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昕慌乱中抬头一看,是他。

    “是你。”

    陈辞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惊慌的样子,虽然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一次。

    那天在望辰谷那样的状况下她也没这样。

    “画!我的画!”

    姜恒惊呼,那副画因为刚刚的撞击掉在了地上的水坑里。

    “哎哟……”

    姜恒念念叨叨着单手把画捡了起来,画筒还在往下滴着脏水。

    刚才的老太太也很快追了过来,年纪大了腿脚倒是还算利索。

    见三人都在,她止住了步子,笑咪咪说: “这是我孙女,你们是她朋友吗?这么晚了我要带她回去了,女孩子家的大晚上在外边不安全…”

    说着就要过来拉祁昕,祁昕下意识往陈辞身后躲,把原本拽着他衣服的手又收紧了些。

    陈辞看到她的反应,很快明白了什么,随即对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说,“孙女?她叫什么名字?”

    这给老太太问住了。

    “姜恒,报警。”

    陈辞语气温和,话里话外又像带着些警告。

    老太太很识趣的遛的极快。

    看着身后惊魂未定的祁昕,陈辞轻轻叹气,“2022了,还会被这种招式骗。”

    听到他说话,祁昕探出头来发现老太太已经走了。

    她这才看到自己把陈辞的衣服都拽出手印了,慌忙放开。

    “不好意思,刚刚太害怕了。”

    她抬头看陈辞没说话,又说: “谢谢。”

    陈辞正准备开口,姜恒拎着画走了过来,“诶诶诶——你看!刚刚你把我的画撞坏了!你知道这画有多重要吗!”

    姜恒对美术不感兴趣,却抱着画哭的梨花带雨。

    祁昕一回忆,刚刚撞过来好像确实撞到了画。

    “对不起对不起,怎么办呀。” 她是真的很着急。

    “你别吓她了。” 陈辞拿过姜恒手里的画看了看。

    “对不起呀,上次说请你吃饭的也没来得及,要不我请你们吃饭赔礼道歉吧!” 祁昕眼睛都不眨一下,时刻盯着他的微表情。

    接近凌晨,巷口的光很昏暗,只有一盏老式路灯。二十厘米的身高差,陈辞走到她跟前,刘海的影子映在脸上,看不清眸子。

    他问: “知道我叫什么吗?”

    她摇头。

    “不知道,还敢总请我吃饭啊?”

    见她没说话,他扶了扶她被撞歪的鸭舌帽,故意又把距离拉近了些,垂眼看她。

    再往后退就是水坑了!

    她只能侧过去脸,随后听见很轻的一声笑。

    她抬头:  “笑什么?那你叫什么?我请你吃饭,把画赔你。”

    “陈,辞,耳东陈,舌辛辞。” 他一字一顿,像是怕她记不住。

    “知道了?”

    “站远点儿。”

    祁昕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嘛?

    “不用了,我看了,问题不大。” 他说。

    “啊?什么不用了?是…不用吃饭了,还是不用赔这个了?”

    “都。”

    听到答案,祁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都?那怎么行!那你的画怎么办?你知道我费多大劲给你弄来的吗!” 姜恒不乐意了。

    “污渍不多,也没浸到画里。” 陈辞说。

    陈辞的大度倒让祁昕觉得很过意不去,不过转眼间想了想自己的余额。

    确实不能逞强,就当对不住他们了。

    见她还在犹豫,陈辞说送她回酒店。

    “顺路吗?” 她问。

    刚才的事情有点吓到她了,这里离酒店还有一段路,她一个人回去的话不知道要多害怕。

    “我看顺不顺路,他都会送你回去。” 姜恒在旁边嘟着嘴,语气酸酸。

    陈辞把他的车钥匙丢给他,让他先走。

    _

    凌晨的风很凉,刮在脸上让人不想清醒都难。

    祁昕坐在副驾往外看,桥面和江面上的星光,两岸万家灯火的夜景,都看得见。

    她摇下了车窗,靠在座椅上吹风,发丝被吹的有些凌乱。

    从这个角度看,这个城市也很美。

    可惜不是家,她不想待在这里。

    陈辞看了她一眼,把车窗摇下: “会感冒。”

    “陈辞,你说的对,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很小。

    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麻了大脑,刚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说这句话有些没必要。

    “什么?” 他听见了,想确认。

    “没。”

    短暂的沉默。

    “你们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是过去还是未来?” 感觉到她情绪不高,陈辞转了话题。

    “和这里应该是同一时期,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房子,一样的人。”

    话音刚落,她立马又问: “你相信我?”

    陈辞‘嗯’声。

    “你不觉得我脑子有毛病?不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她追问。

    “你不是说,你只认识我吗,我都不信你了,谁还能信。”

    她侧过脸笑了笑。

    _

    迈凯伦停在曦墨国际酒店门口,祁昕给他道了谢,拿好背包进去了。

    陈辞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按了电梯上了楼后才从车里出来。

    他走到大厅,太晚了,已经没什么人了。

    “陈总。” 看见上级,前台脸上的困意消的很快。

    “刚刚进去的那个女生,她订了多久的房间。”

    他问的有点心虚。

    自己这应该不算尾随吧?

    见前台满脸疑惑,他轻咳两声, “戴帽子的那个女生。”

    前台查了一下: “祁小姐订了两周的房。”

    陈辞想了几秒钟: “把她这两周的房费免单,再随便编个理由告诉她。”

    “嗯好。”

    前台很配合的照做。

    “千万别告诉她我说的。还有,事情不大,不过也别让陈董知道了。” 临走前,陈辞再三叮嘱。

    回去路上,陈辞又想起刚才那句,“陈辞,我只认识你了。”

    她说她只认识他了,当然要帮帮她了。

    _

    祁昕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从行李箱拿出了水乳和面膜。

    这两天过的有些狼狈和慌张,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对自己好点儿,说好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花了十分钟把头发吹干,又戴好了发带。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

    【曦墨国际酒店】祁女士,晚上好!看到姓祁的您订了曦墨酒店,我们非常荣幸的通知您已中奖曦墨酒店三十周年庆的免房费活动,您的名字首字母为我们此次活动的锦鲤字母!为了这不解之缘,曦墨酒店免单计划为您免单啦!】

    中奖绝缘体的她看的手一抖,水乳滴在了腿上。

    还有这种好事?综合下来省了将近八千块!

    “哎呀南川的风水还是养人啊,我在这里暂时待上一待,也不会叫我香消玉损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反正心情好点儿了。

    看完短信,她切换了微信。

    陈辞的微信名字是一个繁体的‘陳’,头像是一副油画。

    是一只拿了一束洋桔梗的手,手指修长洁白,食指戴了一枚戒指。

    祁昕也喜欢洋桔梗。

    陈,辞,耳东陈,舌辛辞。

    那句话出现在她脑子里。

    她顺手把备注改了,结果在改的时候不小心点了拍一拍。

    [我拍了拍“陳”]

    没有撤回功能。

    算了,拍都拍了,大大方方打个招呼。

    躲雨奥利奥: 【Hi.jpg】

    对方未回复。

    在忙?

    祁昕也没再多想,关了手机又坐回了桌子旁看书。

    _

    陈辞的车停在京语湾的一栋别墅区。

    这里离璟云陈府不远,职业原因,他更喜欢在安静的环境里创作,家中有人总觉得拘束。

    家里没有阿姨也没有管家,空空荡荡,连家具都是极简风。

    他拿了画上了二楼,把画吊挂在室内,又拿了打光灯放在后边。

    透过光后,原本沾上污渍的部分也能勉强看到了。

    还好湿的部分不多。

    陈辞又把自己的那副画的草稿撑在了画架上,互相对比着看了一下,他心里大概有些谱了。

    西灵大师的这颗树很奇怪,不高,并且异常粗壮,树枝基本上也集中弯曲下垂,不再向上生长。这让它在周围的树里显得与众不同,感觉是把所有养料都供给了分枝。

    没有了一个劲儿往上爬的劲头,倒像是经历岁月变迁后更在意根基了。

    陈辞看了看自己的这幅画,树身粗细均匀,树枝苍劲有力,枝头向上生长。虽说整体不缺生命力,但一颗千年古树不该过了千年也没有什么变化。

    像人一样,二十多岁和六十多岁总归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即便是深植于思想里的世界观不会变,心境也会有变化。

    他拿起画笔修修改改,额头上浸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两个小时后,他丢下画笔累的软靠在座椅上,疲劳之余透过落地窗看了看窗外。

    专注于工作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陈辞拿过手机看时间,已经凌晨3点半。

    屏幕上提示有一条微信消息,他点了进去:

    躲雨奥利奥: 【Hi.jpg】

    陈辞猜想她看起来心情应该好点儿了。

    陳:【?】

    手机屏幕猛的一亮,让好不容易睡着的祁昕又醒了,她摸索着碰到手机解锁了屏幕。

    ‘?’在她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出了语气。

    ‘?’(冷漠版)

    ‘你有事吗?’(烦躁版)

    ‘已经帮你两次了,还有事吗?’(无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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