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从不局限于办公室，而吴天正一边骂李承运，一边拿着专用小刷子咔咔刷鲍鱼。
为什么年轻的打工人个个脸黄头油，而八九十的资本家个个气血充盈？
傻孩子，你吃的是成本不足十块钱的垃圾外卖，而资本家吃的是巴掌大的进口鲍鱼。
她越刷越气，抄起菜刀冲出厨房，下一秒就要演一出白毛女怒斩黄世仁，但又看见顾白端着一杯热水，光着脚踩在沙发边缘，蜷缩着咳嗽不停，乍一看还以为活不到中午开饭。
貌似他更像白毛女，算了算了。
“怎么了？”顾白厌厌地抬起眼皮。
“没事，你回卧室穿上袜子，我去阳台割小葱。”吴天提着刀匆匆走过客厅，疯狂默背三字经。
自从得知她把袁梅劝退，丝毫没有尝试其他出路的意愿，顾白终于松开了一根时刻紧绷的弦，无所畏惧地展现自己虚弱。
病美男是好文明，不是老板就更好了！
“吴天，是不是只等粥了？”顾白□□疼的嗓子折磨得够呛，但消炎药毕竟不是止疼药，不可能立竿见影。
他勉强打起精神，清清嗓子：“别站着等，来坐一会儿吧。”
年轻英俊的老板和贤惠貌美的下属独处一室，是很多言情偶像剧常用的剧情，因为这种场景很难不温馨。
终其一生，绝大多数人的终极梦想，不外乎热饭热菜和一个嘘寒问暖的伴侣。
破除这种暧昧氛围的方法也很简单。
吴天摘下围裙走出来，直言不讳：“刚见到冰箱里的大鲍鱼和大干贝，我心情很复杂。”
“为什么复杂？”
“虽说老板赚得多，才能多留点汤给我，但是我真的很嫉妒。你看我的眼睛红不红？”
金钱能让人恢复理智，除了恋爱脑。
顾白被她逗笑，可笑着笑着却看见她眼角的细纹，突然涌起一种亲爹的心态：“话说，你跟魏情真的没什么进展吗？亏我还帮你跟魏情的粉丝对骂，真是白费功夫。”
“你怎么这么八卦，公司的事不够你忙吗？”吴天想起昨晚获取的大量信息，问起正事，“拍摄进度比预想中更快，你准备什么时候甩掉李承运？”
“等吃完饭，吃完饭我再跟你细说。”
“你果然不是单纯想念我的厨艺和美貌，我只是你资本战场上的棋子。”吴天无奈摇头。
电饭煲响了起来。
“那你一定是我的士。”顾白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水杯里渺小又扭曲的倒影。
你得在我身边守着。
“净说好听话，工资一分没涨。”听见响声的下一秒，吴天已经站起身，活像对真挚交流的氛围过敏，竟然把几步路走出逃命的感觉。
“我是老板，不是奴隶主！”顾白咳咳几声，愤愤不平，“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有空埋怨我，不如好好准备下次调薪！”
“我天天给李承运当司机当保姆，怎么写述职PPT啊！”
“你是匹诺曹吗？咳咳咳咳……你就说自己一手把李承运培养成男一号，还给导演出谋划策，推动拍摄进度，为短剧的成功做出了巨大贡献。”
吴天被他的职场智慧所震撼，端菜的双手微微颤抖：“贵人，多吃点鲍鱼干贝粥。求你活得久一点，我想学的还有很多。”
顾白扭过头，边笑边咳。
饭后，温热的川贝雪梨汤被盛在一个略大的碗里，交到顾白的手心里。
虽然吴天的道德感偶尔有些过度，但是她的细心很难不让人感动。
“本来想给你发布工作任务，现在有点说不出口。”顾白抿了一口，皱眉，“没放冰糖？”
“大少爷，这不是甜品，是奴婢给你熬的药膳。厨房没有冰糖，外面又在下雨，快凑合喝吧。”
顾白撇撇嘴，勉强喝下几口，被不加掩饰的川贝味道一激，立刻狠下心肠：“你坐好，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办好升职加薪，办不好直接辞退！”
“……你把我的汤吐出来！”
顾白装作没听见，继续说：“李承运有一份短剧流量造假的证据，就是那部异世界什么夫妻店，是爆火向前发展的巨大隐患。所以，你一定要偷来给我。”
“什么？！”吴天大惊失色。
昨天晚上她还震惊于网红圈把直播流量造假玩成基本操作，今天却得知自己家里也不干净。
“我看过那部剧，那制作，那剧本，那演技，很值得大爆啊！你有什么必要造假？”
“当时，短剧圈像十年没人管的垃圾场一样恶臭，根本没有高质量观众。如果我不花钱买流量，虚造大爆的新闻，怎么可能吸引那么多人来看，怎么真的一夜爆红？”顾白至今都敬佩自己的营销思路，“这就叫花小钱办大事，一拳打开短剧市场。”
吴天的脸上糅杂了震撼、迷茫、敬佩、荒唐、愤怒等多种情绪。
该死的资本家，我先给你一拳！
经过几次欲言又止，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不如改名张三。”
你比张三还要法外狂徒！
顾白不回应她的阴阳怪气，继续诉说：“原本，这件事不至于动摇爆火，但是从今年开始，浩瀚的内部斗争越来越严重，逼走不少有才华和能力的人，所以股价断断续续一直下跌，所以浩瀚盯上了越来越火的短剧圈，想要收购爆火。”
“浩瀚准备出多少钱啊？”
“滚蛋！我不可能卖儿子！”顾白抄起桌上的纸巾盒扔过去，“总之，现在浩瀚虎视眈眈，且等着爆火陷入困境，到时候不得不求他们出资收购，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出事。所以！李承运手里的证据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听懂没有？”
她混乱的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窗外的雨停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顾白是故意的。
他故意离间自己和李承运，不只是逼她站队，而是要逼得她无路可退，替他干这个脏活儿。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你要考虑什么？昨晚袁梅那么一闹，再加上爆火迟迟没给他洗白，李承运不可能不起疑，再也不会相信你，还有我。”顾白状态不佳，嗓音中夹杂着明显的气音，显得格外虚弱，“如果爆火倒了，影视圈还有谁会留你？你只能跟半年前一样，去摄影圈从头开始。”
吴天无法反驳。
4年大学、3年试错、3年硕士、2年职场霸凌，沉没成本已经叠加到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松手的程度，再加上她是一个已满30岁的单身女性。
从头开始，难如登天。
但是……
“李承运被你内定男一号，难道是因为他拿这个要挟你？”
顾白指望她办事，所以不想再瞒她，点点头：“你也知道，他爸留下不少债务，但是他妈自杀，所以落到他这个独生子头上。他带着造假证据来敲诈我，本来是拼死一搏，但是他命好，正赶上浩瀚也来找茬。总之，我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他了。”
真相终于摆在眼前，是与非扭曲纠缠，到底谁是对，谁是错？
如果他们两人都没有错，吴天很想问一句：那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充满考验和磨难？
还是说，人生总是这样？
“李承运的债还清了吗？”她听见自己问。
顾白半闭半睁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的焦点移到她的脸上，但姿势还是那副抱着靠枕的懒散样子，一寸一寸地扫描她的表情：“不管他的人生多艰难，不能用我的人生去填补，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明知道他有点生气，吴天非要硬着头皮继续问：“你准备把他踢出爆火，还是让他滚出影视圈，还是要把钱也夺回来，让他再次陷入负债？我总该知道，我的选择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不办好这件事……”顾白没有丝毫表情，眼中的寒气几乎凝成一把又一把的冰刃，“我只能默认你背叛我。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种后果。”
吴天因恼怒而吸起一口气，但又无奈地吐出去：“顾总，你讲讲道理，我签的是劳务合同，不是卖身契，应该有权拒绝不合理的工作吧？”
她看见顾白的瞳孔呆住，立刻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抱枕侧边的流苏，像是发呆。
吴天不明所以，但是眼看有机会逃跑，一秒都不犹豫，提包就跑：“给我24小时，我考虑一下！剩的粥在冰箱里，加热前记得添水，顾总再见！”
她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是说不出为什么，于是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踩着帆布鞋跟直接窜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门卫大爷乐呵呵地跟她问好：“吴小姐，赶潮流啊？”
她这才意识到硬硬的鞋帮垫在脚跟下面，硌得肉疼，只好依次抬起一条腿，摇摇晃晃地重新穿好：“嘿嘿，忘了。岁数大了，脑子不灵光了。”
“哎呦，在我面前还敢说岁数大。”门卫大爷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黄牙，“你一个年轻小孩儿呢，个子又高，长得还这么漂亮，慌什么呢？不下雨了，慢慢走嘛。”
吴天跟着笑：“您说的是。”
也是，雨都停了，我慌什么呢？他们都想拿捏我，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为什么年轻的打工人个个脸黄头油，而八九十的资本家个个气血充盈？
傻孩子，你吃的是成本不足十块钱的垃圾外卖，而资本家吃的是巴掌大的进口鲍鱼。
她越刷越气，抄起菜刀冲出厨房，下一秒就要演一出白毛女怒斩黄世仁，但又看见顾白端着一杯热水，光着脚踩在沙发边缘，蜷缩着咳嗽不停，乍一看还以为活不到中午开饭。
貌似他更像白毛女，算了算了。
“怎么了？”顾白厌厌地抬起眼皮。
“没事，你回卧室穿上袜子，我去阳台割小葱。”吴天提着刀匆匆走过客厅，疯狂默背三字经。
自从得知她把袁梅劝退，丝毫没有尝试其他出路的意愿，顾白终于松开了一根时刻紧绷的弦，无所畏惧地展现自己虚弱。
病美男是好文明，不是老板就更好了！
“吴天，是不是只等粥了？”顾白□□疼的嗓子折磨得够呛，但消炎药毕竟不是止疼药，不可能立竿见影。
他勉强打起精神，清清嗓子：“别站着等，来坐一会儿吧。”
年轻英俊的老板和贤惠貌美的下属独处一室，是很多言情偶像剧常用的剧情，因为这种场景很难不温馨。
终其一生，绝大多数人的终极梦想，不外乎热饭热菜和一个嘘寒问暖的伴侣。
破除这种暧昧氛围的方法也很简单。
吴天摘下围裙走出来，直言不讳：“刚见到冰箱里的大鲍鱼和大干贝，我心情很复杂。”
“为什么复杂？”
“虽说老板赚得多，才能多留点汤给我，但是我真的很嫉妒。你看我的眼睛红不红？”
金钱能让人恢复理智，除了恋爱脑。
顾白被她逗笑，可笑着笑着却看见她眼角的细纹，突然涌起一种亲爹的心态：“话说，你跟魏情真的没什么进展吗？亏我还帮你跟魏情的粉丝对骂，真是白费功夫。”
“你怎么这么八卦，公司的事不够你忙吗？”吴天想起昨晚获取的大量信息，问起正事，“拍摄进度比预想中更快，你准备什么时候甩掉李承运？”
“等吃完饭，吃完饭我再跟你细说。”
“你果然不是单纯想念我的厨艺和美貌，我只是你资本战场上的棋子。”吴天无奈摇头。
电饭煲响了起来。
“那你一定是我的士。”顾白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水杯里渺小又扭曲的倒影。
你得在我身边守着。
“净说好听话，工资一分没涨。”听见响声的下一秒，吴天已经站起身，活像对真挚交流的氛围过敏，竟然把几步路走出逃命的感觉。
“我是老板，不是奴隶主！”顾白咳咳几声，愤愤不平，“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有空埋怨我，不如好好准备下次调薪！”
“我天天给李承运当司机当保姆，怎么写述职PPT啊！”
“你是匹诺曹吗？咳咳咳咳……你就说自己一手把李承运培养成男一号，还给导演出谋划策，推动拍摄进度，为短剧的成功做出了巨大贡献。”
吴天被他的职场智慧所震撼，端菜的双手微微颤抖：“贵人，多吃点鲍鱼干贝粥。求你活得久一点，我想学的还有很多。”
顾白扭过头，边笑边咳。
饭后，温热的川贝雪梨汤被盛在一个略大的碗里，交到顾白的手心里。
虽然吴天的道德感偶尔有些过度，但是她的细心很难不让人感动。
“本来想给你发布工作任务，现在有点说不出口。”顾白抿了一口，皱眉，“没放冰糖？”
“大少爷，这不是甜品，是奴婢给你熬的药膳。厨房没有冰糖，外面又在下雨，快凑合喝吧。”
顾白撇撇嘴，勉强喝下几口，被不加掩饰的川贝味道一激，立刻狠下心肠：“你坐好，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办好升职加薪，办不好直接辞退！”
“……你把我的汤吐出来！”
顾白装作没听见，继续说：“李承运有一份短剧流量造假的证据，就是那部异世界什么夫妻店，是爆火向前发展的巨大隐患。所以，你一定要偷来给我。”
“什么？！”吴天大惊失色。
昨天晚上她还震惊于网红圈把直播流量造假玩成基本操作，今天却得知自己家里也不干净。
“我看过那部剧，那制作，那剧本，那演技，很值得大爆啊！你有什么必要造假？”
“当时，短剧圈像十年没人管的垃圾场一样恶臭，根本没有高质量观众。如果我不花钱买流量，虚造大爆的新闻，怎么可能吸引那么多人来看，怎么真的一夜爆红？”顾白至今都敬佩自己的营销思路，“这就叫花小钱办大事，一拳打开短剧市场。”
吴天的脸上糅杂了震撼、迷茫、敬佩、荒唐、愤怒等多种情绪。
该死的资本家，我先给你一拳！
经过几次欲言又止，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不如改名张三。”
你比张三还要法外狂徒！
顾白不回应她的阴阳怪气，继续诉说：“原本，这件事不至于动摇爆火，但是从今年开始，浩瀚的内部斗争越来越严重，逼走不少有才华和能力的人，所以股价断断续续一直下跌，所以浩瀚盯上了越来越火的短剧圈，想要收购爆火。”
“浩瀚准备出多少钱啊？”
“滚蛋！我不可能卖儿子！”顾白抄起桌上的纸巾盒扔过去，“总之，现在浩瀚虎视眈眈，且等着爆火陷入困境，到时候不得不求他们出资收购，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出事。所以！李承运手里的证据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听懂没有？”
她混乱的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窗外的雨停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顾白是故意的。
他故意离间自己和李承运，不只是逼她站队，而是要逼得她无路可退，替他干这个脏活儿。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你要考虑什么？昨晚袁梅那么一闹，再加上爆火迟迟没给他洗白，李承运不可能不起疑，再也不会相信你，还有我。”顾白状态不佳，嗓音中夹杂着明显的气音，显得格外虚弱，“如果爆火倒了，影视圈还有谁会留你？你只能跟半年前一样，去摄影圈从头开始。”
吴天无法反驳。
4年大学、3年试错、3年硕士、2年职场霸凌，沉没成本已经叠加到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松手的程度，再加上她是一个已满30岁的单身女性。
从头开始，难如登天。
但是……
“李承运被你内定男一号，难道是因为他拿这个要挟你？”
顾白指望她办事，所以不想再瞒她，点点头：“你也知道，他爸留下不少债务，但是他妈自杀，所以落到他这个独生子头上。他带着造假证据来敲诈我，本来是拼死一搏，但是他命好，正赶上浩瀚也来找茬。总之，我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他了。”
真相终于摆在眼前，是与非扭曲纠缠，到底谁是对，谁是错？
如果他们两人都没有错，吴天很想问一句：那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充满考验和磨难？
还是说，人生总是这样？
“李承运的债还清了吗？”她听见自己问。
顾白半闭半睁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的焦点移到她的脸上，但姿势还是那副抱着靠枕的懒散样子，一寸一寸地扫描她的表情：“不管他的人生多艰难，不能用我的人生去填补，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明知道他有点生气，吴天非要硬着头皮继续问：“你准备把他踢出爆火，还是让他滚出影视圈，还是要把钱也夺回来，让他再次陷入负债？我总该知道，我的选择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不办好这件事……”顾白没有丝毫表情，眼中的寒气几乎凝成一把又一把的冰刃，“我只能默认你背叛我。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种后果。”
吴天因恼怒而吸起一口气，但又无奈地吐出去：“顾总，你讲讲道理，我签的是劳务合同，不是卖身契，应该有权拒绝不合理的工作吧？”
她看见顾白的瞳孔呆住，立刻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抱枕侧边的流苏，像是发呆。
吴天不明所以，但是眼看有机会逃跑，一秒都不犹豫，提包就跑：“给我24小时，我考虑一下！剩的粥在冰箱里，加热前记得添水，顾总再见！”
她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是说不出为什么，于是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踩着帆布鞋跟直接窜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门卫大爷乐呵呵地跟她问好：“吴小姐，赶潮流啊？”
她这才意识到硬硬的鞋帮垫在脚跟下面，硌得肉疼，只好依次抬起一条腿，摇摇晃晃地重新穿好：“嘿嘿，忘了。岁数大了，脑子不灵光了。”
“哎呦，在我面前还敢说岁数大。”门卫大爷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黄牙，“你一个年轻小孩儿呢，个子又高，长得还这么漂亮，慌什么呢？不下雨了，慢慢走嘛。”
吴天跟着笑：“您说的是。”
也是，雨都停了，我慌什么呢？他们都想拿捏我，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