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说许旸阴暗什么的，林渴儿是没有听进去的，她只觉得和许旸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或者说，她很懊恼，为什么连这么基本的秘密都守不住，非要让彼此之间难堪。
许旸对她的态度也说明两人之间横着什么东西，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却多了些距离感。例如他不会再等她一起吃早饭，她起床时早餐摆在桌上，他已经去了棋院。
想起来他越来越忙，元旦一过，原本觉得有些停滞的时间重新快速走动，转眼已然一月下旬。
“百桃杯”定于二月十三日开始，最近新闻频道每天傍晚都会报道相关情况，比赛会场的细节，各国参赛选手于什么时间到达等等，还有很大比重报道许旸团队的赛前准备状况，他的几位队员接受采访，字正腔圆，气质绝佳，但在林渴儿心里，都不及许旸。
周五下午，林渴儿下班回到家，鞋子都没脱，像个客人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即起身往门口走，和刚开门回来的许旸打了个照面。
林渴儿的目光一触到他就移开，取下挂在钩子上的包：“回来了啊，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许旸看着她极其不自然的一举一动，在房门即将关上时开口：“天黑，早点回来。”
林渴儿哪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只是长夜漫漫，哪怕躲在卧室不出去，空气都弥漫着无所适从。
她裹紧衣服漫无目的在街上晃悠，不知不觉到了附近的小公园。这个天气散步的居民很少，路灯寒凉，只有那块电子屏突破黑暗，播放着彩色画面。
林渴儿嘴角弯了弯，心想它还真是忠心耿耿，坐在一旁椅子上，揉揉冻红的鼻尖，看上面的许旸。
又忽然想，本尊就在家里，看不够还要跑出来在冷风里偷摸看，这见不得光的心思还真叫人无奈。
直到冻得脚麻手僵，快十点了，她再也受不了往回走。
到了家，轻手轻脚推开门，客厅灯亮着，没人在，她松口气，换鞋往卧室走，经过茶几时，瞄到一只粉色的马克杯。
她不记得家里有这个款式的杯子，走近些，发现杯子下面垫着一个白色的电子盘，是用来保证恒温的，杯子里是温度微烫的姜水。
这是给她准备的，月黑风高，驱寒。
林渴儿捧着杯子，犹豫再三，最终敲响许旸的房门。他开门很快，着装齐整，他显然听到她回来了，没主动出来。
她心里又甜又酸的，抿抿嘴唇尽数压下，故作轻快：“谢谢你准备的姜水。”
许旸浅笑了下：“客气了。”
林渴儿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敲门想说什么，想说哪怕你看穿了我的心思，也不要害怕？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是你的困扰？
不不不，这话太矫情，她真正想说的是，很抱歉让你困扰。
许旸先开口了：“等比赛完……”
她注意力转移了：“什么？”
许旸蜷了蜷手指，声线平稳：“等比赛完我们就会返回S市。”
林渴儿之前看过日子：“可你们比赛完第二天就是除夕，要这么着急吗？啊，我明白了。”
正是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所以才要抓紧赶回去，想必大部分队员的老家都在S市。
她不自知的黯了神色：“那没多少时间了。”
许旸侧侧身：“要不要下棋？”
他卧室的地面上铺着块硬垫子，上面的小木桌上摆着棋盘，刚才应该是在自己研究。
林渴儿盘腿坐在一侧，捏了颗黑色棋子在指腹摩挲，佩服他的一丝不苟：“可我不太会。”
“试试看。”许旸坐在她对面，温笑道，“你先。”
你来我往走了几步，许旸已经发现她不是小白，水平要比平常人高，他不吝啬诧异：“平时也对围棋感兴趣？倒是从来不知道。”
林渴儿悲哀的想，看你比赛多了，想不会都难。时间倒退半个月她都会毫无顾忌的把这话说出来，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说话，每个字都要深思熟虑，这可比思考下一步如何走棋累的多。
棋子落在棋盘上，他的手，她的手，林渴儿全神贯注，直到听到他说：“你赢了。”
林渴儿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看清局势，哭笑不得：“我可真厉害，赢了世界冠军。”
许旸看着棋盘，属于自己的白子毫无生还之地：“也就输给你。”
她听不得这种极致温柔的话，眼眶涩，往起站：“很晚了，我该……”
话没说完，腿一麻往下跌，小木桌被翻倒，棋子弹跳着四散，她顾不上自己，慌里慌张的去捡棋子。
“别管这个了。”许旸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另一只手握她歪斜在毯子上的脚腕，“疼不疼？”
林渴儿紧紧握着棋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还好。”
许旸把她扶起来坐在床沿，到桌边拿来一个医药箱，把药水倒在掌心搓热，覆盖在伤处：“小心点，你这只脚腕小时候就受过伤，后来总时不时疼，这回恐怕加重了。”
其实是真没拧到，刚开始疼了几秒，后面就不疼了，可这药都上来了，她现在抽回来说没事挺尴尬的，只能硬着头皮装会儿伤号。
药上完了，她撑着站起来：“我没事，已经不疼了，你快休息，我也……”
“我送你回去。”许旸只觉得她在逞强，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从客卧穿过客厅到达她的卧室，她发现比起悸动，更多的是不切实际的错觉，他这样的人，不是说愿意俯俯身，你就可以延伸想象的。
“早点休息。”许旸把她放到床上，顺手开了台灯。
林渴儿看着他走到门口，叫住他：“旸旸。”
许旸没有像之前，不喜她喊他旸旸，每次她叫顺口了，总会不厌其烦纠正。他淡淡转身，询问：“怎么了？”
林渴儿这一声“旸旸”是故意的，意在提醒自己和他，她冲他笑：“就是刚才听你说比完赛就要走了，心里怪舍不得的。我们家亲戚少，年龄相仿的亲戚孩子更不亲近，我从小只有你和林睿两个玩伴，把你当亲弟弟的。”
回忆幼时一幕幕，清晰的在她眼前展开：“高中毕业你走后，有一段时间我很怀念你，说是联系不到，其实只要有心总能联系到的。反正日子过着过着就到现在了，再次见到你我特别开心，想着人生短短几十年，感情也是需要维系和修复的，所以你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遇到什么难事，都要记得奉市有我这个姐姐。”
又在，强调“姐姐”这两个字。
许旸笑了笑，转身出去，门板合上，林渴儿使劲揉揉鼻子。
两人都不知道彼此陷入了巨大的误会中，互相以为被对方窥见心思，被疏远躲避，不知如何再相处，甚至于想那不如离开吧，相见不如怀念。
——
年味儿是从街边橱窗的喜庆红字开始的，办公室里，摸鱼的时光里，同事们互相分享饼干果脯等零食，一边说起关于春节的话题。
年货备的怎么样了，哪个超市搞活动，回老家的车票买了没，远在异乡的亲友何时回来，亲戚怎么个走法，送礼怎么个送法，肯定又要被催婚了，或者打算带男朋友回去了。
日子一直商讨到元宵节，黄芝把话递向正在认真核算账本的林渴儿：“要不怎么说，每到过年这种节日，很有羡慕渴儿这样的本地人，家人都在身边，不像我这样的，光是回家的路途都跟打了一场仗，简直是太折腾了。”
林渴儿脑海中盘旋着数字，闻言匆匆抬头冲她们礼貌的笑笑，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半个小时后忙完了，她捏捏眉心，想起刚才她们讨论的话题，随手点开手机，就看到母亲发来的一条微信：【抽空回来一趟，跟我一起买些年货。】
这还是石盛彬那件事过后，母亲第一次如此平和的联系她，她回复：【好，我这周六回去。】
周六她起了个大早，坐了半个小时公交车回家，进了门，在厨房忙活的赵和珊听到动静出来，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提的年货礼物，说：“拿这些干什么，一会儿就要去买。”
春节总让人忍不住把所有矛盾都放放，和和气气的过节，林渴儿语气温温的：“过年嘛，东西不嫌多的。”
赵和珊就说：“先放沙发边上吧，进来尝尝刚炸的带鱼。”
林渴儿挺久没吃过母亲做的炸带鱼了，没有过多的技巧，就是妈妈手艺的朴实味道。
她捏了一块，顺着刺的方向啃鱼肉，吃的很满足，一抬头，跟母亲的眼神对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吃。”
赵和珊愣了一下，难得见她这么没有防备的时候。
但看似融洽的相处不过只是薄如蝉翼的虚像，针尖轻轻一戳就破了。
赵和珊把最后一块金灿灿的带鱼夹出来放到盘子里，关火，半锅油逐渐平复，她靠着一侧台子，问：“你现在和许旸怎么样了？”
林渴儿才想起上次许旸当着母亲的面说要追她，这事儿还是个大误会，怪不得这段时间母亲没再念叨石盛彬和逼婚。
“妈，那是许旸瞎说的，我俩什么都没发生。”林渴儿解释，“当时因为石盛彬的事情，他担心我被家里逼的急才那么说的。”
赵和珊没说花了，动手收拾厨房，一种无形的压力渐渐笼罩过来，林渴儿不想在厨房了，出到客厅打开电视，有个声响，觉得气氛好多了。
没看几分钟，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道碎裂声，她丢下遥控器跑进去，看见两只盘子摔碎在地上，母亲正蹲在地上，手被划破了。
“妈，你别动了，等会儿我扫。”
林渴儿跑出来拿来碘伏棉球创可贴给她处理，赵和珊任由她给伤口消毒，话一点都不中听：“我一年都不碎一个碗碟，你一回来就这样，真是触了霉头了。”
林渴儿早就察觉到母亲态度的变化了，沉默着没说话，赵和珊继续说：“我原本想着你要是能拿下许旸是烧高香了，结果真是不能对你抱什么大希望。”
林渴儿把用过的棉球丢掉，观察到伤口不深，拆开创可贴贴上去，回答：“妈，您女儿我没什么本事，您还是别操心那么多了，省的闹心。”
赵和珊抽回手，到门边拿了扫把过来清理碎渣，林渴儿本想上前接过，但感觉她肯定又该不耐烦了，决定不上前了。
于是想着还是回客厅吧，刚走出两步，赵和珊开口了：“我可不是闹心么，你长那么一张脸，正经人勾引不到，就会勾引林厉。”
这样一瞬间，林渴儿觉得林厉这个名字好陌生，因为赵和珊对林厉的称呼，要么是“老公”，要么是“你爸爸”。
她愣怔住的几秒里，犹如被一根带电的棍棒击打住了，全身痛麻的同时，赫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不仅知道，还被女人的某种天性驱使，对自己女儿产生了恨？
林渴儿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想逃离这个家，只是赵和珊手脚麻利的收拾完厨房，喊着她一起去超市。
可想而知，购物过程气氛算不上好，两人全程没说话，结账的时候，林渴儿本来想付，赵和珊先递过去一张购物卡。
林渴儿随口问了句：“办了多少钱的？”
赵和珊：“五千。”
她经不住打量这个超市，不算大，一下子充值五千够多的。
赵和珊边装东西边说：“前几天盛彬上门送的，说是知道咱家离这个超市最近，就办了这里的卡。”
这话一说，更像是膈应林渴儿来的，可又不得不提醒一句：“我跟他不可能了，别收人家东西，随后我把钱转您，还给他。”
赵和珊没说话。
出了超市，帮着把东西一起提回家，不想再待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出租房天已经黑了，一推门，原本热闹的客厅立即安静，林渴儿出了玄关，发现沙发上坐着五六个男人。
许旸对她的态度也说明两人之间横着什么东西，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却多了些距离感。例如他不会再等她一起吃早饭，她起床时早餐摆在桌上，他已经去了棋院。
想起来他越来越忙，元旦一过，原本觉得有些停滞的时间重新快速走动，转眼已然一月下旬。
“百桃杯”定于二月十三日开始，最近新闻频道每天傍晚都会报道相关情况，比赛会场的细节，各国参赛选手于什么时间到达等等，还有很大比重报道许旸团队的赛前准备状况，他的几位队员接受采访，字正腔圆，气质绝佳，但在林渴儿心里，都不及许旸。
周五下午，林渴儿下班回到家，鞋子都没脱，像个客人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即起身往门口走，和刚开门回来的许旸打了个照面。
林渴儿的目光一触到他就移开，取下挂在钩子上的包：“回来了啊，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许旸看着她极其不自然的一举一动，在房门即将关上时开口：“天黑，早点回来。”
林渴儿哪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只是长夜漫漫，哪怕躲在卧室不出去，空气都弥漫着无所适从。
她裹紧衣服漫无目的在街上晃悠，不知不觉到了附近的小公园。这个天气散步的居民很少，路灯寒凉，只有那块电子屏突破黑暗，播放着彩色画面。
林渴儿嘴角弯了弯，心想它还真是忠心耿耿，坐在一旁椅子上，揉揉冻红的鼻尖，看上面的许旸。
又忽然想，本尊就在家里，看不够还要跑出来在冷风里偷摸看，这见不得光的心思还真叫人无奈。
直到冻得脚麻手僵，快十点了，她再也受不了往回走。
到了家，轻手轻脚推开门，客厅灯亮着，没人在，她松口气，换鞋往卧室走，经过茶几时，瞄到一只粉色的马克杯。
她不记得家里有这个款式的杯子，走近些，发现杯子下面垫着一个白色的电子盘，是用来保证恒温的，杯子里是温度微烫的姜水。
这是给她准备的，月黑风高，驱寒。
林渴儿捧着杯子，犹豫再三，最终敲响许旸的房门。他开门很快，着装齐整，他显然听到她回来了，没主动出来。
她心里又甜又酸的，抿抿嘴唇尽数压下，故作轻快：“谢谢你准备的姜水。”
许旸浅笑了下：“客气了。”
林渴儿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敲门想说什么，想说哪怕你看穿了我的心思，也不要害怕？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是你的困扰？
不不不，这话太矫情，她真正想说的是，很抱歉让你困扰。
许旸先开口了：“等比赛完……”
她注意力转移了：“什么？”
许旸蜷了蜷手指，声线平稳：“等比赛完我们就会返回S市。”
林渴儿之前看过日子：“可你们比赛完第二天就是除夕，要这么着急吗？啊，我明白了。”
正是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所以才要抓紧赶回去，想必大部分队员的老家都在S市。
她不自知的黯了神色：“那没多少时间了。”
许旸侧侧身：“要不要下棋？”
他卧室的地面上铺着块硬垫子，上面的小木桌上摆着棋盘，刚才应该是在自己研究。
林渴儿盘腿坐在一侧，捏了颗黑色棋子在指腹摩挲，佩服他的一丝不苟：“可我不太会。”
“试试看。”许旸坐在她对面，温笑道，“你先。”
你来我往走了几步，许旸已经发现她不是小白，水平要比平常人高，他不吝啬诧异：“平时也对围棋感兴趣？倒是从来不知道。”
林渴儿悲哀的想，看你比赛多了，想不会都难。时间倒退半个月她都会毫无顾忌的把这话说出来，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说话，每个字都要深思熟虑，这可比思考下一步如何走棋累的多。
棋子落在棋盘上，他的手，她的手，林渴儿全神贯注，直到听到他说：“你赢了。”
林渴儿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看清局势，哭笑不得：“我可真厉害，赢了世界冠军。”
许旸看着棋盘，属于自己的白子毫无生还之地：“也就输给你。”
她听不得这种极致温柔的话，眼眶涩，往起站：“很晚了，我该……”
话没说完，腿一麻往下跌，小木桌被翻倒，棋子弹跳着四散，她顾不上自己，慌里慌张的去捡棋子。
“别管这个了。”许旸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另一只手握她歪斜在毯子上的脚腕，“疼不疼？”
林渴儿紧紧握着棋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还好。”
许旸把她扶起来坐在床沿，到桌边拿来一个医药箱，把药水倒在掌心搓热，覆盖在伤处：“小心点，你这只脚腕小时候就受过伤，后来总时不时疼，这回恐怕加重了。”
其实是真没拧到，刚开始疼了几秒，后面就不疼了，可这药都上来了，她现在抽回来说没事挺尴尬的，只能硬着头皮装会儿伤号。
药上完了，她撑着站起来：“我没事，已经不疼了，你快休息，我也……”
“我送你回去。”许旸只觉得她在逞强，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从客卧穿过客厅到达她的卧室，她发现比起悸动，更多的是不切实际的错觉，他这样的人，不是说愿意俯俯身，你就可以延伸想象的。
“早点休息。”许旸把她放到床上，顺手开了台灯。
林渴儿看着他走到门口，叫住他：“旸旸。”
许旸没有像之前，不喜她喊他旸旸，每次她叫顺口了，总会不厌其烦纠正。他淡淡转身，询问：“怎么了？”
林渴儿这一声“旸旸”是故意的，意在提醒自己和他，她冲他笑：“就是刚才听你说比完赛就要走了，心里怪舍不得的。我们家亲戚少，年龄相仿的亲戚孩子更不亲近，我从小只有你和林睿两个玩伴，把你当亲弟弟的。”
回忆幼时一幕幕，清晰的在她眼前展开：“高中毕业你走后，有一段时间我很怀念你，说是联系不到，其实只要有心总能联系到的。反正日子过着过着就到现在了，再次见到你我特别开心，想着人生短短几十年，感情也是需要维系和修复的，所以你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遇到什么难事，都要记得奉市有我这个姐姐。”
又在，强调“姐姐”这两个字。
许旸笑了笑，转身出去，门板合上，林渴儿使劲揉揉鼻子。
两人都不知道彼此陷入了巨大的误会中，互相以为被对方窥见心思，被疏远躲避，不知如何再相处，甚至于想那不如离开吧，相见不如怀念。
——
年味儿是从街边橱窗的喜庆红字开始的，办公室里，摸鱼的时光里，同事们互相分享饼干果脯等零食，一边说起关于春节的话题。
年货备的怎么样了，哪个超市搞活动，回老家的车票买了没，远在异乡的亲友何时回来，亲戚怎么个走法，送礼怎么个送法，肯定又要被催婚了，或者打算带男朋友回去了。
日子一直商讨到元宵节，黄芝把话递向正在认真核算账本的林渴儿：“要不怎么说，每到过年这种节日，很有羡慕渴儿这样的本地人，家人都在身边，不像我这样的，光是回家的路途都跟打了一场仗，简直是太折腾了。”
林渴儿脑海中盘旋着数字，闻言匆匆抬头冲她们礼貌的笑笑，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半个小时后忙完了，她捏捏眉心，想起刚才她们讨论的话题，随手点开手机，就看到母亲发来的一条微信：【抽空回来一趟，跟我一起买些年货。】
这还是石盛彬那件事过后，母亲第一次如此平和的联系她，她回复：【好，我这周六回去。】
周六她起了个大早，坐了半个小时公交车回家，进了门，在厨房忙活的赵和珊听到动静出来，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提的年货礼物，说：“拿这些干什么，一会儿就要去买。”
春节总让人忍不住把所有矛盾都放放，和和气气的过节，林渴儿语气温温的：“过年嘛，东西不嫌多的。”
赵和珊就说：“先放沙发边上吧，进来尝尝刚炸的带鱼。”
林渴儿挺久没吃过母亲做的炸带鱼了，没有过多的技巧，就是妈妈手艺的朴实味道。
她捏了一块，顺着刺的方向啃鱼肉，吃的很满足，一抬头，跟母亲的眼神对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吃。”
赵和珊愣了一下，难得见她这么没有防备的时候。
但看似融洽的相处不过只是薄如蝉翼的虚像，针尖轻轻一戳就破了。
赵和珊把最后一块金灿灿的带鱼夹出来放到盘子里，关火，半锅油逐渐平复，她靠着一侧台子，问：“你现在和许旸怎么样了？”
林渴儿才想起上次许旸当着母亲的面说要追她，这事儿还是个大误会，怪不得这段时间母亲没再念叨石盛彬和逼婚。
“妈，那是许旸瞎说的，我俩什么都没发生。”林渴儿解释，“当时因为石盛彬的事情，他担心我被家里逼的急才那么说的。”
赵和珊没说花了，动手收拾厨房，一种无形的压力渐渐笼罩过来，林渴儿不想在厨房了，出到客厅打开电视，有个声响，觉得气氛好多了。
没看几分钟，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道碎裂声，她丢下遥控器跑进去，看见两只盘子摔碎在地上，母亲正蹲在地上，手被划破了。
“妈，你别动了，等会儿我扫。”
林渴儿跑出来拿来碘伏棉球创可贴给她处理，赵和珊任由她给伤口消毒，话一点都不中听：“我一年都不碎一个碗碟，你一回来就这样，真是触了霉头了。”
林渴儿早就察觉到母亲态度的变化了，沉默着没说话，赵和珊继续说：“我原本想着你要是能拿下许旸是烧高香了，结果真是不能对你抱什么大希望。”
林渴儿把用过的棉球丢掉，观察到伤口不深，拆开创可贴贴上去，回答：“妈，您女儿我没什么本事，您还是别操心那么多了，省的闹心。”
赵和珊抽回手，到门边拿了扫把过来清理碎渣，林渴儿本想上前接过，但感觉她肯定又该不耐烦了，决定不上前了。
于是想着还是回客厅吧，刚走出两步，赵和珊开口了：“我可不是闹心么，你长那么一张脸，正经人勾引不到，就会勾引林厉。”
这样一瞬间，林渴儿觉得林厉这个名字好陌生，因为赵和珊对林厉的称呼，要么是“老公”，要么是“你爸爸”。
她愣怔住的几秒里，犹如被一根带电的棍棒击打住了，全身痛麻的同时，赫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不仅知道，还被女人的某种天性驱使，对自己女儿产生了恨？
林渴儿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想逃离这个家，只是赵和珊手脚麻利的收拾完厨房，喊着她一起去超市。
可想而知，购物过程气氛算不上好，两人全程没说话，结账的时候，林渴儿本来想付，赵和珊先递过去一张购物卡。
林渴儿随口问了句：“办了多少钱的？”
赵和珊：“五千。”
她经不住打量这个超市，不算大，一下子充值五千够多的。
赵和珊边装东西边说：“前几天盛彬上门送的，说是知道咱家离这个超市最近，就办了这里的卡。”
这话一说，更像是膈应林渴儿来的，可又不得不提醒一句：“我跟他不可能了，别收人家东西，随后我把钱转您，还给他。”
赵和珊没说话。
出了超市，帮着把东西一起提回家，不想再待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出租房天已经黑了，一推门，原本热闹的客厅立即安静，林渴儿出了玄关，发现沙发上坐着五六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