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惜,咱俩来晚了。”

    程师傅叹气,继续往巷子外走,准备上国营饭店填填肚子唠唠嗑。

    身边的人却始终呆滞在原地。

    打完牙祭的工人往回走,摆摊的婶子们还守在原地,在心里算计着等会儿再去哪条街巷去把剩下的卖完。

    自从工商局熟视无睹,越发大胆起来,花样也愈加繁多。

    “边月?”

    “闫峰?”

    带着头巾挡住脸的边月没预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

    “诶哟!”

    刘婶刚把摊子盖上,装满碗筷的桶锁进下头柜子里,看好戏样地用胳膊肘把人推出。

    “娘~”

    闫妍熟练地抱腿,被抱起,跟眼前的陌生男人对视。

    大眼珠子滴溜转,像是在认人。

    “闫妍?这多久没见,都认生了!还认识你程爷爷不?”

    程师傅从口袋里掏出哄家里小孩的糖,给眼前机灵可爱的孩子怀里塞去。

    “谢谢爷!”

    闫妍瞧着自家娘的眼色,收下还乖巧地感谢一声,揣在衣兜里。

    要不是耿老太太在旁边盯着,程师傅保不齐就上手捏人脸蛋了。

    [小妹妹喜欢吃什么糖啊,要不要跟姐姐回家,想吃什么糖都能买。]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跟师傅上国营饭店吃饭,商量一下厂里后头的事,晚点回来。”

    闫峰昨晚就把身上的大部分钱交到边月手里。

    “成,家里也没啥事,不着急回来啊!”

    边月往人手里塞了五块钱,请人帮忙办事可不能吝啬,又压低嗓子再耳边出主意。

    “师傅爱喝酒,上供销社打点散白去,你就甭喝了。”

    “害,我个老头子能吃多久,保管早早催人回去,都多久没见媳妇孩子了!”

    程师傅眯着笑地瞅两人在面前说悄悄话,伸手逗着小孩。

    耿老太太原本脸上的笑意消退,恢复成本身不苟言笑的样子,紧盯着突如其来的孩子爹。

    她原先还以为人没了!

    “咳咳咳-”

    “你们吃去?我们赶着回去,晚上再唠?”

    刘婶收到暗示,拉着边月合力将摊子推回小院,又开始洗刷收拾。

    “啥时候冒出个孩子爹,你认识那是你爹不?”

    耿老太太坐回专属藤椅上,拉着闫妍的小手,认真问道。

    “娘?”

    只能将求知的目光投向自家娘,她啥也不清楚。

    边月这会儿把剩下的小菜拾掇好,正放锅里炒着呢。

    “咳咳,孩亲爹,昨儿夜里回来,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上哪整的个男人,这都多久不着家,光看那皮囊,全家喝西北风去?要不是你能干,早给我们闫妍一天饿三顿!”

    耿老太太就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不顺眼。

    [长得挺帅,多好,看着下饭都能多吃一碗。]

    [确实,虽然之前寄过几回钱,但孩子还是主播在养。]

    [嗯?主播啥时候买银镯子了?]

    [还是那句话,咱年轻又有钱,找更帅的去,嘿嘿!]

    “之前出了点事,刘婶知道的,那阵儿担心我婆婆们上门闹事,就给压下去,搁外头医院住好几个月来着。”

    边月盛出炒好的小菜,给昨晚剩下的汤热上,再丢一捧米粉下锅。

    “哦!就那回我上门问你,你说没事?”

    “害,您不知道,她男人给厂里开运输车的,结果路上遇到啥滑坡,好悬差点没命呢!”

    刘婶知道的不少,最后还忍不住嘀咕一句。

    “难怪我听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全让你忽悠过去,人没事就成!”

    闫妍懵懂地坐在耿老太太腿上,听大人们说事,把兜里的糖果掏出来,放到老太太手里。

    “甜的,好吃!”

    “吃饭了,少吃点糖!”

    边月把菜端上炕桌,把故事补充完整。

    老太太也没觉着闫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加干辣椒和黄豆大小的猪油,炒得干香麻辣的酸菜,皱巴地团在一块。

    稠得像勾芡了的汤汁,努力挂在滑溜溜的米粉上。

    “吸溜——嘎吱-”

    边月端起碗,大口吸入这十足的美味。

    粉红的酸萝卜块,火红的干辣椒丝,深绿的酸菜叶,咖色的汤汁,白嫩的米粉。

    被长直的筷子搅和开,味道相互渗透,每一口不仅是带着浓郁黏糊土豆泥的酱香,嘎吱作响的酸菜,酸爽开胃的萝卜,脆得掉渣的辣椒丝浸泡后还保持本身的口感。

    泡开的菜干,脆生生的,大块的木耳、黄瓜条、豆橛子、萝卜条,经受风干后还存留着独特的风味。

    “唔-”

    闫妍嘴边无可避免地沾上土豆泥。

    [话说东北真有卖土豆泥拌饭的吗?我老刷到视频。]

    [这大鹅死得其所,要是进我嘴就更好了。]

    [诶,我也老刷到,还加老多糖来着。]

    [焖子又是啥玩意啊?]

    [看样子我不得不亲身去东北体验一下了。]

    闫峰跟程师傅在国营饭店没花多少功夫就商量好,转头上供销社买东西去了。

    老式绿豆糕,买!

    长白糕,买!

    冰糖葫芦,买!

    那架势把帮杨树花打包的胡甜都吓一跳,谁家不年不节的买这么多吃的。

    跟有领导来视察,她爹忙活那番似的。

    “闫峰?买这么多玩意?”

    王添禄一进供销社也被惊到,转身按照王婶的吩咐,把东西添置好。

    也不忘跟正打酱油的老头悄悄交易,买下一小壶酒。

    “村长叔,婶子不是不乐意你喝酒吗?”

    闫峰把东西揣进包里,正准备往里头成衣区看看。

    “嘘,你不往外说,能有谁知道!”

    王添禄满脸不同意地把食指比在嘴巴前。

    “俺晓得啊!”

    大爷把盖好的酒放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别跟你婶子说啊,咱爷俩谁跟谁。对了,找到边月没?秋收完除了分粮食,人影都没见着,你注意着点甭干些投机倒把的事去,国庆那阵抓了不少人。”

    王添禄揣进口袋深处,拍拍人肩膀,又去瞅了眼有没有捡漏的肉吃。

    “嗯。”

    闫峰打量全是一个花样,只有颜色稍微变化的棉衣,觉得咋都配不上边月,回到小院。

    沿着还有些残存泥水的石块路,黑色肥沃的土地里只有一颗孤零零的李子树和即将腐烂的树叶。

    烟囱往外冒着滚滚的白烟,同更后头化工厂的炉子是一样式的。

    屋里这会儿还在忙活,闫洋放学就嚷嚷着肚子饿,炉子上烘了好些土豆红薯。

    边月前些个日子顺路打的红薯粉也沉淀出来,趁今天雪停了,紧赶慢赶地晾出来。

    屋檐下,里屋,外屋,没放过一个空闲的区域,透明的红薯粉块耷拉在擦干的木棍上。

    等表面风干后,它们会被叠起来,切成同样粗细的粉条,确保没有粘连后,麻绳两端系上一小捆粉条,挂在杆子上,等待彻底脱水后,储存起来。

    那个时候再用麻绳将十六小捆的粉条系紧时,要格外小心,“噼啪”声后,断裂的粉条说不定蹦出来弹人脑门上。

    闫峰把买好的吃食放在炕柜上,把一包沙琪玛递给耿老太太。

    “昨晚到的太晚,还没好好跟您说说话。”

    闫妍坐在小凳子上,跟着闫洋一块剥开分离变焦的皮,吃着香甜的红薯,俩孩子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打开的沙琪玛。

    边月把最后的一张粉皮揭下,由刘婶送到里屋的杆子上。

    “吃吧,馋鬼托生的,说啥都少不了你俩的!”

    耿老太太把松软的沙琪玛掰开,在口腔中慢慢融化,鸡蛋面粉的甜香,芝麻脆香。

    闫洋小心地咬下一小块,果然是预料之中的甜。

    自从尝过沙琪玛的味道后,三孩子那是一发不可收拾,平日里帮忙出摊得到的零花钱全攒下来,就算着日子去供销社买上半斤,分着吃好一阵儿。

    或许是因为有趣,又或许是因为来之不易,就算平时自家娘经常做好吃的,也馋香甜的糕点。

    在闫峰眼里就不是这样了,那珍惜地每一口,都像是在他心上重重敲击。

    昨晚吃的杂粮花卷说不定就是晚饭了。

    耿老太太说他啥,只点头应承,直让人觉得不可靠。

    “刚啃俩土豆子还没吃饱,这会儿还吃,晚上就甭吃了!”

    边月把早先晾干的粉皮叠一块,用重物压着,没好气地让老太太不要宠溺孩子。

    “我还想吃。”

    闫洋瞅见边月进屋,把期盼的目光转向自家便宜爹。

    闫妍也有样学样。

    “奶给你们买,咱还能缺一口吃的去?”

    “你又搁外头买啥玩意了,都说家里不缺吃的,少给他俩吃甜的,小心牙坏了!”

    边月絮絮叨叨地将又一叠粉皮抱出来。

    闫峰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爹,你买啥了?”

    闫洋伸长脖子,眼睛比外头的天还亮。

    “没出息的玩意,有奶就是娘,那有吃的咋就能认爹呢!”

    “对了,你借的知青们的自行车,啥时候给还回去,人要考试了。”

    边月里里外外走动,终于得空歇下来,坐在泥火盆前。

    闫洋和闫妍有眼色的,一人占据一边,给人按压起肩膀来。

    “卫明快下工了,这会儿去还来得及借他车。”

    刘婶啃完俩土豆,终于出声,带着一袋子残缺的粉皮回家做晚饭去。

    “咕嘟咕嘟-”

    边月学着肉联厂的食堂,也炖上大三烀。

    这会儿闫峰和帮忙的刘卫明也到王家屯了。

    先还了知青的车,给人塞了一袋碎粉条子,转头各找各家,把东西都拾掇出来。

    鼓囊囊的背包一上身,身上挂俩包,左右手又提着罐头,自行车轮胎都肉眼可见的瘪了。

    刘卫明两边自行车把挂着的框里,是家里的冬贮菜和揉好的皮毛。

    “叮铃铃-”

    手电筒照亮有些昏暗的泥泞地上。

    “我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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