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孩童呜咽的声音,涌入萧衍的脑海,哭泣声使他心揪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一片无边的混沌之中。孩童的哭泣声不断传来,萧衍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忽而,一扇波光粼粼的水门出现在他面前,他稍作犹豫后跨了进去。

    他一进入水门,周遭环境开始改变,辉煌殿宇、精美园林、假山流水……萧衍有些愕然,这地……

    哭声又一次传来……

    他小跑至哭声源头,是一个小孩,小孩正躲在花丛间。萧衍伸出手,颤抖着想触摸孩童的发顶。

    “啪嗒。”

    一颗石子被扔进花丛中,宫墙的墙头上出现一个小女孩,她坐在墙头上,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她看见了花丛中的男孩,又扔了一个石子过去,见他依旧不理人,小女孩撇了撇嘴,喊道:“喂!”

    小男孩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埋在臂弯里的头,看着坐在墙头的女孩。女孩见他不愿搭理自己,冷哼一声,自己跳了下来。

    “啊!”

    小男孩听到女孩的惊呼,下意识转了下头,但又转了回去,换了个坐姿,心想这人又在作弄自己。

    半晌,她还坐在原地,捂着脚,她见人不搭理自己,抓起地上的石头就扔过去,哭闹道:“元琰!亏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饭!你居然不理我!”小女孩委屈至极,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下。

    幼年元琰听见哭声,立刻走过去,发现她的脚踝处鼓起一个大包,元琰用一旁的匕首割下一片衣袖,包住她的脚踝,手上用劲,将女孩错位的骨头复位,道:“白嘉芷,别再来找我了。”

    元琰触景生情,想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段藏在他内心深处不愿想起的往事。这个受伤的小女孩正是幼年的白嘉芷,小的时候白嘉芷最爱寻元琰玩,但后来元琰母妃病逝,父王重病缠身,元琰又不讨皇后与太后喜爱,宫人们渐渐不重视这位皇子。

    有一次,他因母妃之事与皇后起了口角,被关禁闭半月,白嘉芷进宫听见宫女们谈及此事,她便偷偷溜进去见元琰,发现他神情恍惚,身形消瘦,被克扣伙食,白嘉芷每次都悄悄带着餐食去见他,可每次都讨不着好,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缘由。

    元琰看着小时候的白嘉芷脸上的泪珠,委屈地瘪着嘴,倔强地看着小时候的他离去的背影,元琰心中触动,伸出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触碰到泪珠的一刻,环境再次变换,转眼间他已身处战场之上,不过,这次情况似乎不太一样,他有了实体。

    这是临启二年那场大战。那时,北境之人虎视眈眈,屡次来犯,边境百姓饱受其扰,开战之日终于到了。那一日,元帝亲临城下,端酒为元琰送行,望他平安归来。元琰自小习武,又去祁山派修炼过一段时日,小时候跟着父王行军打仗,熟读兵法,打下无数场胜仗。而临启二年这场战争,他差点命丧战场。

    那时,军中忽然得到一封密函,元琰身为大将军没有轻下论断。此战役僵持不下,粮草所剩无几,北境背后似有高人指点,屡次识破大启的军法,背后的粮草久久未到,元琰的副将万分焦虑,如今破绽送到了手上,可元琰却迟迟未有定论。此时的元琰,年仅15岁,而他的决定让他在吕副将眼中成了毛头小子。吕副将偷偷计划好,带着士兵将北境军队围堵在黑河旁,眼见胜利在即,吕副将沾沾自喜,下一秒人头落地,四周埋伏了北境的后援。

    得到消息赶去的援助的元琰,到达黑河旁时,无数的大启士兵死在了战场之上,即使他带来了援兵,灭了不少敌军,但敌军的支援远比他们快。他带着士兵浴血厮杀,一把赤霄剑沾满了无数敌人的血,危急关头,元琰脖子上的项链断了,元琰发了狂,不灭之火覆盖在这片土地上,他手上不但有敌人的血,还有大启士兵的血。日日夜夜积压的戾气,在此刻爆发,本次战役,除了他,无人生还。

    元琰恐怖的能力,令元帝感受到了兴奋,元帝利用他母亲之事,掌控住他,让元琰为他四处征战,攻下无数座城池,甚至安排了人监视他。

    如今,往事再现,元琰看着在战场上发疯的自己,眉头紧锁,其实那时他就该死了。

    悠扬的笛声响起,是清心曲。元琰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白嘉芷红衣如火,见清心曲无用,飞身至元琰身边,汇聚灵气,一掌击向元琰胸前“冷静下来”。

    发了疯的元琰没有就此停止,周身已是火海,白嘉芷额头汗珠一滴一滴冒出,她耗费了许多灵力来稳住发疯的他,未见成效,如若在发作下去,元琰就会当场命丧。

    他眼中的戾气愈发浓厚,已然认不出白嘉芷,挥着赤霄剑向白嘉芷劈去,白嘉芷见难以唤起他的神智,用青玉接下一击,白嘉芷连连后退,死死盯着元琰的眼睛,用尽全部灵力,定住元琰,设下阵法,将戾气封存于元琰体内。

    用尽灵力之后,白嘉芷嘴唇发白,元琰则晕倒在地,白嘉芷原地打坐稳住气息,默念清心咒。

    站在一旁的元琰,就这样看着白嘉芷是如何耗费灵力救下自己的。那时的他,神志不清,只在醒来之后听林扬说他是白嘉芷背回军营的,而那时候白嘉芷已回了祁山。

    他与她之间隔了太多事,那时的他十分矛盾,既想要远离她,但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真心,每个深夜都饱受困扰,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心魔便越深。

    念即此处,伸出的手又伸了回来,闭上眼掩饰眸中的哀痛。场景又一次变换,是长春宫,是母妃之前的住处。他意外得知母妃没有死的那年他16岁,元帝,也就是他的兄长,性情大变以后,便让他四处征战,抢夺他国财富,凡攻下一座城池,必须屠城。而元帝拿捏他的把柄便是他的母妃,那时他才得知真相,原来母妃并没有葬身火海,而是被当今太后囚禁起来。母妃的命与万千众生的命,他最终选择了母妃,无数个日日夜夜,饱受心魔侵扰,一心为百姓的辰王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阎罗。元帝满意他的杰作,但还不够,辰王还不够疯,他要让他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

    “啊!!!!”

    元琰双膝跪地,仰天长嚎,看着母妃的画像,陷入深深的忏悔,“对不起!对不起!”

    体内的心魔又隐隐发作,压制他心魔的清心铃蓦然作响,混沌的眼睛渐渐清晰,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在鲛城同白嘉芷在一处,此处是幻阵。

    元琰就地坐下,在闭眼前深深地看了眼画像,合眼默念祁山派清心的咒语。破除幻阵的方法有许多,找到阵眼或者勘破幻境,元琰静下心来,细细感悟,天地旋转,幻象渐虚,周身环境逐渐变为虚无,元琰再睁眼时,已然身处在鲛宫的囚笼之中,被关在此处的还有白嘉芷和那位老婆婆。

    老婆婆已然清醒,正抱着白嘉芷坐在另一擦,她怀中的人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元琰一醒来便着急地过去看着昏迷不醒的白嘉芷,声音颤抖:“她……她醒过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阻止元琰想要为白嘉芷传功的念头,道:“未曾。这幻阵会激起人心底最想遗忘之事,会放大内心的情绪,使入阵者沉溺于幻阵中,须她自行勘破。”

    鲛宫内,夜明珠散发的光辉笼罩着大殿,鲛人族女王坐在王位上,手中握着一枚吊坠,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落地化为珠。突然,房间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女王收起吊坠,来到房间内,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俞安已经醒来,吵闹着要出去,女王挥了挥手让鲛医退下,房间内独留她与俞安二人。

    “你是女王?”俞安眼中仍有警惕,是她派卫兵抓走了仙女姐姐。

    女王没有解答他的疑惑,颤抖的手隔空触摸俞安的眉眼,声音止不住颤抖:“像……真的像……”

    “像谁?”

    “像你的娘亲,阿乐。”女王从怀中取出吊坠,这是她从俞安身上取到的,“这吊坠是你阿娘的鳞片,你阿娘是我的姐姐。”

    俞安如被雷劈中一样,脑中一片茫然,他想了许多:鲛人族女王是阿娘的姐姐,是我姨,我在世上还有亲人,可阿娘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难道女王在骗他?

    女王有些伤心,但转眼又放下心来,有警惕心是好事。女王带他来到了俞安娘亲的住所,房内的一切事物都与阿乐离开时一模一样,十几年来,女王一直派人打扫此处,女王在一旁坐下,给俞安讲起他娘亲的故事。

    阿乐是鲛人族这一辈中,样貌最出众、修炼最快的,亦被看作是下一任继承人,原本她们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她爱上了一个凡人。鲛人族有一处通道,每半年便会开放一次,通过试炼选出三位鲛人便可通过通道去到海面上,阿乐只第一次去便深深的爱上了人国,后来每一次都有她。

    直到后来,她在海面上被一伙船夫发现,被长矛击穿了尾巴,也就是这次她遇到了你的父亲,两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但阿乐终究要回鲛人族,那时的女王知晓此事后,破例派卫兵去抓捕阿乐,但她痴心不改。当阿音即位后,她盗了鲛人族宝物,开启通道,只为去见她的心上人,也正是那时有几位淘气的鲛人溜了出去。那次以后,阿音下令彻底封印住了通道,无论是谁也不准出去。

    “从此,我们姐妹两再未相见……”女王阿音泪如雨下,“后来……伴生灵珠碎了……”

    每位鲛人出生时都会有一枚伴生灵珠,放在莲花灯中,存放在灵宫中,如果其主人遭遇不测,伴生灵珠就会化为齑粉。

    阿音细细摩挲着这块鳞片吊坠,问他:“你知道你娘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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