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有法子,能找到漏洞,那我何至于在这整夜枯坐呢!”父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涕流交集,“现在账薄上就只有我的公章,也没有人为我作证,也无人能为我作证。唯一确凿的证据就是我,把我钉死在了贪污枉法的罪证上,我如何可以辩驳啊!”父亲说出了这些天来的委屈,豆大的泪珠从花白鬓角上流下,佝偻的身躯颤抖不已。

    苏玉看到父亲如此伤怀,更是心疼不已,下定决心一定查出事情的真相,不仅是为了让全家不用下狱,更是为了还父亲一个清白。

    而如今唯一的证物就是那本盖了父亲公章的账薄,她只有先理清栽赃父亲的帐薄,找出上面假账的错漏之处,才能还父亲一个公道。她相信雁过留痕,世界上没有查不出来的假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她上一辈子为了多拿一个证明,好毕业后找工作,努力学习过会记知识,拥有时代的代差,处理古代这些账本应该不会有多难。

    苏玉安抚父亲,等父亲的情绪平稳后,就冷静地开口说道,“父亲,那栽赃你的账本在何处呢?还有其余能与那账本对账的其余账目都放在何处,能否借出来让我一观?”

    父亲抹干脸上的眼泪,哽咽地说道,“这些账本现在都在内务府里,不能拿出来,恐怕你看不了了。”

    苏玉听此,沉思片刻,忽然灵感一闪,问道,“父亲,我可否装作侯府的小厮,说你的东西落在办公处了,偷偷进去看个清楚?”

    父亲听了,顿首道,“好的,女宝你想要看就去看吧,不管能不能查明真相,你有这份心意,为父就很是动容了。都是为父不好,连累了一家。”说完,眼眶又似水珠流出。

    苏玉看到又说到父亲的伤心处,赶忙转移父亲的注意力,要来父亲的令牌和小厮的衣服,出了府门向内务府中去。

    小厮身材矮小,苏玉穿上后也算合身,天色还暗,苏玉扮作男装,戴上小帽,在朦胧的灯光下也分不出男女。苏玉出门后,门边的锦衣卫查询几句后,就将她放出。

    侯府在京城繁华位置,很快苏玉就跑到了内务府。

    虽然夜已深,但内务府中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在通宵干活,苏玉拿出父亲的令牌,卫兵没有为难放了苏玉进门。苏玉正舒了一口气,不曾想快要进入到放置账薄的房间时,却有一个穿着玄色圆领袍的人拦住了苏玉,高昂着脖子,骄横地问道,“你是哪来的?来这干什么?”

    苏玉堆起微笑,拱手说到,“大人,小的是顺安侯家的,侯爷落了东西在这,派我来寻。”

    没想到,来人听到苏玉的身份,却大笑出声,“顺安侯怎么不自己来呢?说不定过几天就要丢了头上乌纱帽了,还不趁现在多来内务府,最后亲近一下这龙脉兴旺之地,给自己除一下晦气!”

    说完后,斜视了苏玉一眼,就用胳膊撞了苏玉一下,大笑离开。

    苏玉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压下心中的怒气,知道现在正事要紧,快步向存放账本的地方跑去,只要证明了父亲的清白,现在一切的不屑都不会再出现。

    苏玉进了库存中,翻找起了账本,点亮烛火,在昏黄的灯光下翻看账薄。这账本记得很是杂乱,字迹潦草不说还缺少条理,苏玉翻出纸笔,用复试记账法的方式重新算账,不断翻看不同的账本,互相对照。

    黑暗逐渐消退,东方的地平线上透出红光。

    苏玉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呼出了一口大气,对于案情她逐渐有了点眉目。

    这账本做的一点都不走心,算起来账簿的总和比内务府一年的支出还多,而且许多意外支出都被省略,归入到米油粮价之中,不少账目时常变化。

    可以看出做这假账之人对于苏玉父亲的不屑和栽赃陷害的明目张胆。

    苏玉心中有了一点怀疑的猜测却不能确定。她走到内务府的宫院中,偷偷摸摸拉了一个身穿布衣的太监,塞了一个金元宝,小声问道,“你可知我们这位内务总管是什么来头?”

    小太监摸着手上沉甸甸的分量,脸上喜意连连,忙说道,“这内务总管之前就是在我们圣上身边做事的小太监,名声不显,圣上即位后才一跃成为内务总管,掌管大小事务。”

    苏玉谢过小太监,刺杀、赤裸裸的栽赃,还有出身男主身边的内务总管,一切线索都在苏玉脑海里连起来,变得那么清晰。

    苏玉脸色一沉,万万没想到,这男主竟然是如此阴险之人,与原著中正大光明的做派截然不同,苏玉心中变得沉重起来,将最重要的几本账薄藏起,放在袖袋中,满怀着心事地向外面走去。

    这摆明了就是男主要陷害父亲,她应该怎么办呢,苏玉心中惆怅不已。

    今日是休沐,长街上车水龙马,一片繁华。

    苏玉却无心看京城热闹的景象,低着头机械地向侯府方向走去,她要回去和父亲通个气,实在不行她就带着一家人一起逃跑,反正她不会眼睁睁看着父母下狱。

    忽然前面传来喧闹声,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街头传出,让沸腾的街道变得宁静,“皇上驾到!”

    黑衣佩剑的锦衣卫列队而出,从街的另一边走来,挥舞着手上的刀剑,厉声让平民回避。

    苏玉向街道的另一边看去,一个她眼熟无比的男子身着月白金龙戏珠锦袍,缓缓向这边走来。这熟识的身影和往日一般,眉眼如画,柔和绰约,容妍昳丽,即使是庄重的吉服也压不下去的艳丽,威严的金龙反而被这得到老天垂青的如玉面容衬得秀雅。

    他缓步走来,白色的衣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清风吹过湖面。阳光从他背后照出,映得他身后仿佛有一个淡淡的光圈,宛如天仙下凡般,最璀璨的是那浓密睫毛下,那双深蓝色的眼瞳,深邃而明亮,如琉璃般熠熠生辉,比明珠还亮眼。

    高呼万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苏玉没有和旁边的人一样跪下行礼,而是堂堂正正地站着,直视那个曾与她同床共寝的男人,逆着阳光,双方的视线对在一起。

    “大胆贼人!竟然敢直视龙颜!”锦衣卫看到苏玉不下跪,而是站着直视君王,拿着刀剑就走到了苏玉旁边。

    “退下吧,是故人。”男子呵退正想上前来要逼苏玉跪下的锦衣卫,对苏玉浅浅一笑,本来就秾郁的面容更加妖媚,苏玉的心猛地跳动了起来。

    但是拿着袖子里厚重的账薄,苏玉一股勇气从心中冲出,抬起头目不斜视地正视着眼前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现在的仇人,如今的君王,无数次在她噩梦中出现的身影,坦然地大声说道,“顾子璃,好久不见。”

    “大胆贼子,怎敢直呼圣上名字。”锦衣卫刷地拔出了如芒利剑,将利剑放在了苏玉的脖子上,只要顾子璃一声令下,就会将这不敬之人斩于剑下。

    苏玉却无视脖子上的剑锋,冷静地看着顾子璃,缓缓说道,“你可知我父亲的事?”

    锦衣卫被苏玉无视,将利剑靠在了苏玉脖子上,冒着寒气的剑冷气逼人,苏玉却无畏地怒目盯着顾子璃,正是因为他,她才会被人追杀,她的父亲才会被栽赃差点下狱。

    今日与昨日以来,她和她的家人经历的所有委屈与害怕,所有的痛苦与恐惧,都是因为这个她的眼前之人。

    种种委屈害怕堆积在一起,变成了想要为自己父亲平反的勇气,她已经被她派人追杀过一次了,被砍过几刀,也不是第一次拥有生命了,怎么还会怕区区一把利剑。

    顾子璃听到苏玉的质问,笑容变得更加鬼魅,但是薄唇吐出来的话语却让苏玉更加愤怒,“你父亲自己触犯律法,即使身为朕岳父,也要遵守法律。这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公道如此,朕也无可奈何。”

    看着苏玉琉璃眼中狡黠的目光,苏玉气上心头,却笑了出声,“不愧是当上了皇帝,这栽赃得可真是理直气壮!”

    苏玉拿出了袖袋中的账薄,将卷卷账薄扔到了顾子璃脚下,一页页的黑纸白字被风吹动翻开在日光之下,纸张在空中飘出,被半空的气流吹得猎猎作响,摔落在地上,掷地有声,苏玉清盈的眼睛含着水光,却如坚冰一样生冷,清透的声音满含怒意,“这上面的一笔一画我已经算了一晚,里面都账目错漏百出,花的钱加起来比内务府一年的支出还多!一眼就是错的!都是你手下那大胆太监伪造的!要我给你再算一遍吗。”

    顾子璃低头看向账薄,深色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如同寒潭一般幽深,让人琢磨不透里面的情绪。

    苏玉多日的害怕堆叠在一起,眼角一酸,眼泪再也不能收住,夺眶而出,但是说出的话语仍然那么的坚定,她怒视顾子璃,继续说道,“这就是你成为君王所要做的事情吗?这就是你要说的公道吗!”

    不顾旁边锦衣卫的阻拦,苏玉迎着三尺剑锋,堂堂正正地向顾子璃走去。白皙的脖子上被冰冷的刀剑划出红痕,苏玉确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顾子璃。

    长街上此时寂静无声,连天上的鸟儿都似乎被苏玉的不敬之言所震到,停止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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