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好巧，巧到她甚至想去买彩票，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中个神秘大奖。也久到她一度忘了，自己竟然早就认识程氏集团的当家人，但也仅限于认识而已。
她可以放任自己偶尔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对着隔壁露台描摹那张模糊的轮廓，也允许在进出公寓门的时候，对着那银亮的门把手发一会儿呆，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重遇。
程南翊跟五个月前相比变化不大，仍旧是那件质地考究的纯黑风衣，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搭配纯黑西裤，注视她的眼神沉静深刻，淡然态度，深邃无边。
却更成熟，也更内敛。
连珂尽量维持重逢后的体面，原想回应些什么，站久的脚步却突然虚浮，险些站不稳，反倒显得有几分尴尬。
一旁的衣梦蓁和盛秋宁双双瞪大双眼，视线黏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吞吞吐吐，总算憋出一句话：“原来你们认识啊？”
程南翊没搭腔，省了主语问：“喝多了？”
连珂一顿，含糊其辞地回他：“也还好，只是腿有点麻。”
程南翊凉凉的视线扫向盛秋宁，盛秋宁无形中打了个寒颤，笑欣欣地给自己找补：“我只是觉得认识珂珂姐很高兴嘛，就多喝了一点。”
程南翊没再计较，盛秋宁拉过衣梦蓁介绍：“南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合租室友衣梦蓁，”
程南翊轻微颔首，衣梦蓁这才看清他肃着的一张脸，心里“咯噔”一下，纳闷自己怎么好像做错事等着被训的孩子。
盛秋宁又挽住连珂的手臂，“珂珂姐，既然都认识，你就坐我们的车一起回去吧。可以吗，南哥？”
连珂有意略过那道俣俣身影，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牵唇笑笑，“不顺路，就不麻烦了，你们先走吧，我叫个车，很快的。”
盛秋宁还要再劝，就听一旁的男人低笑，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这凉风徐徐的秋夜里，更添存在感，“连小姐可能有所不知，这边是今年刚开发不久的新城，很多路还没有命名，在地图上也根本搜不到，估计没有网约车能找到这儿。”
连珂怔愣住，想起来时衣梦蓁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这间酒吧，自己刚才在地图上看到的也是白色一片，心里不无懊恼。
盛秋宁再次拉住她的胳膊，劝她，“好了，珂珂姐，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没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盛秋宁一手一个，挽着连珂和衣梦蓁朝车子走去。
路过程南翊身边，仍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道，触及神经，连珂眼皮跳了跳。
上车后，空气中混着一股车载香薰的清冽味道扑面而来，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和衣梦蓁坐在后面座位，盛秋宁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扭过头和她们聊天。
连珂眼睛看向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车子中途停靠在路边，盛秋宁和衣梦蓁先下车。连珂打算也在这里下车，自己叫车回去，并不是她有多矫情，只是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毫无准备的境地。
她和程南翊的再遇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铺垫，对她来说属实意外。她演技不佳，很怕失了分寸，自乱阵脚。
程南翊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连珂发现她右手边的车门根本打不开，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程南翊，你开门，我要下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轻挑眉峰，看着后视镜里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酒劲上脸而炸毛的人轻笑，“我还以为连小姐已经忘了我的名字。”
她身体微僵，坐在座椅边缘，背部挺直，低着头不说话。
程南翊没再讲多余的话，似乎不打算和她继续叙旧，只是低声叹了口气，“地址，先送你回去。”
他讲话一贯如此，见好就收，很会照顾到对方的情绪，口吻温和，直接讲明重点，没有多余的赘述。
情绪濒临爆发的节点，她怕绷不住，没有再推脱，生硬地回他：“庆熙路7号。”
程南翊听后深邃的眸光闪了闪，勾唇笑笑，转动方向盘汇入主道。
车子在车水马龙的主路上平稳地行驶着，沉默蔓延，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追忆往事。
车里涌动着一种阒静的低气压，惊心动魄下是诡异的安静。
须臾，程南翊开口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回国的？”
连珂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低声回道：“六月底。”
他问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继续深造。
或许他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刺痛了她的如鲠在喉，亦或是悲哀于自己的想当然，她随口胡诌道：“缺钱。”
程南翊微愣，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
她脑袋贴着窗户，眉目低垂，身体往门边倾斜，只挨着座椅的边缘而坐，像是容嘉年在他孩童时代养的那只小橘猫，生闷气不理人。
对话戛然而止，程南翊抿抿唇，没再接着问下去。
车里开着暖风，酒劲上头，困意一阵胜过一阵。
意识涣散间，包里的手机连续震动。连珂被惊醒，找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意识逐渐回笼，滑动接听键，贴向耳廓。
衣梦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混着时远时近的音乐声问她到家了没。
连珂看向窗外，盯着快速轮转的建筑物几秒，“快了。”
衣梦蓁说：“那好，你到了给我发信息。”
连珂手指来回摩挲着裤子的纹理，轻声，“嗯。”
“那个，珂珂，就是有件事吧，我很好奇，嗯……”衣梦蓁在那头支支吾吾。
“嗯，你说，什么事？”连珂没想很多，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她耐心等待了会儿，听筒那边迟迟没有声音，疑惑地放下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还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增加，还没来得及再次放到耳边，就听衣梦蓁提高嗓门问：“你和那位程先生怎么认识的？你俩好过？”
“咳咳……”连珂顿时喉咙发痒，止不住地咳嗽，匆忙回了一句，“别瞎说，挂了。”
挂断电话，连珂忍不住抬了抬眼，下意识看向程南翊。
他靠坐在驾驶座上，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指节分明，衬衫挽到小臂，视线盯着前方的路况，皮肤在昏暗环境下显得更加冷白。
惹眼的皮囊本不是一个人不可或缺的东西，在他那更不是最主要的加分项，但不得不承认，再有了稳重气质的加持，比任何徒有虚名都更吸引眼球。
相比于印象里那个散漫随性的人，可能这才是真实的他，只是她一直不了解而已。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连珂强行拉回思绪，想要提醒他外来车辆不能入内，在这儿停下就好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油门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她眼睁睁看着自动闸门抬起，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小区。
连珂身体前倾，忍住心里的疑问，对他说：“今天谢谢你，把我放在前面那块空地就行。”
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公园，私心不想再和他有联系，并不想让他知道家里的地址。
程南翊踩住刹车，嘴边挑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女孩子在外面以后少喝点。”
一如既往的体贴，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客套。
连珂分辨不出他话里是否蕴藏着其它层面的意思，却也没有心思再去猜度，点点头，匆忙推门下车。
她单手放在车门上，没再抬头看他一眼，用力关上门。
程南翊坐在车里，不急离开，看着她一步步走远，拨通周放电话。
周放狐疑地再确认第二遍，“程总，是让赵姝静安排周末公司集体加班是吗？”
程南翊捏捏眉心，不耐烦地再次重复，“对，你现在就打电话让她通知下去，三倍工资。”
“好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就说周末全体加班，每人三倍工资，周一您要过去开会，再把您周一的行程全推了。”
跟周放交代完，程南翊打开中控箱，摸出里面的打火机和剩下最后一根烟的烟盒，滑动滚轮点燃后，看着窗外她纤瘦背影消失的方向。
*
这段插曲匆匆过去。她和程南翊有过短暂交集，又迅速背离，形成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日子照常过着，只是第二天周六加班期间，盛秋宁路过她们公司，顺路上来找她一起吃饭。吃饭的间隙，追问她和程南翊是怎么认识的。
连珂不太想顺势回忆一遍当初的那些情节，避开瑞士那部分，只说在教授的晚宴上打过照面，但并不熟。
盛秋宁听了，感慨道两人真是有缘，打过一次照面回国后还能再遇，要她早忘了对方姓甚名谁了。
连珂笑笑不说话，心想他应该是任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那种人，更何况他们见了还不止一面，又怎能轻而易举忘了。
来不及喘口气，连珂很快投入到画设计稿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设计部是公司里的核心部门，她更是唯一的设计师，其它部门也是整装待命，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赵姝静更是第二天从人力资源部给她拉来一个助理，帮她打打下手之类的。
女孩叫杨娇娇，大四实习生，本来从事人力后勤方面的工作，赵姝静看为人勤奋踏实，就把她挖了过来，经过周末两天的磨合，已经能很好地适应这份工作。
赵姝静对连珂有种异常的信任，连珂也是尽量完美地呈现出独一无二的设计，也算回报她的知遇之恩。
加班加点的工作状态持续了两天，负责公司日常事物的副总韦铭杰，亲自来公司督查，同赵姝静商量周二展会一事，说已经和那个法国收藏家讲好了在他的展会上展出我们公司的作品，只是担心连珂的设计和那些大家们的作品放在一起，达不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话说到这里，聪明人心里门儿清，连珂一听就明白整个公司对她实力有所担忧。她在一旁瞧着，没浪费口水，只是在韦铭杰走后，要求赵姝静兑现她承诺的三倍工资。
赵姝静现在可得供着她，毕竟周二的展会才是重中之重，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除了这个，眼下一切都是小事，再说这钱也不是她个人出。
她二话没说，大笔一挥在加班费结算的清单上签下自己大名，并嘱咐连珂今晚回家好好休息。
周一上午，连珂准点到了公司，工位上空空如也，她放下手中的电脑包，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趁这个空档，划开手机，点进工作群，通知开会的消息已经摞了好多层，这才恍然记起昨天临下班前，赵姝静千叮咛万嘱咐她周一要早点来，公司大老板要来给他们开会。
进公司好几个月了，还没见过老板，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公司全体开会，赵姝静让她一定准时参加。
她昨晚回家洗漱完倒头就睡，晚饭都不想吃，自然也把赵姝静的话抛到了脑后。
杨娇娇抱着笔记本匆匆跑来，“珂珂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就差你了。”
连珂赶忙放下手中的咖啡，随着杨娇娇小跑着赶往会议室。
果然如杨娇娇所说，除了她，会议室里已经全员到齐。
赵姝静和韦铭杰分坐在会议桌打头位置，紧随其后依次是管辖的各部门员工，连珂抱着笔记本电脑，朝赵姝静吐吐舌头，拉着杨娇娇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坐好后，她抬头瞄了一眼会议桌上首的位置，暂时空着，还好，大领导还没来。
她拍拍胸口，整理了一下耳边碎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会议室走来。
赵姝静和韦铭杰带头起立迎接，连珂也赶快起身站好。
她低着头，眼角余光瞟到一双纯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是身后整齐有序的脚步依次跟上。
她维持着垂头站立的姿势，目不斜视，秋风过耳。
阒静数秒，站在上首的男人缓缓开口，宣告本次会议的开始，“大家好，我是程氏集团总经理程南翊。”
连珂倏得抬头，朝向会议桌对面，长身鹤立的男人看去。
她僵滞在原地，耳膜嗡嗡作响，心跳起伏到不受控。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种适逢其时的巧合，她入职了四个多月的公司，竟然是程南翊的公司，荒唐蹊跷，诞谩不经。
见她一动不动，杨娇娇用手肘轻碰了她一下，连珂迅速回神，瞧见对面的程南翊也正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嘴角笼着淡淡的笑。
她可以放任自己偶尔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对着隔壁露台描摹那张模糊的轮廓，也允许在进出公寓门的时候，对着那银亮的门把手发一会儿呆，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重遇。
程南翊跟五个月前相比变化不大，仍旧是那件质地考究的纯黑风衣，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搭配纯黑西裤，注视她的眼神沉静深刻，淡然态度，深邃无边。
却更成熟，也更内敛。
连珂尽量维持重逢后的体面，原想回应些什么，站久的脚步却突然虚浮，险些站不稳，反倒显得有几分尴尬。
一旁的衣梦蓁和盛秋宁双双瞪大双眼，视线黏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吞吞吐吐，总算憋出一句话：“原来你们认识啊？”
程南翊没搭腔，省了主语问：“喝多了？”
连珂一顿，含糊其辞地回他：“也还好，只是腿有点麻。”
程南翊凉凉的视线扫向盛秋宁，盛秋宁无形中打了个寒颤，笑欣欣地给自己找补：“我只是觉得认识珂珂姐很高兴嘛，就多喝了一点。”
程南翊没再计较，盛秋宁拉过衣梦蓁介绍：“南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合租室友衣梦蓁，”
程南翊轻微颔首，衣梦蓁这才看清他肃着的一张脸，心里“咯噔”一下，纳闷自己怎么好像做错事等着被训的孩子。
盛秋宁又挽住连珂的手臂，“珂珂姐，既然都认识，你就坐我们的车一起回去吧。可以吗，南哥？”
连珂有意略过那道俣俣身影，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牵唇笑笑，“不顺路，就不麻烦了，你们先走吧，我叫个车，很快的。”
盛秋宁还要再劝，就听一旁的男人低笑，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这凉风徐徐的秋夜里，更添存在感，“连小姐可能有所不知，这边是今年刚开发不久的新城，很多路还没有命名，在地图上也根本搜不到，估计没有网约车能找到这儿。”
连珂怔愣住，想起来时衣梦蓁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这间酒吧，自己刚才在地图上看到的也是白色一片，心里不无懊恼。
盛秋宁再次拉住她的胳膊，劝她，“好了，珂珂姐，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没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盛秋宁一手一个，挽着连珂和衣梦蓁朝车子走去。
路过程南翊身边，仍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道，触及神经，连珂眼皮跳了跳。
上车后，空气中混着一股车载香薰的清冽味道扑面而来，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和衣梦蓁坐在后面座位，盛秋宁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扭过头和她们聊天。
连珂眼睛看向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车子中途停靠在路边，盛秋宁和衣梦蓁先下车。连珂打算也在这里下车，自己叫车回去，并不是她有多矫情，只是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毫无准备的境地。
她和程南翊的再遇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铺垫，对她来说属实意外。她演技不佳，很怕失了分寸，自乱阵脚。
程南翊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连珂发现她右手边的车门根本打不开，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程南翊，你开门，我要下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轻挑眉峰，看着后视镜里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酒劲上脸而炸毛的人轻笑，“我还以为连小姐已经忘了我的名字。”
她身体微僵，坐在座椅边缘，背部挺直，低着头不说话。
程南翊没再讲多余的话，似乎不打算和她继续叙旧，只是低声叹了口气，“地址，先送你回去。”
他讲话一贯如此，见好就收，很会照顾到对方的情绪，口吻温和，直接讲明重点，没有多余的赘述。
情绪濒临爆发的节点，她怕绷不住，没有再推脱，生硬地回他：“庆熙路7号。”
程南翊听后深邃的眸光闪了闪，勾唇笑笑，转动方向盘汇入主道。
车子在车水马龙的主路上平稳地行驶着，沉默蔓延，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追忆往事。
车里涌动着一种阒静的低气压，惊心动魄下是诡异的安静。
须臾，程南翊开口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回国的？”
连珂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低声回道：“六月底。”
他问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继续深造。
或许他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刺痛了她的如鲠在喉，亦或是悲哀于自己的想当然，她随口胡诌道：“缺钱。”
程南翊微愣，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
她脑袋贴着窗户，眉目低垂，身体往门边倾斜，只挨着座椅的边缘而坐，像是容嘉年在他孩童时代养的那只小橘猫，生闷气不理人。
对话戛然而止，程南翊抿抿唇，没再接着问下去。
车里开着暖风，酒劲上头，困意一阵胜过一阵。
意识涣散间，包里的手机连续震动。连珂被惊醒，找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意识逐渐回笼，滑动接听键，贴向耳廓。
衣梦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混着时远时近的音乐声问她到家了没。
连珂看向窗外，盯着快速轮转的建筑物几秒，“快了。”
衣梦蓁说：“那好，你到了给我发信息。”
连珂手指来回摩挲着裤子的纹理，轻声，“嗯。”
“那个，珂珂，就是有件事吧，我很好奇，嗯……”衣梦蓁在那头支支吾吾。
“嗯，你说，什么事？”连珂没想很多，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她耐心等待了会儿，听筒那边迟迟没有声音，疑惑地放下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还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增加，还没来得及再次放到耳边，就听衣梦蓁提高嗓门问：“你和那位程先生怎么认识的？你俩好过？”
“咳咳……”连珂顿时喉咙发痒，止不住地咳嗽，匆忙回了一句，“别瞎说，挂了。”
挂断电话，连珂忍不住抬了抬眼，下意识看向程南翊。
他靠坐在驾驶座上，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指节分明，衬衫挽到小臂，视线盯着前方的路况，皮肤在昏暗环境下显得更加冷白。
惹眼的皮囊本不是一个人不可或缺的东西，在他那更不是最主要的加分项，但不得不承认，再有了稳重气质的加持，比任何徒有虚名都更吸引眼球。
相比于印象里那个散漫随性的人，可能这才是真实的他，只是她一直不了解而已。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连珂强行拉回思绪，想要提醒他外来车辆不能入内，在这儿停下就好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油门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她眼睁睁看着自动闸门抬起，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小区。
连珂身体前倾，忍住心里的疑问，对他说：“今天谢谢你，把我放在前面那块空地就行。”
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公园，私心不想再和他有联系，并不想让他知道家里的地址。
程南翊踩住刹车，嘴边挑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女孩子在外面以后少喝点。”
一如既往的体贴，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客套。
连珂分辨不出他话里是否蕴藏着其它层面的意思，却也没有心思再去猜度，点点头，匆忙推门下车。
她单手放在车门上，没再抬头看他一眼，用力关上门。
程南翊坐在车里，不急离开，看着她一步步走远，拨通周放电话。
周放狐疑地再确认第二遍，“程总，是让赵姝静安排周末公司集体加班是吗？”
程南翊捏捏眉心，不耐烦地再次重复，“对，你现在就打电话让她通知下去，三倍工资。”
“好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就说周末全体加班，每人三倍工资，周一您要过去开会，再把您周一的行程全推了。”
跟周放交代完，程南翊打开中控箱，摸出里面的打火机和剩下最后一根烟的烟盒，滑动滚轮点燃后，看着窗外她纤瘦背影消失的方向。
*
这段插曲匆匆过去。她和程南翊有过短暂交集，又迅速背离，形成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日子照常过着，只是第二天周六加班期间，盛秋宁路过她们公司，顺路上来找她一起吃饭。吃饭的间隙，追问她和程南翊是怎么认识的。
连珂不太想顺势回忆一遍当初的那些情节，避开瑞士那部分，只说在教授的晚宴上打过照面，但并不熟。
盛秋宁听了，感慨道两人真是有缘，打过一次照面回国后还能再遇，要她早忘了对方姓甚名谁了。
连珂笑笑不说话，心想他应该是任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那种人，更何况他们见了还不止一面，又怎能轻而易举忘了。
来不及喘口气，连珂很快投入到画设计稿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设计部是公司里的核心部门，她更是唯一的设计师，其它部门也是整装待命，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赵姝静更是第二天从人力资源部给她拉来一个助理，帮她打打下手之类的。
女孩叫杨娇娇，大四实习生，本来从事人力后勤方面的工作，赵姝静看为人勤奋踏实，就把她挖了过来，经过周末两天的磨合，已经能很好地适应这份工作。
赵姝静对连珂有种异常的信任，连珂也是尽量完美地呈现出独一无二的设计，也算回报她的知遇之恩。
加班加点的工作状态持续了两天，负责公司日常事物的副总韦铭杰，亲自来公司督查，同赵姝静商量周二展会一事，说已经和那个法国收藏家讲好了在他的展会上展出我们公司的作品，只是担心连珂的设计和那些大家们的作品放在一起，达不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话说到这里，聪明人心里门儿清，连珂一听就明白整个公司对她实力有所担忧。她在一旁瞧着，没浪费口水，只是在韦铭杰走后，要求赵姝静兑现她承诺的三倍工资。
赵姝静现在可得供着她，毕竟周二的展会才是重中之重，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除了这个，眼下一切都是小事，再说这钱也不是她个人出。
她二话没说，大笔一挥在加班费结算的清单上签下自己大名，并嘱咐连珂今晚回家好好休息。
周一上午，连珂准点到了公司，工位上空空如也，她放下手中的电脑包，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趁这个空档，划开手机，点进工作群，通知开会的消息已经摞了好多层，这才恍然记起昨天临下班前，赵姝静千叮咛万嘱咐她周一要早点来，公司大老板要来给他们开会。
进公司好几个月了，还没见过老板，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公司全体开会，赵姝静让她一定准时参加。
她昨晚回家洗漱完倒头就睡，晚饭都不想吃，自然也把赵姝静的话抛到了脑后。
杨娇娇抱着笔记本匆匆跑来，“珂珂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就差你了。”
连珂赶忙放下手中的咖啡，随着杨娇娇小跑着赶往会议室。
果然如杨娇娇所说，除了她，会议室里已经全员到齐。
赵姝静和韦铭杰分坐在会议桌打头位置，紧随其后依次是管辖的各部门员工，连珂抱着笔记本电脑，朝赵姝静吐吐舌头，拉着杨娇娇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坐好后，她抬头瞄了一眼会议桌上首的位置，暂时空着，还好，大领导还没来。
她拍拍胸口，整理了一下耳边碎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会议室走来。
赵姝静和韦铭杰带头起立迎接，连珂也赶快起身站好。
她低着头，眼角余光瞟到一双纯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是身后整齐有序的脚步依次跟上。
她维持着垂头站立的姿势，目不斜视，秋风过耳。
阒静数秒，站在上首的男人缓缓开口，宣告本次会议的开始，“大家好，我是程氏集团总经理程南翊。”
连珂倏得抬头，朝向会议桌对面，长身鹤立的男人看去。
她僵滞在原地，耳膜嗡嗡作响，心跳起伏到不受控。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种适逢其时的巧合，她入职了四个多月的公司，竟然是程南翊的公司，荒唐蹊跷，诞谩不经。
见她一动不动，杨娇娇用手肘轻碰了她一下，连珂迅速回神，瞧见对面的程南翊也正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嘴角笼着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