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椟城的第四日,李晴央一大早就被屋外的声响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望向窗外。

    秋玥恰好站在那处,见殿下醒转,她顿时惶恐不安,低头请罪:“殿下是被秋玥吵醒了吗?秋玥有罪。”

    李晴央素来浅眠,微弱动静都会将她惊醒,因此她也不怪秋玥,只打算睡个回笼觉。

    她抱着被子又躺倒在柔软的褥子中,眯着一条眼缝含糊问道:“你在做什么啊?”

    “午后要离开连椟城继续赶路,因而奴婢在收拾行李。”秋玥回道。

    “午后?”李晴央清醒了几分,她一双杏眼眨了眨,想起之前好像确实有人说过,只在此地停留三日。

    原来三日过得这般快……

    感慨之际,她昏昏欲睡,正要闭眸时,又听见窗外传来声响。

    有人走近秋玥,同她说道:“秋玥姐姐,王爷想邀殿下一同用午膳。”

    秋玥:“我知晓了,待会儿殿下醒来,我会同殿下说的。”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声音渐行渐远,李晴央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睡了。

    她在床上翻了几翻,睡意全无。

    “罢了。”她腾地一下坐起来,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待会儿要赶路,横竖无聊,车上再睡吧。”

    “乔乔!”她喊道,同时起身,掀开被褥走下床,简单洗漱了下。

    乔银正在外屋收拾衣服,闻声而入,见殿下已穿好中衣,不由得怔在原地。

    殿下平日里都是日上三竿才醒,且醒了也是不情不愿的模样,侍奉穿衣时她都是慢吞吞的磨蹭一刻钟,让人看着着急。

    今日是何缘故,不仅早起,动作还如此迅速利落,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乔银看了看窗外,也没见太阳从西边升起啊。

    她更疑惑了。

    李晴央一边说,一边将外衣套上身,三下五除二便将衣服穿戴整齐了,她坐在梳妆台前,朝乔银招了招手,“来,帮我梳髻。”

    乔银眼睛瞪得浑圆,上前帮殿下盘发,受殿下影响,她盘发的速度也比往日快了许多,丝毫不敢懈怠。

    与此同时,秋玥与夏汐走了进来,两人见此情形皆愣了一瞬,觉得很是稀奇。

    以往半个时辰才能梳洗完毕,如今不消片刻,竟分毫不差地做完了?!

    秋玥面上的惊讶之色迟迟不能褪去,她不甚自然地说道:“是秋玥不好,适才惊扰了殿下。”

    “无妨。”李晴央并不在意此事,“偶尔早起,倒觉得神清气爽。”

    确认殿下没有怪罪的意思,秋玥松了口气,说起正事来,“适才王爷身边的丫鬟来报,王爷想邀殿下一同用午膳。”

    “我已经醒了,不如一起用早膳?”李晴央长睫掀起复又轻垂,在微明晨光下如同扑闪着翅膀的金蝶,流光溢彩。

    “是,奴婢去询问一番。”秋玥行礼退下,往书房方向走去。

    过不一会儿,李晴央来到了书房,甫一进门,她就瞧见了自己在庙会上随意做的那副画。

    它挂在书桌正后方,乃书房之中最显眼的位置,任何人只要进书房,不对,即使是路过书房也会第一时间看见那画。

    她的脸颊唰的一下红了起来,连带着耳后都泛着红晕。

    裴既南的书房简约古朴,处处是典雅器物,这简笔画与此地格格不入,如同在洗漱水盆中放入辣椒——直叫人辣眼睛。

    李晴央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他怎的将它放在最惹眼之处?

    她抿紧了唇,十分后悔,既后悔随手作了此画,更后悔答应来书房用膳,正所谓眼不见为净,早知如此,在她房中用膳岂不更好?

    若有狗洞,她此刻定会毫不犹疑地钻进去,哪怕失礼也比眼前状况好上百倍。

    “阿晴今日起得着实是早。”裴既南若无其事地笑道。

    “……是。”李晴央低垂着眼,脑袋不敢抬起分毫。

    “此地的虾仁清粥远近闻名,尝尝?”裴既南示意秋玥给她盛了一碗粥,递到她跟前。

    此时李晴央恨不得自己是一颗虾米,淹没在粥中,谁也看不见她找不着她。

    “多谢。”她握紧了白瓷勺,秀眉紧蹙无地自容道。

    言语之间,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简笔画,又迅疾收回目光,十分羞愧地看向裴既南。

    裴既南轻笑一声,泰然自若道:“阿晴的画作有形有神,放于此处供众人欣赏,正好。”

    他神色坦荡,似乎丝毫不因这画过于简陋而嫌弃。

    李晴央听得身形一顿,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熟了,眼前是一片蒸汽水雾,仿佛看见碗中的粥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这话说得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算是知道原主为何对裴既南这般死心搭地了,糖衣炮弹加上俊美无涛,这谁能招架得住?

    不行,她不能掉进陷阱里。

    李晴央用手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痛得咬紧牙关,双眸中一片水色,“这画,我还未画完,不如我带回去画完再给王爷?”

    裴既南笑着摇了摇头,“送出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况且我看这画这样就很好。”

    完了。李晴央心中暗道不妙,他装得好像很喜欢这画的样子,这样她怎么接戏啊?

    一时想不到对策,她只好“嗯”了一声,将脸埋进碗里默默喝粥。

    面对此情此景,她无心进食,粗略吃了几口便以收拾东西的借口告辞了。

    说是告辞,可谁都看得出,她是落荒而逃。

    目睹全程的秦敦感到豁然开朗。

    原来主上留着这画,是为了感动殿下。

    殿下方才都感动得快哭了!

    想必经此一事,殿下对主上的情谊定能更上一层楼,这才是主上的真正用意。

    之前是他肤浅,一直误会主上沉迷女色了,主上运筹帷幄,果然从未忘记大业。

    只是……秦敦有些为难,“这画要放在京城裴府的书房吗?”

    虽说这画可以增进感情,但它实在有些“不堪入目”,若放在书房之中,不知会惹来多少耻笑。

    “不必,收起来便好。”

    阿晴口中说着仰慕,逛个街市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想用这等拙劣的画作来搪塞他。

    他要她知道,不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可以当成礼物送给他的。

    对他敷衍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她以后再敢如此行事,等着她的就不仅仅是难堪了。

    裴既南看着那幅画,喝了口清粥,觉得无比甘美,身子都暖了起来。

    *

    夏季多雨,绵绵细雨从正午一直延续到傍晚,马车行过泥泞的官道,车轮带起混着黄泥的浊水,泥水溅到车身与帷幔上,让精美的木雕与刺绣蒙上了一层泥黄色,不甚雅观。

    李晴央一下午都待在马车里,既不好下车休息,也不便开窗观赏景色。她感觉自己都要憋坏了,整个人闷闷不乐。

    “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她愁眉苦脸道。

    秋玥探头出窗看了看前后的景色和太阳,估摸了下如今是什么时辰,回道,“算路程还有两刻钟就到驿站了,我们可以赶在入夜前到达,然后在驿站歇息一晚。”

    “两刻钟,倒是快了。”李晴央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提起精神,她秀眉紧蹙,深深叹了一口气,“就是往后不知道还有多久这样的日子呢。”

    秋玥听出了言下之意,殿下这是厌烦了赶路的无聊日子,她略一思索,说道:“从此地到京城,再走十五日便能到了。”

    “十五日!”李晴央哀嚎着,难受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面上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她叹着气用手掀起一角车幔,恰好瞧见百步开外的骑兵,他们个个身穿铠甲骑着战马,挥着马鞭驰向远方。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见不到他们的背影了,若不是地面上布满蹄印,她甚至会怀疑他们是否是她的幻觉。

    速度好快,好羡慕。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如远山般的眉尾扬起,眼中有了些许兴致,“若是骑马呢,几日能到京城?”

    她们如今为了照顾她,马车是慢慢悠悠地走,才需要十五日这么久,若是骑马疾行,定会快些。

    “骑马……”秋玥脑中算了片刻,答道,“一日半足以。”

    李晴央双眼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宝藏,兴奋不已,“不如我们骑马回京?”

    秋玥一怔,没想到殿下是这般心思,她忙劝道:“骑马奔波又兼近日有雨,雨中急行易感风寒,殿下三思。”

    李晴央倒觉得无碍,骑马奔波,可坐马车也不舒服啊,横竖不好受,长痛不如短痛,就应该选这个只难受一日半的。

    如今这般细雨,穿上蓑衣就淋不到内里,她再戴个帽子面罩,穿上御寒之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便不会冷到。

    实际上,在她面前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她不会骑马,得现学。

    这又不难,学个几日大概就会了?

    再加上她初学不熟练,不敢骑太快,旁人一日半能到的路程,她就算三日吧。

    这样满打满算,耗费的日子顶多七八日,怎么都比十五日短。

    何况让她这样闷着十五日,无病也闷出病来了,不如速战速决。

    打定主意要骑马,李晴央知道秋玥她们做不了这个主,那她就去同裴既南说道说道。

    她看向秋玥,问道:“王爷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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