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江照月撇过脑袋,“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白杨忙接道:“这是人老心不老……啊不,我们家王还年轻,至少得万把岁才算老吧。”

    江照月弯眸笑笑:“那你让他来找我啊。”

    白杨看过去。她笑得开心,眼里有几分得意,几分有恃无恐。他指尖颤抖,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我怎么了,”江照月轻哼一声,“他自己要闭关,又不是我逼他的,就不去就不去。”

    “那就这样,一直吵着?”

    江照月挑眉:“哪里吵架了?就算吵架,也正常啊,朋友哪儿有不吵的。”

    “你看啊,朋友之间是不是越吵关系越亲密?”

    白杨不太懂人族的思维,被她绕了进去:“可是,我觉得这不一样。”

    江照月拍拍手,从阶上跳下去:“雨停了,你告诉他,心情好了再来找我。”扬长而去。

    白杨郁闷回宫,眼尖地瞥见石韫玉在正殿里,背对着他仰头在看一棵树,立马止了声息,贴墙后退,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回来了。”他声音平淡温和,无波无纹,没有一丝起伏,无端令人心寒。

    白杨默默退回来,垂首道:“是。”

    余光中,一向藏不住话的下属战战兢兢立在角落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石韫玉收回目光,“你也觉得,我年龄大了?”

    “不——”白杨声嘶力竭,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应激,道,“您才三百岁,您看看大宗门的长老,那多大呀,千岁都算年轻,您正是年少有为的时候,合该出去闯闯。”

    这话越说越没条理,石韫玉也不为难他,挥手让他下去。末了,又叫住他道:“你以后跟着她。”

    白杨抬眸:“属下只想跟着您。”

    “不需要,”石韫玉头也不回,平淡的嗓音都有些清凌凌的。

    整个灵之域由石韫玉一手重建,又由他打理多年,即使渐渐不问世事,对灵之域的掌控也非同一般。

    白杨甚至来不及哀求,便被水波一样的禁制推至殿外,再听不得半点异动,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若有事,传信与我。”

    ……

    “白杨,喏,你把这个送给他,”江照月微笑。

    白杨闷闷不乐:“我不去,你自己去。”

    “也对哈,他心情不好,应该不太想见我们俩,”江照月把玩手中新炼的小玩意,和石韫玉挺般配,可惜他见不到,“你说他会不会一个人偷偷哭?”

    白杨斩钉截铁:“绝对不会。”

    孟诚混不吝,嘻嘻笑道:“这可不一定,那小子看起来就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积忧积郁,保不准真在偷偷落泪呢。”

    师生两人一唱一和,白杨哑口无言,愈发沉默。

    孟诚道:“我们过几天出去,你要跟着一起吗?小白杨。”

    白杨忐忑,想起石韫玉的交代,闷声道:“一起。”

    ……

    孟诚年轻时,为了炼器材料四处游走,带着江照月和白杨一边出入秘境,一边传授经验:“有些品阶低的材料,不必要亲自找,在坊市上买一些就好。至于高阶材料,必要时可以雇佣修士做伴。”

    白杨和江照月围坐在篝火旁。不甚宽阔的洞穴逡黑深邃,在噼啪的火光中明明暗暗,江照月惨白的脸色都有一瞬的红润。

    孟诚模糊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几分心有余悸:“但这辈子,一定要牢记一件事,绝不能找魔族做事。”

    “为何?”几人都知晓一些大略,实在是案例太多。但案例太过遥远,年轻人满脸好奇地望着孟诚,希望他多讲一些细节。

    孟诚却不愿意,哼笑道:“不讲了,再讲我就出丑了。”

    他们刚从秘境出来,得了一种蓝色的矿石,孟诚拿大头,江照月和白杨拿小头。

    老师精力大不如前,总是嗜睡烦躁,白杨双手环胸,闭眼靠在洞口守夜,她出来也只是睁眼看了一下,便又闭目养神。

    江照月五指舒展,白皙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块点缀着粒粒幽蓝的岩石,在夜里一闪一闪,像是流淌的星河。

    她将这块美丽的矿石分成三份,分别装进三个储物袋。想了想,又将放入左手边储物袋中的矿石取出来,在月光下雕琢淬炼。

    一枚神秘深邃的幽蓝储物戒宛若天然,缓缓落入她手中,又被她抛回储物袋。

    白杨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温和熟悉的嗓音传来:“给我的吗?”

    江照月愣愣抬头,宽衣大氅、面色苍白的人立在身侧,含笑望向她的储物袋。

    “是的,”江照月也笑了,带着几分促狭,“你不是在闭关吗?为什么还能出来呀?”

    “分身,”石韫玉不为所动,任她捉弄,臂弯一沉,储物袋搭在小臂上,他伸手去扶,“为何给我?”

    江照月弯眸笑笑,理所当然:“不给你给谁?”

    “为什么是我?”储物袋里各种稀奇有趣的小玩意堆积如山,一件件小心规整地摆放着,每一样都别出心裁。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江照月唇角下压,颇有些不满,“你骗我要闭关,我想送你都找不到你。”

    石韫玉在她身旁坐下,一袭白衣在月光下皎洁无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狐疑眨眼,一双漂亮的眼睛四处打转,“怎么感觉你变了?”

    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寡淡无味,那些藏在端正外表下的惬意与戏弄都消失不见,只有沉静的墨眸一如既往。

    “我就是这样。”他道。

    “不是的,”江照月不知该如何形容,或许是一种直觉,“你变了。”

    冰凉冷硬的瓶瓶罐罐落入她手中,温凉的指尖一触即离。她低头,色彩瑰丽的药水在玻璃瓶中摇晃,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是从未见过的瑰丽色泽,不像从前的药水一样黏稠幽深,反而轻盈剔透,活像是簇拥着灵石脉的透亮水晶化了水,静谧流淌。

    “蘑菇的新药水。”他又陷入缄默。

    江照月拿起一瓶晃了晃,声音清脆美妙,“他进步好快,这次的药水看起来就比之前强了一大截。”

    石韫玉牵唇笑笑,并不言语。

    江照月坐正了,直视他眼睛:“你为什么躲着我?”

    石韫玉敛了笑意,眸光挪开,无意识地凝望远方。

    江照月眼睛在黑夜里也格外明亮:“不想说也得说,说清楚。”

    石韫玉于是道:“不习惯。”

    “什么意思?”

    “很久很久没和人走这么近了。”

    江照月沉默,“你过得不好吗?”

    “一般般,”石韫玉点评道,“太寡淡了。”

    江照月觉得好笑:“这样的生活还寡淡,那什么样的生活才算热烈?”

    石韫玉定定望着她,目光悠远,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些别的什么。

    江照月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不会是我吧?我可落魄了。”

    石韫玉摇头,“你为什么给我这些?”

    “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需要理由吗?”她眼中映着星光,波光潋滟,透着天然的疑惑。

    石韫玉轻笑。想做就做,想走就走,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永远不需要理由,只要一个眼神一次触碰。

    浓墨重彩的、意气风发的、备受打压的、负隅顽抗的……所有的一切都太过遥远,遥远到不会再降临。

    “这就是不同。”

    江照月还没明白他的意思,随意摆摆手,“算了算了,和你掰扯不清楚。”

    她揉揉眼睛,“睡了,你自便。”

    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他远去。像是一场梦,在太阳升起时未见丝毫痕迹,只有储物袋中几瓶晶莹的药水昭示着他的到来和离去。

    孟诚伸伸懒腰,遥望天际:“走了,去下个秘境。”

    “什么秘境?”

    “扶灵秘境。早点去,许多大宗门都喜欢带弟子入扶灵秘境,去晚了就没好东西了。”

    他说得不错,大宗门确实青睐这种危机适度的秘境,江照月在人群中看到了步履霜。

    几乎是她看向他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回射过来。她眨眨眼,弯唇笑笑,带着几分背后看人的得意与窃喜。

    步履霜目光不变,只是唇角的弧度大了些,轻轻颔首,不动神色地挪开视线,提醒她看领头的陈丹青。

    陈丹青冷冷走在前列,眉眼像是淬了冰霜。宋木桃坠在他身侧,笑吟吟和他说着什么,他满脸不耐,不做遮掩。

    江照月也笑笑。分开不到一年,陈丹青和宋木桃的关系就已经到如此地步,所谓的命书,又有几分真假?

    反正江照月从不信命。

    步履霜若无其事,自然而然地隐匿在人群中。他平常就低调,不喜人多的场合,纵然家世出众,此刻蓦然消失,众人也未起疑。

    两人在僻静处碰头,江照月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挥了挥,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怎么认出来我的?”

    她用了隐息术,涂了药水,还戴了自己炼的一些小法宝,像是把自己层层叠叠遮得严严实实。

    步履霜微笑:“眼睛。”

    “好眼力,”江照月愉快,“我当面骂裴渂那蠢蛋,他都认不出我。”

    “对了,陈丹青和宋木桃,什么情况?”

    “狗咬狗,”刻薄的话语从步履霜口中吐出,依旧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只是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宋过伤重,陈丹青干的,宋木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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