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迈过一个个小水潭,倒映着白云。

    边月头一回空手在街上闲逛,倒有些不适应。

    “咔嚓-”

    刘婶手里拿了个关慧兰塞的苹果啃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马兰开花...二五六...”

    路过的巷子里,几个女孩在跳皮筋,几个男孩靠在墙边站了一溜。

    “婶子,家里糊墙的报纸不够了,咱去前头废品回收站看看呗。”

    边月看到着急忙慌骑着自行车往厂里赶的孙国富,拉着刘婶往后退到巷子里,看一片污水溅起。

    “看啥看,不老实今晚都别想吃饼!给我站好了,知道穿破裤子羞了?燕子,你们就在旁边帮婶子盯着点人!”

    “砰—”

    刚挎着篮子,捡便宜菜的婶子进了屋。

    四个男孩参差不齐,大的跟闫洋差不多,小的三四岁,都齐刷刷穿上开裆裤,埋头盯着脚尖。

    “哼,被婶子骂了吧!都说不要爬树,自个不听,活该被茬!”

    那个被叫做燕子的女孩又接着把人训了一顿,两脚和橡皮筋交织在一起,旋转跳跃,上下飞舞。

    凉鞋是重新接上的,穿不了多久,那个大孩子愈发窘迫。

    [嘎嘎嘎,就差把屁股蛋子露出来了。]

    [小时候就等雨一停,出门跳皮筋。]

    “走!”

    边月收回视线,把身旁还想看热闹的刘婶拽走。

    “啊...成!”

    孙老头这会儿正躺在门口的椅子上,感受雨后的清爽舒适。

    一只全黑的小猫悄悄从巷口跑进,灵巧地从大开的门缝钻进去,细长的尾巴露在外头,欢快地摆动。

    “叔,我又来了,有老报纸不?”

    边月站在面前,给人脸上的光都挡住。

    “自个去...成,还是我自个来!”

    孙老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吱呀—”

    跟着进屋的边月瞅见围墙边上消失的黑色,被笼罩的废品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惊喜。

    “就这些,咳...放久了灰大!”

    孙老头拍拍手,顺路从桌上拿起了烟杆,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捏着拳头放下。

    “咳咳,那可不,多钱?还有新点的报纸不?”

    边月将灰尘抖落,主意却打到炕柜上那摞报纸上。

    “诶,我自个上半年订的报纸要不,还新着呢!”

    孙老头刚喝下水把自己的烟瘾压下,从那叠报纸里抽出多的,递给边月。

    “本来都旧的要五分就成了,这新的加一起七分成不?”

    “成!”

    出了门的边月被王婶一阵儿嘀咕,“这啥报纸不如等卫明攒攒,他又不爱看报纸,每年厂里都要发好一些呢。”

    “瞅瞅,拉开农村改革序幕!这才是我要的!”

    边月展开最新的报纸,上面几个粗体黑字格外引人注目。

    “这可比我们村产量高多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承包上自己的土地啊?”

    刘婶有些惊奇,她早打听清楚今年王家屯麦子收了四万多斤,除开上交的,村里够吃了。

    边月早知道,嘴角也忍不住扬起。

    闫峰说的是真的。

    手上拎着报纸,一路笑到供销社打了两壶菜籽油。

    “这粘豆包可真香,明儿能多准备点不?我家里都爱吃这口。”

    方燕在柜台前,跟销售员提建议。

    学校和工厂在公社两边,因着老师也放了假,三人破天荒在不年不节的日子撞上了。

    “一天能做多少,我娘都忙不过来!”

    胡甜语气透露出一丝炫耀,她娘做的粘豆包放公社里可受欢迎,都卖不过来了。

    “哎哟,我可就想来买这口粘豆包的,专门坐车来的,这就没了?”

    方燕后头还有人排队,闻言忍不住涌到柜台。

    边月和刘婶再好奇得紧,也只好晃悠到里头卖成衣的地方,生怕被人看见了。

    那条鲜亮的的确良裙子还呆在原地,高高挂起,顺滑地垂落。

    “我娘说等我考上大学了就给我买,但没高考,我能去哪考大学啊?”

    “我哥给我嫂子买了件衣裳,可漂亮,滑溜溜的,穿着还凉快呢!”

    几个小姑娘应当是读高中的年纪,在柜台边上比划,其中有个姑娘还在自己的本子上画着,几笔简略勾画出裙子的样式。

    “的确良啥时候有新花样,多钱?”

    边月打断聊得正欢的售货员,收获了个白眼。

    “我哪知道,敢情是我自个的店啊?”

    “不如去问问那些把这当自家的人,人可门清了!”

    暗戳戳骂前头引人注意的胡甜,连带边月这个撞上的“软柿子”。

    “你们店长呢?”

    那几个高中生见状很快离开,一边回看,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咔嚓-店长不在,咋了,来闹事的啊?呸-”

    赵永国拿着一把瓜子倚靠在柜台边上,目光不善。

    [活像个黑店。]

    “哎哟,这谁敢闹事,赵哥,谁知道那些布料衣裳啥时候来,我这不好好跟她们说,人非要找店长,这不虎的啊!”

    “那你知道啥时候来不?她刚刚说她不把这个店放眼里的,不像你们这些老员工把供销社当自家,啥都知道!”

    边月老实巴交样,话里话外都在拱火。

    刚分神看胡甜那边,亲眼瞅到赵永国从副食品那边抓的瓜子。

    “嗯?”

    赵永国嘴里的瓜子一时不好咽下,给人了个眼刀。

    他爱随手在店里摸点吃的,可不就是她嘴里把供销社当自家的老员工。

    “诶诶诶,我可没说赵哥,明明是胡甜!”

    “咋了,背后说我坏话?店长!”

    胡甜迟迟没等到补货的赵永国,打算自己进仓库,没成想人都聚在成衣区蛐蛐她。

    边月瞅那个店员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

    “嗯呐,我刚来就想问问啥时候有新衣服卖,她说问老员工才知道,你们都把供销社当家!”

    “那可不,我们农民还把土地当父母呢,你们售货员可真敬业,咱就想跟店长夸两句,她还不让呢!”

    刘婶反应迅速,也在旁边搭腔。

    柜台后的人这下被盯着,理直气壮,“她们瞎胡说,两口一张我就说不清了!”

    “瞎胡说啥了,我看都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们老员工都把供销社当家维护了,你咋还没转变过来跟顾客好好说话?店长要知道,你今年考核评估可没了!”

    胡甜看不惯赵永国,不代表看不懂人脸上的表情,分明也是被这话刺到,心里十分不满。

    “咋了,咋了?谁说你坏话来着?”

    杨怡姗姗来迟,头上还有层薄汗,身上的的确良衬衫黑色长裤显得人格外有精神。

    “有人嫌我们这些老员工占位置,不愿意给顾客服务!”

    “我可没这样说!”

    [哈哈哈,这不是添油加醋,这是架柴浇油了。]

    “咋?两眼珠子长来不认字嘛呢,上面挂的瞅不到,放到你眼珠子前头杵着成不,我说了多少次“百问不厌”,两只耳朵不要拿去扔了!”

    杨怡的话让好些售货员看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胡甜转头支使赵永国去搬货,一个傲气地扭头,回到自己的柜台后。

    “墨水是吧,诶,我推荐这个老牌子的,味道小,颜色深,能用好久!不像有些新牌子,便宜是便宜,但质量差,还挤兑老牌子市场!”

    “店长知道啥时候有新样式的衣服不?”

    边月面对杨怡一点不怯。

    “公社里没多少人买,划下来的份额不多,县里百货大楼花样多,我下回上市里瞅瞅,带几条漂亮的回来!”

    眼前的顾客穿得整洁,不是回纺布,也没打补丁,一看就是有足够钱买的,杨怡满口答应。

    边月和刘婶舒心,又花了粮票和一块五,买了十斤白面,再买了点新鲜的肉,收获满满回家了。

    刚进院子,闫妍蹲在地上,用木棍戳着跑出来的小鸡,已经羽翼丰满,能够产蛋了。

    “娘!”

    闫妍飞快转头,小小的牙齿整齐排列。

    边月一把捞起女儿,把今天买的东西收进橱柜。

    “你哥呢?”

    “吃!哥哥!”

    “成,甭管他了,来看看,这是啥啊?”

    边月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绕到女儿背后出来,给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些丑丑的,但刚切开就露出糖心,飘出甜香。

    “甜!”

    闫妍嘴里被塞了一片苹果,美得人直闭眼享受。

    “咔嚓-”

    边月两口吃完一瓣,送小龙虾从明天开始,但无论明天下不下雨,耕土是一定的,到种稻谷的季节了。

    大米能在这边的主食中占据些许地位,全因杂交水稻,高产的粮食总是那样受人喜欢。

    “娘!”

    闫洋提着个篮子进屋,院外头是铁柱娘,领着几个小孩,活像老鹰捉小鸡中的母鸡妈妈。

    “我都只让人摘了榛蘑!”

    “来喝口水,没给你惹麻烦吧?”

    铁柱娘招手,赶着回家收拾山货了。

    边月接过篮子,拾掇好放簸箕上晾晒,看见种子那边亮了,果然,得找山货。

    啃着苹果的闫洋喜滋滋的,把灶烧起来,看自家娘把饭蒸上,全是大白米饭,没加一点玉米面。

    另外往院子里摘了一盆菜,淘洗好。

    炉子放上锅,一半五花肉切条丢进锅里炒到油脂透亮,葱姜蒜和香料炒香,抬起锅,黄豆酱和酱油的加入增色添香。

    边月把豆角都丢进锅里翻炒,等到变成嫩绿色再下茄子土豆,就要手掰得不齐整的,炒匀乎,放齐平的水,盖盖炖上。

    青红椒、番茄切块,加入后再炖上几分钟,加蒜末和香菜翻炒,留些汤汁,和米饭拌上正正好。

    一锅粘稠的炖菜放上炕桌,连甑子端上桌的米饭。

    [这也太下饭了吧!]

    [好随意的步骤,但是看着就好吃。]

    边月先给自己盛上一大碗,盖上满满的菜。

    外头这会儿又淅淅沥沥下起雨,吹进来的凉风舒爽,烟雾扑在脸上,香味钻进鼻腔里。

    红椒和番茄点缀其中,绿色的豆角、青椒,土豆烂糊,茄子已经找不到了,炖得软嫩的肉泛着油光。

    带着果蔬酸的汤汁,格外下饭,边月吃了一大口,黏糊软烂的一切,微微辣,蒜末的香气,让她只想一直吃下去。

    “娘!啊-”

    闫妍两手放在桌上,十分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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