望着他的手,神色顿了顿,心想,真喝醉还是假喝醉,逢芷雨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光线,以便更看清他的表情。

    只是没想到,他握她手臂的力度有些大,挣脱不动,于是她再次抬眸看他。

    楼梯间彩光轮换到橙橘红,暖色调的光浸在他脸上,平日冷淡精致的脸上无端添了几分委屈,他嗓音语调也比平常低,像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湿漉漉的,很委屈。

    逢芷雨直白打量,似乎在认真分辨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就两杯不至于吧,也难说,他之前估计也没喝过,完全不知道深浅就学人挡酒。

    她不说话。

    明见景歪头追着她目光,眼神有些迷蒙,歪打正着地聚焦在她脸上,“你想问什么问题。”

    “是你要我问的啊,”逢芷雨把锅先推给明见景,再学着他歪头,两人相互盯着,“抽到‘真心话’为什么宁愿喝酒也不回答。”

    “……”

    “你想听我回答吗。”明见景正着口气回答,语调比平常温和些,逢芷雨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嗯,”逢芷雨语气肯定,着重强调,“一定要如实回答。”

    两人站在阶梯上,KTV大厅播放的音乐充斥耳膜,节奏鼓点动感,音乐到副歌部分声量忽然提高,明见景倾身往前凑了些,温热气息随之洒在她耳边。

    逢芷雨莫名感到一阵酥麻,从耳畔传过四肢百骸。

    “有的。”

    逢芷雨那一瞬间感觉呼吸好像真的停滞,差点喘不上来气,缓过劲后,耳边的音乐声都小了很多,感官似乎被屏蔽,心脏在胸腔里砰砰撞击。从出包厢开始她心底一直有根羽毛悬悬浮、飘荡着,挠得人心痒痒,此前所有猜测在他肯定的答案中被验证。

    逢芷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几道熟悉声音笑闹从里往外传来。

    “你俩怎么还在这——”

    “我靠,你们。”

    “诶嘿,打扰了,你们继续。”

    逢芷雨回头,不明所以眨眨眼,问,“你们散场了?”

    “准备散了,我们几个都是家里母上大人要查岗的,所以先撤,他们估计也快散场了。”

    明见景歪着身子越过逢芷雨往前看了看,正巧和队伍末端的谢观越对上视线,下一秒,谢观越偏开视线,看着逢芷雨说:“我准备回去。”

    逢芷雨:“这么早?”

    “嗯,放学恰好碰到钟弈来接简然,他邀请,我就顺便来了,”谢观越双手抄兜,慢悠悠走过来,“你们怎么还没走。”

    逢芷雨用眼神指了指明见景:“他有点喝醉了。”

    “没有。”明见景反应敏捷,语气坚定地反应。

    逢芷雨和谢观越同时看他,后者笑了笑。

    简然就是钟弈带来的那位女生。

    逢芷雨点头,还真跟她猜测得差不多,谢观越和简然是同学。

    他视线在逢芷雨、明见景之间转悠个来回,慢悠悠走下台阶,走到逢芷雨身旁,侧头跟她说话:“回去准备考试了,我们学校竞赛班下周考试。”

    经他提醒,逢芷雨忽然想起来,“欸,我们也是,是不是联考?”

    “貌似吧。”

    说话间,逢芷雨不经意瞥了眼明见景,他眉头微蹙着,脸上神情比刚才还委屈,要不是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她都想拿手就给他拍下来。

    逢芷雨估摸着他是真喝醉了。如果这要是装的,那可以直接进军奥斯卡。就这么极为简单地看了他一眼后,满脑子都是他刚刚那句“那我就求求你,别看他”。

    明见景握住她手腕的动作还没撤,紧接着,牵动了下她的手腕,逢芷雨垂眸看了眼他握住的手腕,能清晰感受到他手部传来的温度,心跳仍咚咚重重敲击着。

    谢观越继续下台阶,轻笑着说:“那我先走。”

    “好,再见。”

    明见景跟着逢芷雨后面也说了句再见。

    认识的那几位同学以及谢观越走后,楼道里再次沉默下来,只剩动感的音乐。

    逢芷雨挣动一下,明见景松开她的手腕,随后她连着快步下了几级台阶,头也不回地下楼,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明见景没动,期间她不忘提醒,“不是要回家吗,走。”

    “噢。”

    两人并排站在街边等车,手机上显示还要七分钟,逢芷雨时不时侧眸看明见景几眼,他这会儿不如刚才有精气神,瞳仁反着街边路灯的光亮,目光却是涣散的。

    看样子是真的醉了。

    逢芷雨不由得思绪发散地想,如果今晚明见景没喝醉,也许不会有那个肯定的答案。

    想来有些懊恼,这么多年,这么多时间的相处,包括年前在宁城鹤行山那次,她就隐隐约约有意识到什么,那时她转念一想,明见景很多时候的举动,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从一而终的,有句关于暗恋的话不是很有名么——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认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直到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不是错觉,有太多太多细节,被她用一句轻飘飘的“因为我们太熟了”而一笔带过。

    他和她一样。

    一直假借从小认识到大的青梅竹马之名,悄悄表达着那份满溢、就快要藏不住的喜欢。

    今晚可能是酒精作祟。

    才让明见景卸下了一些些伪装。

    早春昼夜温差大,夜幕漆黑点缀着几颗星,微凉的夜风吹乱了逢芷雨垂在额旁的碎发,她捋了好几次,维持不了几秒又被吹乱,搞得人有些烦躁,她索性不再管。

    碎发再次被吹乱,挡在侧脸前,她不耐地倒吸一口气。

    明见景见状,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同时与她交换位置,挡开大部分凉风。

    “谢谢。”

    “不用谢。”

    两人一来一回分为客气,要是陈连溪在旁边,肯定又要吐槽几句。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风吹乱头发,也吹得人心痒。

    那份未曾宣之于口的喜欢之间有了几分心知肚明,窗户纸处在被捅破的边缘,逢芷雨单方面觉得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只好垂头盯着打车界面越来越近的小汽车图标。

    明见景说:“他们都出来了。”

    他开口打破稍显沉默的氛围,逢芷雨看过去,剩下的人里有钟弈、简然、陈连溪、方佩兮以及几个钟弈以前班上的同学,他们几人稀稀拉拉不成群地分开走着。

    尤其是队伍最后钟弈和简然跟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

    逢芷雨不禁感叹,以前都是这么形容钟弈和陈连溪的。

    果然。

    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一股风强劲的风吹过,视线所及之处的钟弈和简然停在原处,钟弈拉开拉链外套为其挡风,还顺手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下一秒,身后明见景再次帮她理了理风扰乱的碎发,“你头发又乱了。”

    不对。

    十分不对。

    逢芷雨浑身触电似地闪开,反应极快地往旁边撤了几步。

    明见景:“怎么了?”

    对上明见景茫然又涣散的眼神,她尬笑,“没事,没事,有虫子。”

    明见景点头,“噢。”

    喝醉了真好糊弄。

    也听话。

    逢芷雨松了口气,要是这人没喝醉,肯定要一门心思逗她,然后就她闪躲的行为再大卖特卖一波惨,现在不然,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小狗模样。

    软件上打的车终于到了,逢芷雨眼疾手快拉开车门,推着明见景坐进去,他又回头眼神迷蒙地盯着她,一副要将其看穿的架势,可惜,湿漉又明亮的眼睛没有任何威慑力。

    逢芷雨忍俊不禁笑出来,“怎么了你。”

    “不要推我。”

    她哭笑不得,“好,好,对不起。”

    距离宁东巷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逢芷雨没想到,一上车明见景就睡着了,有想过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但他人高马大的,得歪着身子才行,总不能上手去掰吧。

    车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繁华的街景飞速倒退,逢芷雨望着窗外,存在感极强的心跳提醒着她,今晚面上表现出的所有镇定都是伪装之下呈现的。

    还有。

    ……

    今天旁观钟弈和简然这两人,逢芷雨才猛然发现,这种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她好像和明见景已经保持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此前她一直将此简单解释为“兄恭妹敬”。

    今天的心路历程类似她发觉自己心意时,那种海水侵蚀岩岸直至轰然倒塌的那刻才后知后觉地顿悟感。

    车后排有些闷,逢芷雨本想开点车窗,转头看到阖眼浅眠的明见景便按捺住,今晚她很开心,不过,这份“心知肚明”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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