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府时，已是日暮。
府中的侍卫正帮着彩裳阁的人移衣箱，陈杳站在旁边望着这边出神。
银枝走到她背后，本想吓她。
却没料到对方突然转身，反倒把自己吓着了。
银枝拍了拍心口，缓了一阵儿。
随后她同陈杳指了指东阁：“老爷和夫人在等着你吃饭，这边我替你看着。”
陈杳问：“你吃了吗？”
银枝不好意思道：“方才我就在膳房吃过了。”
陈杳点头，声音温润：“这边不用盯着，你早些回房休息就行。”
“那小姐你站这么长时间？”
“没什么事而已。”
“我也没什么事。”银枝附和道：“就是想站着。”
陈杳浅浅地笑了下：“可以去花园里转一圈。”
“那多累啊。”银枝皱着脸，轻轻推了推陈杳道：“我就想站这，小姐你快去吃饭。”
“随你了。”陈杳笑着点头。
她抬步刚走至东阁门口，陈州主就替她拉开椅子，招呼她坐下。
陈杳弯眸道：“谢谢爹。”
“这有什么好谢的。”
莫瑜坐在陈杳的另一侧，给她盛粥，问道：“松吟啊，今天去彩裳阁逛的怎么样？”
“挺好的。”陈杳接过碗，笑吟吟道：“我给娘和爹看了几件最近城中流行的款式，你们一会儿吃完饭试试看？”
“哎呀，你给你和你娘买就行了，给我买什么。”陈识咧着嘴笑。
莫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上次因为少买了一件哭的，也不知道是谁。”
陈杳讶然：“上次爹哭了？”
“谁说的！你别乱猜！你娘可没说是我！”陈识否认道。
“哦。”陈杳应着他，低头舀了勺粥，轻吹了下。
莫瑜给她夹了点菜，又道：“多给你自己挑点衣服，别总是青色和白色，都太淡了，买些粉的，黄的，红的都行。”
陈识在一旁点头赞同。
陈杳辩解道：“青的也分很多种嘛，空青，白青，天青，碧青……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说不过你。”莫瑜叹了口气。
陈识也面色忧伤。
陈杳无奈地笑了笑：“我会留意的，别叹气了。”
莫瑜勾了勾嘴角，又给她夹了几道菜：“去彩裳阁走的哪条路？”
“走的乌巷。”
陈识眉梢轻抬：“那不是绕的远了？从淮安街走不是更近？”
“是啊。”陈杳点头懊恼道：“但今日银枝说什么也不愿走淮安街，我就同她走乌巷了。”
“嗯？这是什么原因？”
“大概是前些日子那个狐妖吓着她了罢，你们也知道，她胆子一向小。”
莫瑜笑了笑：“我记得你前阵子把那妖杀了。”
“我还去和平司帮你交了那狐妖害人的罪证。”陈识说着边有些奇怪：“但那毕竟是个灵妖，我本以为他们要为此找事，没想到最后却轻飘飘地揭过了。”
陈杳想，或许是对方后来去查证时，发现狐妖没死罢。
莫瑜隐隐暼了她一眼，道：“我倒是听说，今日在淮安街，又有狐妖闹事。”
陈杳面色不变道：“我也听说了，但那时我已同银枝绕进了乌巷许久，却是错过了。”
她叹了口气：“不然，我也是能救那姑娘一把。”
陈识道：“那姑娘总归是被救了，你也别太怪罪自己。”
“说起这个。”陈杳神色疑惑：“那长明宗的修士为何要来我们江州？”
陈识解释道：“前些日子狐妖闹事时，你仍在宗门修行，州中的散修去了几批人也没救下那些姑娘，我就向中京写了折子。”
“你把狐妖杀了后，我又写了折子，但彼时修士们已经启程，中京也就没召回。我倒是没想到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又有新狐妖闹事。”
“那他们之后会来州主府吗？”陈杳轻声询问。
“这要看人家自己的意愿，中京也没有强制法令。”莫瑜笑着问她：“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毕竟是中京唯一记录在册的宗门嘛。”陈杳眨了眨眼：“我有些好奇。”
陈识爽朗地笑了几声：“你若是好奇，我明日，不，今晚就邀他们入府。”
陈杳面色微顿，浅笑着摇头：“不了，耽搁人家的公事就不好了。”
“哎，等他们公事办完，我们再邀他们来府中也不迟。”陈识提议道。
“还是不了罢。”陈杳委婉道。
她爹娘和修士们一碰面，不就知道今日被狐妖抓走的人就是她了吗。
莫瑜笑着安抚道：“他们毕竟是来江州助我们的，邀人入府也是应该的。”
“确实。”陈杳浅笑着附和，低头迅速将碗中的粥解决后，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出去看看那些衣裳有没有摆好，一会儿再来陪你们试衣服。”
“那有什么好看的。”陈识委屈：“你一月回府就六天，坐下陪我们多聊会，明又该走了。”
莫瑜也看向她。
陈杳扯着衣袖，轻声道：“我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陈识不说话了。
陈杳便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重复道：“等你们要试衣服时，我就回来哈。”
屋中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
等过了许久，才听有人出声道：“她还是没同我们说实话。”
无论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担着。
银枝遥望见她家小姐出了东阁，便小跑几步迎过去，小声道：“没出什么事吧？”
陈杳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银枝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抬眼看向陈杳：“在彩裳阁买的衣裳都挂好了，随时可以来试。”
“好。”陈杳点头道：“我去看看，你先回房罢。”
“我陪你一起？”银枝试探道。
“不用了。”陈杳温声婉拒。
银枝只得离开。
陈杳转步去往衣阁。
天色很暗。
阁外挂着灯笼，阁内点着烛火。
少女静站在长桌前，曲着手指轻扣了三声。
灯火晃荡了阵。
再次平静时，蜡烛上立着一个发着柔和红光的烛火小人。
陈杳在桌旁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眼底映着烛光，语调轻轻：
“白日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烛火小人乖巧点头。
陈杳继续道：“我需要你帮我，尽量拖住这几位客人。”
烛火小人摇了摇头。
随后转身往墙壁的方向走去，影子因着她的的移动不停地变换着图案。
最终定格。
陈杳看着墙壁上形成的影像，轻声呢喃：“这是……不宁崖。”
“你是想同我说，这队修士如今正处在不宁崖上吗？”
烛火小人点头。
不宁崖，有什么。
有原妖死后留下的珍宝，有守护珍宝所化的石境，有慕名而去，最终却惨死的无数亡魂。
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此所谓不宁。
长明宗一行人来江州的目的，应当不止收服狐妖这么简单。
是为了珍宝吗。
陈杳若有所思地看向烛人，语气肯定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原石境。”
烛火点头。
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
烛火方才同她摇头，并不是拦不住这些修士，而是没必要拦。
因为百年来，所有进入原石境的人，无一生还。
陈杳想不明白。
到底会有什么事，促使他们不顾生死也要踏入石境。
“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吗？”
壁影变幻。
映出左侧五人，右侧一人。
由于影子的局限性，陈杳只能看出数目，不能分辨面貌。
但她总觉得，右侧那人的身形，于她而言十分熟悉。
至于她要找的那位“外来者。”
总要去看一看才能知晓。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烛火小人看着门的方向，叉着腰，似是有些生气，但还是转了一圈，消失在原地。
陈杳放下了单撑着下巴的那只手，和另一只手一起并放在身前，抬眸望着来人，浅笑着唤：“爹，娘。”
听到两人应声后，她懊恼道：“我方才说，一会儿回去找你们，未曾想倒是爹娘先来找我了。”
“哎，松吟啊。”
陈识笑：“反正都是我们三个在一起，你纠结这做甚？我和你娘来衣阁，倒省得你多跑一趟。”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他忙摆手：“行了行了，快让爹看看你给你娘挑的都是什么衣裳。”
莫瑜撇了他一眼，没作声。
陈杳起身去架子旁。
“就是一些城中新兴的款式。”她一边回应，一边取衣服：“娘先试试这件春辰色的。然后爹……”
“我等会儿试！”陈识忙打断她找衣服的动作：“让你娘先试。”
陈杳疑惑：“嗯？”
“听你爹的吧。”莫瑜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衣服：“他想和你多待会儿。”
“啊，好。”
陈识默默挪步至女儿身侧：“明个就回山了啊？”
“对的。”
“那是明下午还是明晚上？”
“嗯……明早上。”
陈识嘶了一声，顿时皱起眉头：“这次怎么回这么早。”
“宗里给我发了急令。”
“那，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吗？”
陈杳眨巴着眼，声音压低道：“爹还记得咱江州城外的不宁崖吗？”
陈识瞪大眼睛：“你是说……”
陈杳点了点头。
陈识的神情有些复杂：“你那宗门还管不宁崖？”
“毕竟是离得最近的宗门。”陈杳迟疑道：“出了事也该负责的。”
府中的侍卫正帮着彩裳阁的人移衣箱，陈杳站在旁边望着这边出神。
银枝走到她背后，本想吓她。
却没料到对方突然转身，反倒把自己吓着了。
银枝拍了拍心口，缓了一阵儿。
随后她同陈杳指了指东阁：“老爷和夫人在等着你吃饭，这边我替你看着。”
陈杳问：“你吃了吗？”
银枝不好意思道：“方才我就在膳房吃过了。”
陈杳点头，声音温润：“这边不用盯着，你早些回房休息就行。”
“那小姐你站这么长时间？”
“没什么事而已。”
“我也没什么事。”银枝附和道：“就是想站着。”
陈杳浅浅地笑了下：“可以去花园里转一圈。”
“那多累啊。”银枝皱着脸，轻轻推了推陈杳道：“我就想站这，小姐你快去吃饭。”
“随你了。”陈杳笑着点头。
她抬步刚走至东阁门口，陈州主就替她拉开椅子，招呼她坐下。
陈杳弯眸道：“谢谢爹。”
“这有什么好谢的。”
莫瑜坐在陈杳的另一侧，给她盛粥，问道：“松吟啊，今天去彩裳阁逛的怎么样？”
“挺好的。”陈杳接过碗，笑吟吟道：“我给娘和爹看了几件最近城中流行的款式，你们一会儿吃完饭试试看？”
“哎呀，你给你和你娘买就行了，给我买什么。”陈识咧着嘴笑。
莫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上次因为少买了一件哭的，也不知道是谁。”
陈杳讶然：“上次爹哭了？”
“谁说的！你别乱猜！你娘可没说是我！”陈识否认道。
“哦。”陈杳应着他，低头舀了勺粥，轻吹了下。
莫瑜给她夹了点菜，又道：“多给你自己挑点衣服，别总是青色和白色，都太淡了，买些粉的，黄的，红的都行。”
陈识在一旁点头赞同。
陈杳辩解道：“青的也分很多种嘛，空青，白青，天青，碧青……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说不过你。”莫瑜叹了口气。
陈识也面色忧伤。
陈杳无奈地笑了笑：“我会留意的，别叹气了。”
莫瑜勾了勾嘴角，又给她夹了几道菜：“去彩裳阁走的哪条路？”
“走的乌巷。”
陈识眉梢轻抬：“那不是绕的远了？从淮安街走不是更近？”
“是啊。”陈杳点头懊恼道：“但今日银枝说什么也不愿走淮安街，我就同她走乌巷了。”
“嗯？这是什么原因？”
“大概是前些日子那个狐妖吓着她了罢，你们也知道，她胆子一向小。”
莫瑜笑了笑：“我记得你前阵子把那妖杀了。”
“我还去和平司帮你交了那狐妖害人的罪证。”陈识说着边有些奇怪：“但那毕竟是个灵妖，我本以为他们要为此找事，没想到最后却轻飘飘地揭过了。”
陈杳想，或许是对方后来去查证时，发现狐妖没死罢。
莫瑜隐隐暼了她一眼，道：“我倒是听说，今日在淮安街，又有狐妖闹事。”
陈杳面色不变道：“我也听说了，但那时我已同银枝绕进了乌巷许久，却是错过了。”
她叹了口气：“不然，我也是能救那姑娘一把。”
陈识道：“那姑娘总归是被救了，你也别太怪罪自己。”
“说起这个。”陈杳神色疑惑：“那长明宗的修士为何要来我们江州？”
陈识解释道：“前些日子狐妖闹事时，你仍在宗门修行，州中的散修去了几批人也没救下那些姑娘，我就向中京写了折子。”
“你把狐妖杀了后，我又写了折子，但彼时修士们已经启程，中京也就没召回。我倒是没想到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又有新狐妖闹事。”
“那他们之后会来州主府吗？”陈杳轻声询问。
“这要看人家自己的意愿，中京也没有强制法令。”莫瑜笑着问她：“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毕竟是中京唯一记录在册的宗门嘛。”陈杳眨了眨眼：“我有些好奇。”
陈识爽朗地笑了几声：“你若是好奇，我明日，不，今晚就邀他们入府。”
陈杳面色微顿，浅笑着摇头：“不了，耽搁人家的公事就不好了。”
“哎，等他们公事办完，我们再邀他们来府中也不迟。”陈识提议道。
“还是不了罢。”陈杳委婉道。
她爹娘和修士们一碰面，不就知道今日被狐妖抓走的人就是她了吗。
莫瑜笑着安抚道：“他们毕竟是来江州助我们的，邀人入府也是应该的。”
“确实。”陈杳浅笑着附和，低头迅速将碗中的粥解决后，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出去看看那些衣裳有没有摆好，一会儿再来陪你们试衣服。”
“那有什么好看的。”陈识委屈：“你一月回府就六天，坐下陪我们多聊会，明又该走了。”
莫瑜也看向她。
陈杳扯着衣袖，轻声道：“我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陈识不说话了。
陈杳便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重复道：“等你们要试衣服时，我就回来哈。”
屋中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
等过了许久，才听有人出声道：“她还是没同我们说实话。”
无论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担着。
银枝遥望见她家小姐出了东阁，便小跑几步迎过去，小声道：“没出什么事吧？”
陈杳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银枝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抬眼看向陈杳：“在彩裳阁买的衣裳都挂好了，随时可以来试。”
“好。”陈杳点头道：“我去看看，你先回房罢。”
“我陪你一起？”银枝试探道。
“不用了。”陈杳温声婉拒。
银枝只得离开。
陈杳转步去往衣阁。
天色很暗。
阁外挂着灯笼，阁内点着烛火。
少女静站在长桌前，曲着手指轻扣了三声。
灯火晃荡了阵。
再次平静时，蜡烛上立着一个发着柔和红光的烛火小人。
陈杳在桌旁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眼底映着烛光，语调轻轻：
“白日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烛火小人乖巧点头。
陈杳继续道：“我需要你帮我，尽量拖住这几位客人。”
烛火小人摇了摇头。
随后转身往墙壁的方向走去，影子因着她的的移动不停地变换着图案。
最终定格。
陈杳看着墙壁上形成的影像，轻声呢喃：“这是……不宁崖。”
“你是想同我说，这队修士如今正处在不宁崖上吗？”
烛火小人点头。
不宁崖，有什么。
有原妖死后留下的珍宝，有守护珍宝所化的石境，有慕名而去，最终却惨死的无数亡魂。
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此所谓不宁。
长明宗一行人来江州的目的，应当不止收服狐妖这么简单。
是为了珍宝吗。
陈杳若有所思地看向烛人，语气肯定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原石境。”
烛火点头。
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
烛火方才同她摇头，并不是拦不住这些修士，而是没必要拦。
因为百年来，所有进入原石境的人，无一生还。
陈杳想不明白。
到底会有什么事，促使他们不顾生死也要踏入石境。
“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吗？”
壁影变幻。
映出左侧五人，右侧一人。
由于影子的局限性，陈杳只能看出数目，不能分辨面貌。
但她总觉得，右侧那人的身形，于她而言十分熟悉。
至于她要找的那位“外来者。”
总要去看一看才能知晓。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烛火小人看着门的方向，叉着腰，似是有些生气，但还是转了一圈，消失在原地。
陈杳放下了单撑着下巴的那只手，和另一只手一起并放在身前，抬眸望着来人，浅笑着唤：“爹，娘。”
听到两人应声后，她懊恼道：“我方才说，一会儿回去找你们，未曾想倒是爹娘先来找我了。”
“哎，松吟啊。”
陈识笑：“反正都是我们三个在一起，你纠结这做甚？我和你娘来衣阁，倒省得你多跑一趟。”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他忙摆手：“行了行了，快让爹看看你给你娘挑的都是什么衣裳。”
莫瑜撇了他一眼，没作声。
陈杳起身去架子旁。
“就是一些城中新兴的款式。”她一边回应，一边取衣服：“娘先试试这件春辰色的。然后爹……”
“我等会儿试！”陈识忙打断她找衣服的动作：“让你娘先试。”
陈杳疑惑：“嗯？”
“听你爹的吧。”莫瑜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衣服：“他想和你多待会儿。”
“啊，好。”
陈识默默挪步至女儿身侧：“明个就回山了啊？”
“对的。”
“那是明下午还是明晚上？”
“嗯……明早上。”
陈识嘶了一声，顿时皱起眉头：“这次怎么回这么早。”
“宗里给我发了急令。”
“那，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吗？”
陈杳眨巴着眼，声音压低道：“爹还记得咱江州城外的不宁崖吗？”
陈识瞪大眼睛：“你是说……”
陈杳点了点头。
陈识的神情有些复杂：“你那宗门还管不宁崖？”
“毕竟是离得最近的宗门。”陈杳迟疑道：“出了事也该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