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读书的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便是隆冬,李瑶与刘瑜在屋子里烤火围读。

    “李师姐,有你的信。”外面新来的小师妹敲门,送来了李瑶信。

    李瑶放下书,连忙起身开门,手里拿了些饴糖,递给小师妹:“这么冷的天,辛苦你跑一趟了,怎么不在屋里烤火?我这信不急的。”

    “师姐,我一个住好生无聊,正好来找你玩!给,师姐,你的信。”新来的师妹年纪不大,是个孤儿,流浪到橙县,被下山的赵师姐捡了回来,住持见她颇有佛缘,虽流浪但性子单纯天真,便留在寺里,成了最小的师妹。

    无名无姓,跟随赵师姐姓赵,叫赵寻,很简单的意思,便是赵师姐寻到的。

    小师妹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待赵师姐如亲姐,,这兰澄寺便是她的家,寺里的姐姐妹妹们是她的家人,她再也不用沿街乞讨了。

    其中除了赵筠,她最依恋的便是李瑶,李师姐人温柔,手里总像变法术一样,有大大小小的好吃的,脑子里也装满各种有意思的故事。

    小赵寻很喜欢跟李师姐待在一处,但李师姐身边那个高高瘦瘦十分貌美的容师姐,却总有些不待见她。

    哼,赵寻撅嘴,不喜欢她便不喜欢吧,她又不是甜滋滋的饴糖,还能谁都喜欢啦,再说,据她观察,容师姐也不喜欢饴糖。

    真是个奇怪的人。

    李瑶拆开手里的信,是母亲送来的信。

    信里询问李瑶的近况,也有提到兄长李元,他现在在江南跟随郭恒做买卖,上月月中的时候,终于寻到周染,她并没有在任何富贵人家做仆婢,而是成为了一个掌柜,她手里掌管着数个铺子,生意做得很大,母亲很为她骄傲,同时又很心疼这个姑娘。

    李瑶看到信的时候,红了眼眶,得知周染一切都好,才终于放下心来。

    刘瑜见李瑶眼眶发红,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学着阿姊往日安慰他的模样,抱住了李瑶,一旁烤火吃糖的赵寻,也学着刘瑜的模样,笨拙地抱住李瑶的腿。

    李瑶周身一暖,窝在刘瑜怀里,不禁失笑,她垫脚摸了摸刘瑜的头:“无事,是我娘在给我报喜。”

    “师姐,我也要摸头。”小赵寻见李瑶只摸容师姐的头,顿时撅起嘴争宠。

    “怎么会忘记我们小师妹呢!”李瑶抬手在赵寻稍显卷曲的头发上轻轻拍了一下,又转身笑着把信折好放进盒子里。

    李瑶春节归家的时候,本以为兄长会带着周染回家,却不想今年两人都没有回来。

    李元在信上说,年节前后,生意最忙,他要做的事很多,等年后不忙了再回,而周染则是再也不愿回橙县。

    这里虽是她的家乡,却也是见证她如货物一般被亲生父母随意买卖的痛苦之源。

    熟悉的街道和相熟的街邻只会让她再次陷入无间地狱,难以解脱。

    周染也寄了信,她邀请李瑶、王氏以及李瑛一同去往江南,她在信里写江南的繁华与自由,写雇主对她的好,写自己与雇主女儿相处的融洽,写对王氏和李瑶李瑛的思念,并期待着再次重逢。

    李瑛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李家女子皆为周染的新生落泪,这个她们近乎看着蜕变的女子,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璀璨人生。

    她真得如王氏说得那般,靠着自己所学在异乡立足。

    “大哥好生没用,竟是还没向染姐姐表明心意,瑛儿想染姐姐做我嫂嫂。”

    “瑛儿,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也有友情,就算阿兄和染姐姐并未在一起,我们也情同姐妹,不是吗?再说且不论染姐姐是否对阿兄有意,就说染姐姐现在做的事可比情爱重要得多。”李瑶笑着点了点妹妹的额头,又问:“若是你当如何选择?”

    “是去走遍大余河山,见证书里的风土人情,还是找个良人嫁了?”

    “嗯……瑛儿要在游历山川的路上寻良人,要与瑛儿志趣相投,我去哪儿,他便随我到哪儿,有句俗语怎么说的,妇唱夫随。”

    “胡说,是夫唱妇随。”王氏听到小女儿不着调的言论,笑着摇头,又对李瑶说:“瑶儿,你看瑛儿又乱说,有哪家夫君是追随夫人的?”

    “娘亲,瑛儿才没有乱说。”

    “若是你以后的夫君不随你远行,那你便不嫁了?”

    “那他怎配做我的夫君,我可是要做堪舆家的女子。”李瑛高昂着头,不可一世的模样。

    王氏无奈扶额,又似真似假地埋怨一旁执笔写信的李瑶:“瑶儿,瑛儿都被你宠坏了。”

    李瑶停笔,看着身旁笑着闹着的母亲和妹妹,不愿背这口大锅,回道:“瑛儿还不是您纵容的,再说我们瑛儿如此有何不好,女子的世界才不应拘在这一方四角天空,当走出去,走的再远些才好。”

    “对呀,娘亲,到时你也和瑛儿一起出去,瑛儿带着娘亲看广袤大地,去江南看染姐姐的铺面,和兄长去酒楼饮酒奏乐,等长姐科考,我们去京城见证长姐登科,瑛儿还要带你去漠北看漠日看大雁……还有好多好多,娘都随我去,可好?”李瑛满眼憧憬,她握着娘的手仿佛已然到达了书上描述的地方。

    王氏也有些心动,但:“你爹怎么办?”

    李瑛听到娘亲提起爹,瞬间从幻象回归现实,连忙皱眉摆手:“瑛儿才不要带爹去,他只会抱怨,然后让我们老实待在家里,娘,不如你与他和离吧。”

    “又胡说了!”王氏作势揪李瑛的耳朵,李瑛笑闹着躲了过去,李瑶则在一旁看着,又提笔给兄长的信中写下,家中一切皆好,请兄长和染姐姐保重勿念。

    屋里笑着闹着,谁也不知李跌今日关门早,此刻便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心里不是滋味。

    当然他并不是觉得自己不受待见,不甘失落,而是觉得果然应该再生个儿子,这两个女儿和长子都养废了,皆不与他亲近,不懂他这个做爹的良苦用心。

    —

    团圆夜过完,正月十五李瑶便返回寺中,李瑛也闹着跟她一同去。

    李瑛开朗热情,寺里的众多师姐妹都很喜欢她,笑着邀请她住下,李瑛则摆手告别。送完姐姐,她便回去陪母亲做买卖,远行图已然绘制完成,她要抓紧时日攒些银钱为四方游历做准备。

    过完年,李瑶也很忙,忙着寺里的清扫,忙着给救助的女子上课,忙着准备今年的乡试。

    而刘瑜则一直到二月末才回来。

    他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禅房里,一连三日都未出来。

    李瑶也是忙昏了头,直到赵寻的提醒她才注意到刘瑜归寺。

    她知道刘瑜性格敏感内敛,一连三日不曾外出,便是发生了极大的事,谁也不愿说,自己躲在房里默默消化。

    他一直是这般,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让自己的苦痛被他人窥探到半分。

    李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终于敲响刘瑜的门,提醒他不要忘记用饭。

    话音未落,刘瑜的门开了,他低着头,站在李瑶面前,一言不发,却满身颓靡。

    啪嗒……

    一滴泪落在地上,晕开水痕,李瑶被猛地抱住,肩头衣服浸满泪水。

    她像从前每一次安抚刘瑜那般,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仍由他抱着自己。

    刘瑜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颤抖的肩头和流不完的泪。

    李瑶心疼不已,拍着背的手,逐渐上移,终是落在头顶,温柔的充满力量的手掌落下,刘瑜哭泣停止,他从李瑶的肩胛处抬头,眼圈发红,嘴角向下,就像村口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悲伤又无助,期待着被他选中的主人牵回家。

    “阿姊……阿姊……”刘瑜声音哽咽,看着李瑶,那般温柔的怀抱和抚摸,他不受控制地把人裹进怀里,终是卸下心防,袒露最柔软却满是伤痕的地方。

    “阿瑜,阿姊在这儿!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刘瑜从未与她说过自己的从前,但她却从日常相处中感受到这个女子承受的痛苦之巨。

    那痛苦藏在他阴影里勉强的笑,藏在他月圆时的抬眸,藏在他的沉默里……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阿姊,该死的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我不该出生的,所有人皆因我而死,我,是罪人……”刘瑜再也忍不住,高大挺拔的身躯逐渐变得佝偻,他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躲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怀里,哭诉自己便是一切的原罪。

    该死的从来都是他,是他这个皇子,只因为他母族强大,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所以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后快。

    所以他们斩断他的羽翼,屠杀他的母族,更是迫不及待用一杯毒酒,让他的皇妹代他去死。

    说来说去,便如母亲说得一样:“瑜儿,他们要得是你的命,是大余八皇子的命。”

    “阿瑜,可以告诉阿姊到底发生了何事么?”

    “阿姊……”刘瑜憋了那么久,终是隐去身份,把伤痛向李瑶和盘托出。

    李瑶听完满目怜惜,她倾身死死抱住刘瑜,又抬手捧住他的脸,目光坚定,一遍一遍告诉他:“错得从来不是你,是那些手段残忍卑劣的恶人,你要强大起来,报仇,揭露他们的罪行,亲手送他们下去谢罪。”

    “阿瑜,你已经很棒了,你坚强勇敢,从未被无边的仇恨与杀戮打倒,你的亲人亦不会怪你,振作起来,强大起来,他们在等你报仇。”

    “阿姊……”刘瑜的泪再次留下,通红的眼对上李瑶温柔的眸子,又在下一瞬猛然睁大。

    李瑶怜惜的吻落在刘瑜颊上,温柔至极,一点一点吻干他脸上的泪。

    不带一丝情/欲,却让刘瑜至此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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