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话音未落,刘瑜便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周染那贪婪成性的爹一听这富贵小公子是如此目的,那是头也不磕,膝也不跪,腰杆都挺直了,他站起身,满是算计的小眼睛在刘钰身上唆视,似乎在寻找从那处下手方可宰他们一笔。

    正当周亨琢磨价钱之时,周染快步走到了院门口,她愤怒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刘钰:“这位公子,周染与你们素昧平生,在今日之前未曾见过,不知周染在何时得罪于您,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来周家要人。”

    刘钰救人心切,听周染这么说,自知用词不妥,有些尴尬地挠头,干巴巴地开口解释:“周姑娘,刘某是京城来此游学的书生,路过橙县,听闻你家宠儿卖女,心感不忿,自诩读圣贤书,如今路见不平,正好家中缺一仆婢,若姑娘愿意,可随刘某入京,在下会帮你打点好一切。”

    刘钰贵为公主,自视甚高,自然认为周染在宫里做宫女,日后再提拔她做女官,比留在这橙县随时可能被卖要好得多,这周染自是不可能拒绝。

    但若是在被卖当日,周染定然感激答应,那时她别无选择,只要有人救她出苦海,哪怕做劳役她也愿意。可现在她看见了另一种活法,给人为奴为婢,她不愿了。

    她从李家回来前,答应了王大娘读书识字学做买卖,她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只待她攒够银钱,便自立门户,与这般爹娘断亲绝义,今后,谁也别想在决定她的人生。

    周染看着这个样貌俊俏语气恳切的公子哥,她知他可能是好意,但还是礼貌拒绝:“谢公子厚爱,周染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这橙县虽小,却是周染放不下的家乡,这里有周染牵挂的人。”

    在场的人都以为周染话中的牵挂是指她的爹娘和弟弟,刘钰怒其不争,周亨则十分得意,只觉教女有方。

    “周姑娘,恕我直言,你执意留在这儿,不会有好结果,跟在下去京城吧。有些人并不值得你牵挂惦念,人是为了自己而活,若是为了所谓生恩养恩,愚孝,那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刘钰话音未落,反倒是周亨听不下去了,他虽惧怕两个少年人身边的护卫,但听人这么贬损自己,挑拨他们父女关系,他也是忍不住出声反驳:“父母之恩大过天,公子,您若是想买我女儿为仆婢,那也得我周亨点头同意。如今这般挑拨离间,我看是包藏祸心。莫不是想一两银子不出,靠几句话便想哄得我这女儿跟你们去京城吧?说我宠儿卖女,那是我周亨的女儿,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说着,周亨斜眼看周染反应,见其无动于衷,便靠着门熟练得抹起眼泪来:“哎呀,我真苦命,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救他,我们周家就断根了,我也不想的,若是那青楼肯要我这个老头子,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得卖女儿。”

    眼见周亨旁若无人地演起戏来,刘瑜厌烦地皱眉,他冷冷出声:“那为何不把你这宅子卖了,救你儿子?我看你家这院子不小可以卖不少钱。”

    周亨表情一僵,又继续抹泪:“公子你身在富贵,是有所不知,小老儿忙碌半生,只得这一处房产,若是为儿卖房,他日我们一家四口只能流落街头,我的儿子日后更是讨不到媳妇。没有媳妇便没有孙子,我周家也就完了。”

    “张口儿子,闭口孙子的,你周家是有皇位要继承么?生这么个好赌的不孝子,你有几个女儿可以卖?”刘瑜看着周亨那副嘴脸,只恨不得送到官府,打个几十大板子,醒醒他的脑子。

    “你!”周亨表情僵硬,也演不下去了,嘴硬道:“公子,我卖我女儿与你何干,你心疼她,便把她买去,只要银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够了!”周染愤怒出声,她手发抖,指着父亲,她一直知道父亲偏心,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把她这个女儿当个人看:“周亨,你已经把我卖过一次了,是李瑶学子付了钱,按理说我周染应该在李家为奴为婢,方可偿还。如今你逼着我回来,原是想再卖我一次,周亨,你不配为人父。”

    “啪!”周亨向来没脸没皮,但这次指责他的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女儿,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扇了上去,怒道:“周染,闭嘴。”

    “这一巴掌,打得好啊!”周染摸着脸上的伤,心灰意冷,“周亨,我不会再叫你爹,因为你不配。”

    周亨的手高高扬起,刚准备再扇下去,便被一旁人高马大的暗七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刘钰走到周染跟前,拉起她颤抖的手,轻轻地扇在了周亨脸上。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巴掌轻飘飘地,却又重重地碾在周染心上,她看着暴怒却无法动弹的父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脸上的巴掌刺痛灼热,但她的心滚烫自由。

    她是周染,不是任人买卖任人打骂的器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染,你敢打我?你个不孝女,你是不是疯啦!”周亨欺软怕硬,她不敢骂刘钰,只能把茅头转向周染。

    “对,我是疯了,疯得彻底,从你把我卖掉的时候就疯了。哈哈哈哈!”周染狂笑不止,最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转身感谢刘钰:“谢公子!”

    刘瑜在一旁也看得畅快,这老东西他早就想扇,但扇他,又实在是不似皇子作风,只得忍耐。

    “周染,我杀了你,你这个不孝女,我要打死你,啊啊啊啊啊!”周亨被暗七钳住手腕,只能无能狂怒,他怨毒地看向周染,寻思等这些贵人走后,再好好收拾她。

    “暗一,你和暗七一起把人送到县衙去,让县令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为儿卖女的周亨。”刘瑜朝着身后的暗一招手,又把皇子凭证给他,笑着看周亨脸色大变,怒骂着离去。

    “周姑娘,我家阿弟,十分欣赏你的气性,她听了你的身世也非常怜惜,我知你不愿为奴为婢,在下这里有些银子,你且拿去,够你独自生活一阵子了。远离这家人吧,你们的亲缘关系我会让暗一帮你处理好的。”刘瑜拿出钱,塞到周染手中,这个女子爹不疼娘不爱,最亲的人只想吮其肉喝其血,榨干这个女儿。

    实属可怜!

    周染看着手里的银钱,不禁怔然,这短短几日,她仿佛用尽了一生的运气,遇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的两伙人,他们都无偿帮助她周染,像在做梦一般。醒过神来,周染朝着他们跪下,声音哽咽:“谢谢两位公子!”

    “无事!”刘瑜虽早熟,却算起来还不过一个半大少年郎,被女子如此感谢,颇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刘钰接受良好,她扶起周染的胳膊,笑着看她:“周姑娘,我兄长这钱可不是白给你的,日后去京城到容府,要双倍还我,你可愿意。”

    “愿意,周染定会还两位恩公恩情。”他们给她银钱帮她离家,就是十倍百倍也还得。

    “不……”用还的。刘瑜话还没说完,便被妹妹使了眼色,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周姑娘,今日我们惩治了周亨,你不若跟随我们一同去客栈吧,然后再慢慢挑选住所安顿好自己。”

    “谢两位公子!”若说此前她还对这两位有所戒心,但此刻见两人诚恳关切,又得如此大恩,她自是放下心来。

    再者,母亲去赌馆找弟弟去了,若是回来发现周亨被他们弄进去县衙,怕是也少不了一顿打骂。

    这周家从来就不是她的家。

    离开的时候,周染回头看了一眼,遥望院门上的那个周字,然后决绝离去。

    安顿好周染之后,刘瑜问妹妹:“钰儿我们根本不缺那银钱,你为何让她还钱,我做好事从来只尽心意不求回报,更何况那点钱又算什么。”

    “皇兄,你是想帮周染对吧。”

    “是啊。”

    “那么你把这笔钱给她,并不求回报,会有几种结果,一她脱离周家,靠着银钱过得比较好,二她可能靠着这笔钱坐吃山空,最后寻一良人,把自己嫁了,可这是我们帮她的目的么?”刘钰又说:“既然我们是提出,要求周染还钱,那么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银子以及去往京城的路费,那时,她必定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手段,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之前让她跟我回京,我也是想收她做宫女,给她一份赚钱的差事 ,既然她不愿,你又给她银钱,那这便是最好让她成长的法子。”

    “钰儿,皇兄服了。”刘瑜惊叹皇妹的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但他又好奇地问:“也是在这奇书里学的?”

    “正是。”

    刘瑜听了心痒难耐,但他又拉不下面子打自己脸,只得趁着天色未晚,私下吩咐暗卫去买。

    第二日,刘瑜顶着青黑的眼睛出现,还被刘钰打趣了半天。

    刘瑜轻咳两声缓解尴尬,想起昨日刚刚安顿下来的周染,转移话题:“周姑娘呢?”

    “回殿下,周姑娘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去李家。”

    “李家?还去李家做甚,那李跌都把她赶出去了。”

    “回公主,李跌白天不在家,只有他那夫人和幼女在家,周姑娘去好像是去学识字和珠算的。”

    “什么?识字和珠算?跟谁学?”刘钰惊奇。

    “跟王氏学珠算,跟她那未满七岁的小女儿学识字。”暗卫把自己这几日观察到的向公主皇子一一回禀。

    “这李家倒是人才辈出啊!听说这李瑶是次子,他还有个兄长,若是实在病弱,不能进京伴读,让她那兄长去也使得,这李家长子应也差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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